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斗之事鬧得太大,今天的課程也受到了影響,緹騎帶著傷者去醫(yī)館,也算是結束了這場鬧劇。
趙蒹葭來到女子學堂,還未開始上課,便有學生來拜訪了。
“趙先生…”
七八個穿著長衫的儒生,對著趙蒹葭齊齊作揖。
其中一人道:“趙先生…最近那些辱罵其他學院學生的詩詞和文章,都是我們寫的,我們來認錯了?!?/p>
其他人也齊齊說道:“對不起先生,我們來認錯了?!?/p>
趙蒹葭皺了皺眉,道:“這件事不歸我管,我只負責管女子學堂的事,但你們能來找我,說明倒是有救。”
他看向領頭這人,道:“你叫什么?”
“楊東升,文學院三年級學生?!?/p>
趙蒹葭道:“有功名在身?”
楊東升點頭道:“昭景十一年考取了舉人功名,而后被保舉到太學宮?!?/p>
他微微頓了頓,低聲道:“趙先生,我們并非要故意罵其他學院的學生,而是他們太過分了?!?/p>
“他們不尊重圣道,還說我們只會夸夸其談,說我們誤國誤民?!?/p>
“我們從小學文,從句讀到詩詞文章,從史冊到政論,辛辛苦苦日夜勤耕,為的就是能報效國家,如今卻被這般辱罵,我們怎能不憤怒??!”
其他學生也抱怨了起來:“是啊,是他們先罵的。”
“如果不是他們鄙視圣道,我們又怎會鄙視他們?”
“我們一心為國,難道不比他們高尚?”
聽到這些話,趙蒹葭腦袋都大了。
她搖頭道:“走吧,我不想再聽你們說這些,等你們想明白了再來認錯也不遲?!?/p>
楊東升道:“趙先生,我們到底哪里錯了?雖然我們寫詩罵他們很過分,但難道不是他們先惹事的嗎?”
趙蒹葭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侈談愛國之前,先做到容人,自豪圣道之前,先開闊胸懷?!?/p>
“等想通了我這些話,你們再來找我吧,都走?!?/p>
她說完話,便直接朝教室而去,不再理會這些文學生。
……
隱秘的石室,僅有兩只蠟燭燃著光,火焰搖曳,照得在場眾人臉上陰影變化。
穿著盔甲的中年人咬牙道:“戰(zhàn)事雖然艱苦,但我們西寧衛(wèi)、肅州衛(wèi)、涼州衛(wèi)三點連線,整合統(tǒng)一,互相支援,已經(jīng)扛住了對方第一階段的攻勢。”
“持續(xù)守下去也沒問題,最多也就是犧牲大一點,但城至少是不會破的。”
“但…但最近熊闊海和葉勉查得太兇了,錦衣衛(wèi)真是一群瘋狗啊,他們把許多商戶都咬出來了?!?/p>
須發(fā)花白的老者淡淡道:“他們是聰明人,不會再往下查了?!?/p>
中年人道:“父親,是,他們是聰明人,他們不敢把我們牽扯進來,可打完仗之后呢?”
“他們還會允許我們守護西寧衛(wèi)嗎?還會讓我們當這里的土皇帝嗎?”
“我們犯的那些罪,可是要滅族的?。 ?/p>
老者沉聲道:“不至于,我們是走私鹽鐵兵器給外族,搞了點銀錢,但我們也守土有功,這么多年來沒讓西寧衛(wèi)出事?!?/p>
“陛下是明君,不會讓我們太凄慘,否則將來西寧衛(wèi)誰來守?”
“這一仗好好打,守住了西北,我再親自寫封信給陛下,把這些年走私的帳一一說清楚,請陛下治罪?!?/p>
“大晉百廢待興,亟待發(fā)展,我們又證明了自己的忠心,陛下會網(wǎng)開一面的?!?/p>
三個中年人對視一眼,不禁嘆了口氣。
其中一人道:“爹啊,你想的太簡單了,我們販賣鹽鐵可以功過相抵,但…火炮啊,我們賣了火炮出去啊,現(xiàn)在就架在城外轟我們啊!”
“就算是我們守住了西北,也會有巨大的傷亡,到時候上頭查下來,我們可就真的完了?!?/p>
“而且…葉爾羌那邊…也要害我們!”
老者臉色一變,沉聲道:“是不是有人聯(lián)系你們了!是不是有人對你們說了什么!”
中年人道:“葉爾羌來了個使者,說要把我們走私火炮軍器的事情抖出去,威脅我們…合作…”
老者冷聲道:“絕不可能!”
中年人急忙道:“爹?。∪~爾羌拿出火炮,說是我們的給的,我們想否認都難,洗不干凈了??!”
“通敵賣國,誅滅九族,咱們馬家就真的灰飛煙滅了?!?/p>
老者重重哼了一聲,道:“事情不是他葉爾羌說了算的,只要守住了西北,那就是事實勝于雄辯,就不可能是什么通敵。”
“當今陛下是有容人之心的,即使全部清算下來,我們最多不過調離西寧衛(wèi),最多不過褫奪爵位而已?!?/p>
中年人看向自己的父親,緩緩道:“爹,你這個西海公是當了四十年了,或許是當夠了,但我們呢?”
“你有想過你的兒孫嗎?我們愿意承擔風險嗎?我們愿意做平民老百姓嗎?”
老者緩緩站了起來,盯著自己的大兒子,一字一句道:“狗東西,你是想要把西寧賣出去?”
中年人咧嘴笑道:“周元打不過沙皇國的,只要我們打開西寧衛(wèi),讓葉爾羌進來,大晉就撐不住了?!?/p>
“那時候葉爾羌汗國就是跨越千里的大王朝,汗王已經(jīng)許諾,到時候封我為西海王!”
“那才是我們馬家,真正的巔峰?!?/p>
“爹啊,你老了,該退了?!?/p>
話音落下,十多個親衛(wèi)闖了進來,將老者直接圍住。
老者看向自己的兒子,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坐了下來。
他低下頭,捂住了自己的臉,哽咽道:“你們…你們以為自己長大了,要為馬家做主了,殊不知,這條路無論如何都是死路。”
中年人跪了下來,磕頭道:“爹啊,兒子無意不孝,只是事關家族存亡前途,兒子不能讓您老糊涂下去了?!?/p>
“大晉東西雙方作戰(zhàn),根本贏不了的,識時務者為俊杰,我們的確該做出嶄新的選擇了。”
老者大聲道:“你以為周元那么容易敗嗎!他比當年的洛洪和宋山敖更強!這幾年他的戰(zhàn)績,難道還沒讓你們開眼嗎!”
中年人道:“可這一次他遇到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陸軍國家!”
“爹啊,周元是人,不是神仙?!?/p>
“與其等著被朝廷清算,還不如搏一搏呢!”
“其實…在我們進密室那一刻,城門就已經(jīng)在開了,葉爾羌汗國的大軍,已經(jīng)殺進城了?!?/p>
老者聽到此話,當即面如死灰,趴在了桌子上。
他喃喃道:“賣國…你們是賣國…我馬家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