這一晚上，爹娘屋里一直有響動，杜紅英起來了三次，天亮的時候她頭昏腦漲，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結(jié)果娘還來敲門。
“紅英，紅兵回來了，他把我們先送去趙家灣 再去上班?！?/p>
杜紅英能說啥？
掙扎著起床吧！
人到中年就這樣啊，你壓根兒就沒有躺平的資格。
杜紅英洗漱出來看到紅兵在洗臉，，還用洗臉帕抹了一把豎起來的頭發(fā)，整張臉胡子拉茬，看得出來他很疲憊。
“你一宿沒睡？”
“嗯，那邊手續(xù)辦完運回趙家灣都兩點過了，趙巖回來了又把我喊上和他們隊長商量怎么辦 ，剛要走的時候大瓊姐回來了……”
說到這兒的時候，杜紅兵又欲言又止。
難不成還有什么幺蛾子不成？
杜紅兵盯了老娘一眼，最后還是沒有吭聲。
杜紅英也就沒再問。
“吃早飯，先吃了早飯再去吧。”田靜道：“我煮了點稀飯，杜二娃騎車去鎮(zhèn)上買了些包子饅頭去了，應(yīng)該也快回來了……”
田靜話音剛落，杜二娃騎著自行車直接沖進了院壩。
“包子饅頭回來了?！?/p>
這小子，整天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年輕是真的好啊。
匆匆吃過早飯，陳冬梅又給老頭子交待一下。
“我去燒個香，看看是哪天的大夜，陪陪大姐，下午就回來?！?/p>
“好，去吧?！?/p>
“藥要記得吃?！?/p>
陳冬梅不放心他，老頭子說反正都好不了了，一天三次藥吃得他聞著藥味兒都想吐。
事實上，他是真的吃啥吐啥了。
喝進去又一會兒又吐出來了。
“老頭子，喝下去多多少少也能留一點的，聽話??？不吃藥我就不管你了喲?！?/p>
“好。”
杜紅英看著父母心里酸澀，年輕的時候他們說話可沒這么溫柔過，老杜同志在家是占權(quán)威的，娘只有聽話的份，現(xiàn)在發(fā)號施令的人改成娘，又是哄又是威脅……
杜紅兵開車把娘和姐姐送到趙家灣自己又開車去上班了。
“娘，姐，下午我來接你們?！?/p>
“不用管我們，你路上注意安全，中午抓緊時間休息。”
陳冬梅心疼兒子：“這段時間你都累瘦了?！?/p>
自從老杜同志生病后，家里的人都累瘦了？
“二姨。”
陳冬梅轉(zhuǎn)身， 雙眼紅腫的趙大瓊就給她單膝跪地下禮。
“快起來，快起來?！标惗贩鲋氖猪槃輰⑺似饋恚骸肮?jié)哀?！?/p>
趙大瓊點點頭，眼眶又紅了。
“紅英?！?/p>
趙大瓊要給她下禮，杜紅英托住了她的手。
“姐，我們之間就不講究這些了，你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身體要緊。”
孝子頭如狗頭，見誰都要下跪行禮，這玩意兒若是年輕人倒也沒事兒，上了年紀(jì)的杜紅英深深的知道當(dāng)了孝子送老人上山后要多久才能緩過勁兒。
“哎……”趙大瓊嘆息一聲：“杜姨父……”
“他還好，我們走的時候他起床了?！?/p>
“等事情過了我去看望他老人家。”
杜紅英點頭。
趙大瓊從來沒忘記當(dāng)年是娘帶著杜姨父打上劉家，把她從那個火坑里拎出來的。
逢年過節(jié)和二老生日，她都會打電話匯錢回來，不管錢多錢少都是她的一片心意。
“大瓊啊，你事情多自己也要保重身體。”看到趙大瓊紅腫的雙眼，陳冬梅拉著她的手：“你爹八十多歲了，走得這么急沒受罪，你也這么孝順，他也是享了你的福了。”
親戚朋友們都知道，趙永昌生了一兒一女，但是真正孝敬他們的是女兒趙大瓊。
趙大林在外面人五人六的，但從來沒有盡過孝。
好在他兒子趙巖這幾年當(dāng)大老板了，掙錢了，對爺爺奶奶孝順……
正想著，就見肥肥胖胖的趙大林走過來了。
“二姨，紅英。”趙大林挺著個大肚子：“二姨，我就不下禮了，跪下去起不來，惱火?！?/p>
“不用下禮，你這……”
幾年沒見，這人變化挺大。
看來日子過得挺滋潤的。
“你娘呢？”
“娘在房間里躺著呢?！壁w大林道：“娘也是，老頭子這么大歲數(shù)了，走了就走了唄，她還想不開，一直在抹淚……”
聽聽，這是說的人話嗎？
也是，在他臉上看不到半點的悲傷。
養(yǎng)這樣的兒子真的不如不養(yǎng)！
陳冬梅心里罵他是個沒心沒肺的混賬。
“紅英，我們?nèi)ソo你趙姨父燒香?！?/p>
“嗯?！?/p>
杜紅英都懶得理趙大林，真的，這么多親戚，就他最扶不上墻。
也是，原本就是一堆爛泥，想扶他上墻就是異想天開。
堂屋里，趙永昌已經(jīng)入了棺，一口黑漆柏木大棺前是香案，香案旁邊跪著的是趙巖和他四歲的兒子。
“二姨婆，英姨。”
當(dāng)年的刺頭小伙也發(fā)福了，整個人看起來穩(wěn)重多了。
這就是當(dāng)老板的人，氣勢果然不同。
不過，這么大一個老板，還是得乖乖的跪在這里當(dāng)孝子。
來一個客人上香，他就依著老規(guī)矩跪著回禮。
越大的老板回到家鄉(xiāng)越不能有架子，否則口水都得淹死你。
陳冬梅和杜紅英上前各抽了一炷香在蠟燭上點燃，母女倆一前一后上香，跪拜磕頭。
杜紅英看娘跪下的時候還是挺擔(dān)心的，她都是七十歲的人了，還這么虔誠。
她起來時趙巖連忙爬起來幫忙扶了一把。
“二姨婆，英姨，我奶奶在房間里，您陪她說說話吧?！?/p>
趙巖道：“我很擔(dān)心奶奶?！?/p>
“嗯，我們?nèi)タ纯础！?/p>
陳冬梅進房間的時候看到床邊已經(jīng)坐著了娘家的大嫂和三妹陳秋葉。
“二姐來了?！标惽锶~道：“大姐，二姐來了。”
“大姐……”陳冬梅上前拉著大姐的手：“大姐，你要想開一點！”
“哎，老頭子吃又吃了睡又睡得走又走得，我都一直在想他這樣子可能要活一百歲，我都要走在他前面，誰知道摔一跤就沒有了……”陳春花眼淚直流：“我們結(jié)婚六十一年，我脾氣大，性子急，人家都說我是歪婆娘，但他卻從來沒有罵過我，以前生活緊張，他出門做工回來總會偷偷的給我?guī)С缘摹?/p>
每一對夫妻都有自己的相處方式，大姨在回憶他們的點點滴滴，杜紅英默默的坐在旁邊一聲不吭。
生離死別，所有人都要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