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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章 危機潛伏

    高侃悶聲無語,半晌方才拱手道:“末將遵命!定會護佑玄武門,不負大帥所托!”

    他自然知曉玄武門之重要,只不過眼看著袍澤在河西即將與敵寇殊死拼殺,自己卻不能與之并肩作戰(zhàn),心中難免郁悶。

    不過既然身在軍伍,自當唯命是從,有抵觸情緒可以,卻絕對不能抗命不遵。

    房俊輕聲道:“無論如何,家里便就要勞煩高將軍看顧了,吾等出征在外生死未卜,儲君之安危,社稷之牢固,全部系于將軍一身,還望將軍以江山社稷為重,小心謹慎,秉直報國?!?br />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盡皆面色凝重。

    裴行儉凝眉道:“大帥,何至于此?”

    長安雖然波翳云詭,各方勢力自有述求,私底下難免勾心斗角,值此外敵入寇、舉國東征之際,搞出一些什么把戲在所難免??墒锹牱靠≈?,卻是有可能直接動搖江山社稷!

    難不成還有人敢搞兵諫不成?

    就算有人的膽子比天還大,就算他能夠做成,可是陛下引百萬大軍于外,得勝之時大軍還朝,誰還能抵擋得住?

    退一步將,即便陛下東征未遂,只是引一部殘兵返回長安,又有誰能夠在陛下面前謀朝篡位?

    誰敢行此大逆不道之舉,唯有身敗名裂、徹底毀滅一途。

    得是多么愚蠢才會那么干?難道就只是貪圖那區(qū)區(qū)幾日名義上天下至尊的癮頭,而后等著被碎尸萬段、萬劫不復(fù)?

    房俊面色凝重,呷了口茶水,略作沉吟。

    這種事他本不愿去揣測,即便有所揣測也不會隨意說出,不過面前三人皆是心腹死黨,倒也不虞外傳,便放下茶杯,輕聲道:“朝中各方勢力雖然看似只為攫取利益,但是居心叵測之徒卻未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按理說,陛下引百萬大軍征伐遼東,可謂傾盡舉國之兵,誰在關(guān)中作祟,待到陛下引兵回京,亦不過時自取滅亡一途,斷無抵抗之力。然而某卻總是心驚肉跳,覺得或許陛下征伐遼東未必一帆風(fēng)順。所有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萬一……有不忍言之事發(fā)生,局勢該當如何?”

    “嘶!”

    三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若果真那般,即可為天地色變、風(fēng)云跌宕……

    裴行儉覺得難以置信:“陛下身在百萬軍中,哪怕東征一敗涂地,以高句麗之國力亦無追殺潰軍之能力,無論如何,陛下總可以從容而退,豈能有那等不忍言之事發(fā)生?”

    前隋數(shù)度征伐高句麗,每一次隋煬帝都是御駕親征,每一次都是大敗虧輸狼狽而回,卻也沒見隋煬帝掉一根毛發(fā),甚至就連軍中將領(lǐng)也沒死幾個。

    更別說隋煬帝還有御駕親征吐谷渾這等壯舉,在兵力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之時,縱然戰(zhàn)局未能如愿發(fā)展,導(dǎo)致戰(zhàn)略目標不可能達成,卻也有充足的時間和空間從容而退。

    怎地就會發(fā)生那等不忍言之事?

    房俊沉吟一下,總不能告訴裴行儉,歷史上李二陛下東征高句麗,便曾在安市城下中了一箭,險些龍馭賓天吧?

    既然歷史上中了一箭拖著病軀返回長安,沒過幾年便駕崩,這回傷勢嚴重一些,甚至干脆不治,又怎么沒有可能?

    歷史早已經(jīng)面目全非,但是其自有強大之慣性,有些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未必就不會依舊發(fā)生。

    “正常情況下,自然不會有這等可能,然而某懷疑陛下在宮中之時便服食丹汞,導(dǎo)致精神亢奮、軀體衰弱。只需一絲半點的意外,都極有可能引發(fā)最為嚴重之后果……”

    房俊還是將心底最深處的擔憂說了出來。

    他早就發(fā)現(xiàn)李二陛下舉止異常,卻始終沒有證據(jù)。即便是有證據(jù)又能如何呢?在這個君權(quán)至上的時代里,李二陛下就是“天”,他自己想要干的事情只要是鐵了心去干,理論上沒人可以阻攔。

    更別說是服食“丹汞 “丹汞”這種事了,畢竟以目前的醫(yī)學(xué)技術(shù)來看,“丹汞”非但無毒,反而是修道煉丹的必需品。

    即便是“鐵頭娃”魏徵活著,大抵也不會就這件事不依不饒的死諫到底……

    一切,只能全看天意。

    裴行儉三人的反應(yīng)與房俊所設(shè)想一模一樣,高侃驚奇道:“服食‘丹汞’又能如何?這東西天底下服食的人多了去,不僅可以延年益壽,而且還能提升體力、振奮精神,難不成還能有性命之虞?”

    “丹汞”早已隨著道家所宣揚的修道修仙之術(shù)深入人心,沒人懷疑這東西其實就是劇毒。

    即便是有人因此而死,也不會因為與“丹汞”有關(guān)……

    房俊只能說道:“此物有慢性之毒,一般劑量固然無妨,需長年累月的服食才會慢慢侵害機體。然而若是服食過量,其危害可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便爆發(fā)出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
    三人沉默。

    固然不大相信修道之士中流行的“丹汞”乃是慢性毒藥,但是房俊更沒有必要因此說謊,連帶著認為一旦李二陛下遭遇不測之禍,將會牽累整個帝國。

    如果是真的,那后果可實在是太嚴重了……

    慢慢接受這個消息,良久,高侃才沉聲道:“大帥放心,末將知道怎么做!只要末將還有一口氣在,玄武門必確保不失,也無人可動儲君一根毛發(fā)!”

    如果房俊的擔憂實實在在的發(fā)生,那么他所把守的玄武門就實在是太過重要了!

    長安城城高墻厚戒備森嚴,想要從外部攻陷幾乎不可能。唯一的弱點便是皇宮北側(cè)的玄武門,而玄武門偏偏又是整個負責(zé)皇宮禁衛(wèi)的軍隊駐扎之地,一旦玄武門失陷,叛軍可以在頃刻之間涌入皇宮,進而由內(nèi)而外的占據(jù)整個長安城。

    當年的“玄武門之變”便是如此,李二陛下憑借策反玄武門守將常何一舉占據(jù)玄武門,于此設(shè)下埋伏誅殺李建成、李元吉,進而占領(lǐng)整個皇宮,控制長安城,逼迫高祖皇帝退位禪讓。

    房俊頷首道:“如此,某才可以放心西征。”

    繼而,他環(huán)視幾人,慢慢說道:“吾等雖分屬上下,實則親若兄弟、志同道合,值此國家危難之際,自當齊心攜手、砥礪奮進,創(chuàng)下一番功業(yè)彪炳史冊,不枉來這人世一遭!”

    裴行儉、程務(wù)挺、高侃皆備他說得熱血澎湃,齊齊起身,單膝跪地施行軍禮,大聲道:“吾等定將追隨大帥,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房俊也豪興大發(fā),手拍著桌案,高聲道:“多少人等著吾等前往河西送死,可吾等偏就要讓他們失望!當年突厥狼騎面前,殺氣奔騰未能使某變色,漠北冰天雪地之中,薛延陀二十萬控弦之士只若等閑,就不信區(qū)區(qū)吐谷渾能夠斷了你我兄弟的富貴!此番西征,定要教那些番胡蠻夷知曉大唐虎賁之強橫戰(zhàn)力,讓他們的鮮血和尸骸,鑄就吾等炳彪青史之臺階!”

    “喏!”

    三人轟然應(yīng)命。

    房俊此番話語聲音極大,從窗戶傳了出去,門外的衛(wèi)兵、來往的書吏都聽得真切,登時一個個便覺得一股熱血上頭,忍不住大喊起來:“以敵寇之尸骸,鑄就吾等彪炳青史之臺階!”

    聲音遠遠傳出,整個軍營都沸騰起來。

    “殺敵!殺敵!殺敵!”

    無數(shù)兵卒振臂高呼,士氣暴漲,聲浪直沖云霄,震蕩四野,連不遠處玄武門上的禁軍都被驚動,紛紛跑到箭垛旁向下觀看。

    另一側(cè)的左屯衛(wèi)軍營中,兵卒們面面相覷,不知發(fā)生何事。待到聽請右屯衛(wèi)營地之中呼喊的話語,禁不住面面相覷,又是憤恨又是羞愧。

    都是關(guān)中子弟,如今敵寇侵略在即,自家主帥卻畏敵怯戰(zhàn),連累大家被關(guān)中父老嘲笑譏諷,一個個抬不起頭來,相比之下左屯衛(wèi)固然前途叵測,可即便是死了,那也是為國捐軀響當當?shù)臐h子!

    關(guān)中子弟不怕死,只怕被人說成瓜慫,祖祖輩輩抬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