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日月永昌（1）
    第287章    日月永昌（1）
    “我大明，故桂林衛(wèi)小旗陳百姓之子何在？”
    “我大明，故安東衛(wèi)百戶李保住之子何在？”
    “我大明，故肅州衛(wèi)千戶吳寶田之外孫何在？”
    奉天殿前的廣場很大，大到一個人喊，即便是喊破喉嚨，也不足以讓聲音在廣場上回蕩。
    所以，是徐欽郭珍為首的東宮侍衛(wèi)們，在太子殿下的聲音結(jié)束之時，馬上大聲的重復(fù)，使其聲音延綿不絕。
    是的，念這些武學(xué)生員名字的人，從朱允熥變成了朱文奎。
    這像是一種傳承，因為他們所念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種傳承。
    一個個戰(zhàn)死的名字，呼喚出來一名名武學(xué)的生員。
    這些年輕人或許早已忘了他們祖父，父親，乃至兄長，舅舅外公姐夫等人的模樣。
    但每當(dāng)他們至親的名字出現(xiàn)時，他們的腦中就會馬上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過的畫面。
    他們的親人，在邊疆慷慨戰(zhàn)死，馬革裹尸。
    他們的親人，尸骨泡在血色的湖水之中，雙手緊握兵器。
    他們的親人，至死依舊死死掐著敵人的脖頸，猶如怒目金剛。
    他們的親人，至死頭顱依舊對著回家的方向。
    他們的親人，會在戰(zhàn)死前高呼，身后就是大明，吾等沒有退處
    于是這些捧著刻有他們至親名字的城磚的生員們，年輕的臉上寫滿了可以即刻赴死的決然。
    于是這些面容還依舊稚嫩的武學(xué)生員們，眼眶中蘊(yùn)含的淚變成了血。
    于是這些肩膀已如父輩般寬厚，甚至身軀更加魁梧的武學(xué)生員們，已開始幻想屬于他們的那一天
    屬于他們的，戰(zhàn)死的那天。
    屬于他們的，被皇帝和太子念名字的那天。
    屬于他們的，變成磚頭然后被他們的后輩放在奉天殿前的那天。
    這些生員們，腳步顫抖。
    可捧著城磚的手，無比穩(wěn)重。
    在工部官員的指引下，他們像是傳說中上古之時，    祭奠祖先的中華先民，虔誠的愿意獻(xiàn)出自己的生命和鮮血。
    “爹”
    “大哥”
    “舅舅”
    熱淚盈眶之下的喊聲，從胸腔之中發(fā)出讓人聲嘶力竭。
    一名名生員把他們的至親，堆放在了奉天殿的空地上。
    塊塊磚壘成了一個巨大的基座，在不久的將將來它們將撐起，奉天承運(yùn)治理人間的大殿，    奉天殿。
    ~
    風(fēng)，無聲自來。
    湛藍(lán)的天空上，驟然涌出無數(shù)的云來。
    它們跟著風(fēng)，掠過紫禁城的上空，掠過人間大地。
    然后又突然停住，就在這方寸之間的天空上，形成一團(tuán)
    云層卻沒有遮住光，它像是無數(shù)依偎在一起的蒲公英，停留在人世間，不愿意被風(fēng)吹走。
    數(shù)百武學(xué)生員靜靜的站著，他們狂熱的看著那座大殿的，他們親手堆積起來的地基。
    “將來”
    朱允熥的面容，被十二旒遮擋。
    但聲音被侍衛(wèi)們傳播，“將來，或許你們，也會在那！大明有你們，才是大明”
    瞬間，不單是那些武學(xué)生員們。
    就連久經(jīng)沙場的將軍武人勛貴，也都激動得不能自已。
    而那些覺察到皇帝的話很是不對的文官們，即便心中不安，也不敢在此時反駁。
    突然，武學(xué)生員之中，一名年輕的生員歇斯底里的吶喊。
    “吾愿為大明死”
    他的聲音，剎那間遍布各處。
    緊接著在所有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那些武學(xué)生員們齊聲吶喊嗎，“我等愿為大明死”
    “我等盼為大明死！”
    盼死！
    盼死！
    他們還很年輕，但已開始盼死了
    甚至那些武將們，也跟著輕聲附和，“盼死盼死”
    “他們”
    有些文官，情緒復(fù)雜的看著那些嘶吼的武學(xué)生員，年輕的侍衛(wèi)還有貴族們，心中暗道。
    “他們好像有點(diǎn)傻呀！”
    “這么容易就盼死了？”
    “他們好像有點(diǎn)容易熱血上頭”
    這些文官們想的沒錯。
    是的，那些嘶吼著的人跟他們比起來，是傻子。
    是呆子！
    是沒讀過書的。
    是不曉得大道理的。
    是不懂得世事的！
    可是他媽的他們不知道！
    這個國家，從古至今
    從古到今一直守護(hù)這個國家的，就是他媽的一群傻子
    一群努力的活著，沒有思考。
    一群卑微的存在，沒有地位。
    一群模糊的階層，沒有名字。
    一群渾渾噩噩，不知道各種大義。
    可是，他媽的！
    每當(dāng)生死存亡關(guān)頭，是他們
    是他們默默無聞甚至毫無價值的死，一次次的力挽狂瀾。
    甚至在死前，都不能飽餐。
    他們保護(hù)了我們的文明，保護(hù)了我們的傳承，也保護(hù)了那些說他們是傻子的那群蛆
    ~~
    盼死聲中，各國使節(jié)聞聲變色。
    那些被帝國吞并的西南小國的土司土王們，深深的低頭。
    高麗交趾暹羅等國的遺老，心中萬念俱灰。
    東瀛的使臣，欲哭無淚。
    吐蕃的使臣，如臨大敵。
    西域的使臣，目瞪口呆。
    遼東各地的部族首領(lǐng)，雙膝發(fā)軟。
    大明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大明的人比他們還不怕死！
    ~~
    “今日”
    朱允熥再度開口，“朕給你們一份殊榮”
    說著，按著腰間長刀，大聲道，“去城外列隊，朕將第一份簡約爾等！”
    而后，又對朱文奎還有公卿大臣們繼續(xù)道，“隨朕登城，閱兵！”
    ~~
    “萬歲爺”
    鄧平指揮著禮輿，停在朱允熥身前。
    朱允熥卻看都沒看，大踏步朝前走。
    “其實(shí)朕，最不愛坐的就是這玩意！朕又不是娘們”
    朱允熥話音剛落，就見曹國公李景隆不知從哪兒，牽著一匹純白的戰(zhàn)馬過來。
    “皇上，臣給您持韁”
    李景隆說著，單膝跪地，拽出馬鐙。
    “給太子也找一匹！”
    朱允熥一邊開口，一邊翻身上馬。
    而后，對著李景隆道，“叫帖木兒國的使團(tuán)，挨著朕近一些哼！他們不是不跪嗎？朕看看，他們的骨頭是不是朕的那么硬”
    ~~
    “開門”
    嗚嗚嗚！
    喊聲，號聲交織在一塊。
    朱允熥的白馬高高躍起，從金水河橋頭沖向厚重的宮門。
    數(shù)十名金甲武士，齊心協(xié)力，推著那尚未開啟過的，如山一般厚重的承天門
    律
    戰(zhàn)馬鳴叫，如離弦之箭。
    一道白英沖出承天門外，然后前蹄躍起之后，在原地打轉(zhuǎn)。
    門外，長街寬如江河。
    虎賁，無聲肅立。
    咚
    承天門旁的側(cè)門大開。
    太子朱文奎縱馬在前，一眾勛貴大臣皇親貴族于后
    突的，風(fēng)再起。
    一滴雨，在天色依舊晴朗的時候，突兀的落下。
    只在承天門那紅色的墻壁上停留瞬間，便又消失不見。
    (oshuo90282902823939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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