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聽著歌,遺忘了寂寞,漫漫長夜一路芬芳曾流過。”
“在那人潮人海中你也在沉默,隨我一起漂泊,到天涯的角落?!?/p>
清晨,初升的陽光,春天的野外,青草茂盛的大地。
身后是一千大軍,眼前事重重山脈丘陵。
周元騎著馬兒唱著歌,心情簡直不要太好。
小影也騎著一頭小馬駒,和中原并肩而行,她右手牽著韁繩,左手從兜兜里拿出桂花糕,偶爾吃上那么一口,瞇著眼笑呵呵的,心情顯然也很高興。
“哥哥!你唱的歌好好聽呀!”
她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
以至于跟在后面的士兵都不禁扯了扯嘴角,強忍著不笑。
周元得意道:“那是當(dāng)然,你哥哥我曾經(jīng)也是縱橫歌廳的大人物,其他人都忙著摸來摸去,就我喜歡麥克風(fēng)?!?/p>
小影歪了歪腦袋,沒聽明白哥哥在說什么,但她顯然早已習(xí)慣了,于是咯咯笑道:“如果哥哥不當(dāng)官,也能去青樓當(dāng)個花魁?!?/p>
周元愣住了,好家伙,男人去當(dāng)花魁唱歌,你這是說我是兔兒爺嗎?
要是換了個人,周元早就一巴掌過去了,但小影顯然沒有惡意,她只是不懂事而已。
周元吃了個啞巴虧,重重哼了一聲還沒法兒反駁。
后面的士兵則是憋得更難受了,一個個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這下周元更氣了。
不過和小影一起趕路,一邊說笑,一邊曬著春天的太陽,那感覺是真的不錯。
“小影??!你今年也二十歲了,怎么就一直長不大呢。”
周元不禁調(diào)侃了起來。
小影悄咪咪地吃了一塊桂花糕,然后笑道:“不知道呀,可能是不喜歡長大嘛!就一直小小的啦!”
不喜歡長大?這要去怎么理解呢?
想到了小影悲慘的經(jīng)歷,周元心中微微一顫,隨即道:“不長大也沒關(guān)系,有你哥哥在,你永遠都不會受欺負?!?/p>
“等兩年你想嫁人了,哥哥再給你安排個好人家?!?/p>
小影嚇了一跳,腦袋跟撥浪鼓似的搖了起來,連忙道:“才不要嫁人嘞!我想一直跟著哥哥!就像彩霓姐姐那樣!”
周元也沒想那么多,而是看著四周的風(fēng)景,笑道:“哈!像彩霓那樣?你啊你,你不知道彩霓和我是什么關(guān)系嗎?”
小影眨了眨眼睛,道:“知道呀,就是一直不分開的那種關(guān)系嘛,有人疼愛,多好呀?!?/p>
周元道:“你這丫頭,哈哈,彩霓和你終究是不同的,你是妹妹,她是妻子?!?/p>
小影又成了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說道:“小影不懂耶,反正就是不想離開哥哥?!?/p>
周元笑道:“當(dāng)然可以,反正以后成老姑娘了,嫁不出去可不怪我。”
小影眼珠子一轉(zhuǎn),不說話,只是也哼起了小曲兒,心情愈發(fā)高興了。
永明宣撫司很小,相當(dāng)于一個縣的地盤,但宣撫使的官職品級卻相當(dāng)于知州知府,權(quán)力也不小。
周元這次是明牌過來的,所以在縣城門口,就已經(jīng)集結(jié)了大批的捕快、官員和百姓迎接。
還未下馬,對面便齊壓壓地跪了一片。
永寧宣撫使大聲道:“下官參見衛(wèi)國公!參見兵馬大元帥!”
其他人也跟著喊,場面不可謂不壯觀。
周元下了馬,直接道:“都起來,去宣府司,播州宣慰使到了沒?”
“啟稟衛(wèi)國公,還沒有到呢?!?/p>
永寧宣撫使名為烏忠,這名字淳樸得很,一聽就是漢化過來的,其實他是彝族人。
不過當(dāng)值永寧宣撫使這么多年,他可沒犯什么錯誤,做事情矜矜業(yè)業(yè)的,挑不出毛病來,這其實說明了很多問題,至少他會做人,其他人沒有找他麻煩。
“我們已經(jīng)派人去催了?!?/p>
烏忠彎著腰,低著頭,小聲匯報著:“想必今晚就能到,國公爺可以先吃點東西,我們準(zhǔn)備了接風(fēng)的晚宴,并不奢侈,都是簡單的當(dāng)?shù)靥厣〔耍M芎蠂珷斘缚?。?/p>
周元看著滿桌子大魚大肉,微微愣了一下,這就是當(dāng)?shù)靥厣〔耸前??你小子的確會做人。
不過他倒是沒有拒絕,因為小影已經(jīng)坐上桌子了,然后眼巴巴地看著周元。
“都坐吧!”
周元揮了揮手,道:“別搞得那么拘束,我是打仗的武將,不是文官,要搞得那么文縐縐的?!?/p>
眾人紛紛坐了下來,烏忠道:“國公爺,您南征北戰(zhàn),為我們大晉立下赫赫戰(zhàn)功,威名冠絕天下,我們永寧縣的百姓對你也是崇敬至極??!”
“這不,得知您大駕光臨,我們永寧民間的一些百姓,也給您準(zhǔn)備了節(jié)目。”
于是在大廳的另一邊,十多個穿著民族服飾的姑娘走了進來,拿著特色的樂器彈奏了起來,又跳起了精美的舞蹈。
民間的一些百姓?這…這身段相貌,一看就是千里挑一…
他媽的,這姓烏的拿這個考驗老子!
周元心中冷笑,老子什么大波大浪沒見過,就這種考驗,再來個百十回又能怎樣?
他緩緩道:“烏大人,你說播州宣慰使會來嗎?”
烏忠笑了笑,然后沉聲道:“下官認為會來,原因有三?!?/p>
“其一,播州宣慰使在任多年,從未出過什么大亂子,至少一直是忠于朝廷的,即使如今川南和貴州發(fā)生變故,他也只是在猶豫。這說明他是騎墻派,準(zhǔn)確說是明哲保身派,去哪邊能活命,他就會選擇哪邊。如今國公爺親自到了,面子給他這么足,他沒膽子不買賬?!?/p>
“其二,阿都土司、烏蒙土司、貴州宣慰司聯(lián)合攻打敘州府,企圖攻占整個四川和貴州,說起來聲勢浩大,實際上的戰(zhàn)斗力卻并沒有那么強。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敘州府若是拿不下來,他們連后勤都要出問題,更別提拿下四川了。衛(wèi)國公乃是千古名將,親自坐鎮(zhèn)敘州府,敵人哪有機會?播州宣撫使就算是再糊涂,也該看清楚形勢才對?!?/p>
“其三,即使是三大土司僥幸攻下敘州府,那又能怎樣?云南、廣西、湖廣、陜西,到處都是大軍,他們能站穩(wěn)腳跟?四川的百姓有血腥,也未必接受三大土司的統(tǒng)治。衛(wèi)國公只需稍作調(diào)整,一樣把失去的土地拿回來,就像當(dāng)初收復(fù)中原一般。播州宣慰使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都該站到衛(wèi)國公這邊,畢竟衛(wèi)國公美名在外,從不濫殺無辜。”
“所以下官判定,播州宣慰使必然來見國公爺!最遲就是明日!”
周元人傻了。
這就是毫無差評的好官嗎?能力確實有點猛。
會夾道歡迎,會安排晚宴,會安排節(jié)目,會整各種活兒給領(lǐng)導(dǎo)面子,同時在不該輕佻的時候,能頭頭是道說出這么多道理來,而且還十分準(zhǔn)確,顯然對局勢有把控力和洞穿力…
拍馬屁和個人能力都拉滿了,在分析正事的時候,還能順帶拍馬屁,這能不討人喜歡?
周元深深吸了口氣,道:“烏忠啊,在小小的永寧,真是委屈你了?!?/p>
烏忠直接跪倒在地,把頭磕在地上,大聲道:“下官不委屈,能得到國公爺?shù)那嗖A,下官死而無憾!”
誰他媽青睞你了?
好好好,有手段,這上桿子爬的本領(lǐng)你也是會的。
周元笑了起來,瞇眼道:“我們打個賭吧,若是明天播州宣撫使到了,事情談成了,以后你跟著我做事?!?/p>
“若是他沒來,證明你分析錯了,那我讓你帶兵去堵住他?!?/p>
烏忠大喜,連忙道:“多謝國公爺栽培!下官就算是戰(zhàn)死沙場,也不枉來此世上一遭!”
話說得是真的好聽啊。
這人辦事靈活,將來開海,或許用得上。
周元笑道:“行了,別扯淡了,趕緊起來吃飯吧!”
他拿起筷子,笑容卻慢慢凝固了。
桌上大半的盤子都快空了,旁邊的丫頭還在埋頭狂吃。
周元深深吸了口氣,咬牙道:“小影,你能不能…算了,烏大人,還有菜嗎?”
烏忠目瞪口呆地看著桌子上,情商高如他,也是足足愣了好久。
然后他連忙道:“有的有的!準(zhǔn)備了很多菜,就怕浪費呢,還好有這位姑娘幫忙?!?/p>
這個馬屁,連周元都有些受不了了。
小影啊小影,你的肚子到底是怎么裝下這些東西的啊!
周元把臉湊過去,小聲道:“不許繼續(xù)吃了,肚子別撐壞了?!?/p>
小影看向他,委屈巴巴地打了一個飽嗝兒。
她也實在吃不下了,主要是路上的時候,吃了好幾包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