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當日,蕭壁城和云苓凌晨三點半就起來了。
仔細洗漱過后,二人再次輕點物資清單和待辦事項表,確認沒有任何遺漏后,便朝著宮外出發(fā)。
外面的天還黑著,點點星光閃爍在夜幕中,白天熱鬧的街道已經陷入沉寂,只有少數(shù)徹夜不歇的酒樓燈火零星散落在金陽城。
蕭壁城不是好大喜功的高調性子,他特意挑半夜的時間點出發(fā),就是為了避免御駕親征這等大事引來百姓們的圍觀。
以他對大周子民性格的了解,若是不趁夜悄悄出城,百姓們定然要自發(fā)地追著送出二三十里地。
木輪車安靜地行駛,從養(yǎng)心殿到南城門外,總共也就花了一個多小時。
南城外,三千精銳輕騎已經肅立在涼風中待命,遠遠望去看不到盡頭。
這是營中綜合水平考較最好的戰(zhàn)士,每人身上都背著一把精制鳥銃,冰冷金屬光澤在月華下流轉著淡淡微光。
襄州有十五萬兵馬,屆時接壤的兩個臨州還能再調動十萬兵馬。
但他估算了敵我的戰(zhàn)斗力后,覺得出征南唐甚至都不需要調動其他州縣的兵力。
云苓動作利落地從木輪車上跳下來,換下了那身華麗繁復的宮裝,長發(fā)也扎成簡單的高馬尾,她還是頭一次在這個世界穿黑色勁裝,有種難得一見的颯爽。
遠處的葉折風正低聲與陸七交談著什么,看到他們后立刻走了過來。
“鳳君,出征人員與三千輕騎皆已清點完畢,沒有任何缺漏!”
由于要清點人數(shù),葉折風等人早在子時便到城外集結了。
而后,他繼續(xù)匯報情況:“隨行的馬車也都安排好了,會在辰時天亮后出發(fā),聽雪閣那邊單獨安排了人護送,由薔薇負責協(xié)助金王爺夫妻管理大小事宜?!?/p>
如今大周的道路狀況已經大有改善,足矣令木輪車暢通無阻,但要去襄州城,還是騎馬更快更方便。
馬兒可以選擇橫穿山林的捷徑,此番御駕親征,蕭壁城也只帶了三千精銳的護衛(wèi)隊,為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目的地。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住將近十日不停歇的烈馬奔波。
公子幽是個嬌氣包,朧夜也才生產完畢,夫妻倆要晚大部隊一步出發(fā),途中也會變更路線走水路。
“對了,沈拓的妻子不放心他的情況,也執(zhí)意要一同前去,正好金王爺那邊的馬車隊伍還有些多出來的空位,便安排著一同隨行了?!?/p>
夫妻倆一同隨君王出征,兒子便托付給了沈沁和賢王幫忙照料。
蕭壁城點頭,“嗯,辛苦你們了?!?/p>
陸七猶有不甘地上前,“主子,這回真不帶上屬下一塊兒去嗎?過去在邊關那些年,無論去哪屬下都一直跟著您,而今沒了我,您身邊的人使喚不慣怎么辦?”
他自蕭壁城十六歲時就跟在身邊了,從軍營到靖王府,從東宮到長樂宮,至今已是第十一個年頭了。
平日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而今這么重要的戰(zhàn)事卻不帶上他,心里怪不舍又委屈的。
“您是不是嫌我太笨了,怕我犯傻添麻煩啊?”
“說什么胡話呢?!笔挶诔切χ呐乃募绨?,“這回可不是我不帶你去,而是京城這邊離不開你。折風的父親在襄州城,隨行是必然的事,他一走,京城這邊剩下的人里,當屬你是最讓人信賴可靠。”
“我不在的時候,便是你暫時代折風的職,不但要管理好城內的治安,還要協(xié)助喬燁處理好宮廷要務,這么重要的事,除了你我還能交給誰?”
他都想好了,薔薇是聽雪閣的人,身世又和北疆有姻親關系,若是南唐一戰(zhàn)順利結束,往后她少不了會經常與那邊有所往來。
若是大部分時間常駐南唐,葉折風就更不適合做金吾衛(wèi)長了,否則起不叫人家夫妻兩地分居。
所以蕭壁城早早就在物色能夠接替對方的人選了。
千牛衛(wèi)長一職作為皇帝的貼身保鏢還一直空缺著,陸七作為親信心腹,背調沒問題,奈何這小子武力值一般,無法通過考核,勝任不了這一職位。
但是金吾衛(wèi)長負責的是京城巡邏治安,更看重處理事情的能力,對武力要求反而低很多。
陸七往日里是憨傻了些,但跟冬青成婚后,慢慢也成熟穩(wěn)重了不少,如此一來便相當合適了。
這次讓他代職也算是場歷練和考驗。
“加油吧,努力好好干,表現(xiàn)的好等我回來給你升職,到時候冬青也臉上有光?!?/p>
這夫妻倆一個主宮外,一個主宮內,也算是他和云苓的左膀右臂了。
聽到這番話,陸七心里好受了不少,轉而有些激動地挺胸抬頭,用力握拳道:“屬下明白了,您放心吧,絕不辜負此番厚望!”
蕭壁城欣慰地點頭,方才和云苓各自騎上兩匹高大的紅棕駿馬。
這是尉遲烈從突厥給他送來的汗血寶馬,往日里都躺在皇家牧場中,閑暇時才偶爾騎著玩玩,如今終于有上戰(zhàn)場的機會了。
此刻已是清晨五點多,天邊泛起些許魚肚白。
有開店的百姓已經早起準備營生了,他們知道今天是帝王夫妻御駕親征的日子,本就打算一路高歌相送,自然也注意到了城外集結的兵馬和動靜,紛紛向城外靠來。
“駕!”
一聲高喝,長鞭劃破空氣,夫妻二人毫不猶豫地在春風中加馬疾馳而去。
兩人騎到隊伍的最前方,便看見留情、璇璣等人已經也已經在等候了。
“出發(fā)嘍!”
璇璣和鳳眠同騎一匹馬,在他懷里振臂高呼一聲。
眾人匯合后視線交匯一瞬間,便紛紛揚起長鞭,默契地引領著隊伍朝既定的方向前進。
身后響起百姓們振奮的擁戴歡呼聲,不多時便因極速拉開的距離越來越遠。
淡淡晨光中,蕭壁城英姿勃發(fā)地跨坐在馬上,迎面吹來微涼的風。
沒有穿那身威嚴尊貴的龍袍,他身著銀色的輕騎軟甲,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fā)、銀槍白馬的少年將軍,如今已褪去青澀和稚嫩,似一柄磨礪完全后徹底出鞘的寶劍。
不變的是心底的熱血,在手握緊韁繩的那一刻,再次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