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的時光就很閑了,至少比在外面閑。
周元每天都在看地圖,也在接收和回復(fù)各種消息,把各地大軍的行進(jìn)速度與節(jié)點全部掌握在手中,在地圖上畫出他們的路線,不斷規(guī)劃之后的安排。
所謂適千里者,三月聚糧,后勤是大規(guī)模遠(yuǎn)距離作戰(zhàn)的根基,單有晉商還不夠,后勤部隊也要參與其中,有很多細(xì)節(jié)周元都放不下心,一定要親力親為,做到面面俱到。
除了正事之外,就是陪家人了。
這些年來,他和家人聚少離多,出征在即,他當(dāng)然要多陪一陪她們。
只可惜,曲靈也走了,沒人安排攢勁的節(jié)目,日子終究還是少了點激情。
陪蒹葭去看太學(xué)宮招生,也陪她去見第一批女學(xué)生,嗯,只陪她去了一次,之后就不被允許了。
因為那些女學(xué)生全部都圍著周元,根本不管趙蒹葭了。
趙蒹葭生怕周元看上一個領(lǐng)回家,于是下了死命令,哪里都可以去,唯獨太學(xué)宮女學(xué)堂不行。
不過周元有的是事做,陪小影帶孩子,給她講故事,陪文心玩鬧,教她識字。
也去沁水公主府,看兒子的同時,好好照顧沁水和碧水。
沁水也對他的工作做出了評價——什么都好,就是口才比不上白雪。
在這方面,周元認(rèn)栽。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zhuǎn)眼就是六月,算算時間,離開圣母姐姐已經(jīng)很久了,心中的思念已經(jīng)有些壓制不住了。
好在,她的信來了。
“小師侄,我甚至都沒有時間去想念你,堆積如山的奏折,處理不完的事情,占據(jù)了我?guī)缀跛械臅r間?!?/p>
“但我撐過來了,我現(xiàn)在什么都會,嗯,你的功勞?!?/p>
“向允幫了我很多,他政務(wù)能力絕對一流,幫助我們很快建立了體系,這個體系不斷擴(kuò)張,最終鋪滿了整個高麗,一切都在走向良性的循環(huán)。”
“在向勇的幫助下,樸正源的效率很高,已經(jīng)打下了大半個高麗,只有少部分的匪寇殘兵還沒來得及處理,這只是時間問題?!?/p>
“反正,高麗一切都好?!?/p>
“只有我不好,因為我累,因為我想你,沒有你在我的身邊,我的身體和靈魂都像是不完整的?!?/p>
“我只有睡你睡過的床,抱著你蓋過的被子,才能輕微緩解思念,但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思念又來得更加洶涌?!?/p>
“會過去的,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好吧…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寫什么,我只是想讓你看到關(guān)于我的東西?!?/p>
“對了,還有一件事,就是你師父超脫了,做到了真正的太上忘情?!?/p>
“她沒有感情了,你沒有師父了,我也沒有妹妹了,不要難過啊小師侄,緣分這個東西無法強(qiáng)求的。”
“我也不難過,我不想再為她難過,我有你,還有我的干女兒?!?/p>
“嗯,她叫李思繁吧,我希望她才思敏捷,將來對世界有自己的思考,然后見證一個繁華時代的到來。”
“你知道的,我不是才女,我不太會起名字,但我希望她會喜歡?!?/p>
“你讓她乖乖的,等我去看她呢?!?/p>
“好在有他,好在有你,我真的一點都不難過,我已經(jīng)得到了最好的了。”
“你看到星空了嗎?我看到了,和當(dāng)初在草原的星空一模一樣?!?/p>
“你欠我一個東西,你說你知道,但要記得給我呀,那一定是我人生中最美的時刻。”
“我期待著呢…”
看完整篇信,周元長長出了口氣,這是圣母姐姐寫給他的最長的一封信,幾乎什么都在說,像是在耳畔絮叨一般。
她不難過?她很難過。
她失去了唯一的妹妹,唯一的至親。
周元知道師父對于圣母姐姐的重要性,但他隔得遠(yuǎn),沒法子幫上忙。
師父真的太上忘情了嗎?
圣母姐姐是當(dāng)局者迷啊,情這個字,有那么容易斬斷,師父又怎會道心崩塌呢。
無論如何,將來總有機(jī)會去解決的。
周元沉思著,書房的門卻被敲響。
他抬起頭,沉聲道:“進(jìn)來!”
神雀的探子快步走了進(jìn)來,遞上了飛鴿傳書的竹筒。
周元打開一看,身影頓時一震,猛然站了起來。
信上只有一句話:“葉爾羌汗國已吞并吐魯番汗國,五月二十六?!?/p>
“草!”
周元連忙看向地圖,眉頭緊緊皺起。
吐魯番汗國被吞并,那葉爾羌的實力已經(jīng)膨脹到了一定地步了,韃靼土默特部肯定撐不住了,最多一兩個月就要倒。
甘肅危險了!
不單單是甘肅,還有羌塘,朵干都司,甚至是烏思藏都司。
踏馬的,這要老子怎么出征!
好不容易說服朝臣,傾盡全力北上,如今這種形勢,恐怕這些老東西要全部站出來反對了。
而且這種反對是理智的,是符合大晉利益的,周元也找不到理由反駁。
心亂如麻,他也在沉思著到底該怎么處理。
關(guān)鍵是,如果不北伐,皇太極那邊撐不住?。?/p>
老子收拾完葉爾羌回來,沙皇國都已經(jīng)站穩(wěn)腳跟了,到時候要打就更困難了。
所有的信息全部在腦海中流淌而過,正是混亂之時,書房的門又被敲響。
“進(jìn)來!”
周元的聲音有些緊張。
神雀的探子走了進(jìn)來,連忙遞上了飛鴿竹筒,看來又是極為緊急的消息。
周元連忙打開,當(dāng)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信上也只有一句話——“他們來了!大軍三十萬!已至木里吉衛(wèi)!”
毫無疑問,皇太極的信。
這下好玩了,西邊出事,東邊也要打了。
大晉到底該顧著哪邊?不管不顧,支援女真,還是守著山海關(guān),出兵甘肅鎮(zhèn)?
很難決定,關(guān)鍵是…他一個人還無法決定,宗室勛貴那一關(guān)過不了?。?/p>
想到這里,他直接朝外走去,大聲道:“來人!去把宋武給我叫來!”
“等等!還有熊闊海!”
自己亂下去沒有意義,他現(xiàn)在必須要有人說話,要和朋友們好好商量這件事,爭取能找到頭緒,慢慢把邏輯理得更清晰。
要分析時局,分析未來格局,還要分析風(fēng)險和利弊,太多東西都要重新分配。
還有,如何說服朝臣,還是干脆就不出征了。
草,真的煩。
周元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站在原地喘著粗氣。
趙蒹葭恰好給他端茶過來,看到他如此模樣,嚇了一跳:“臉色這么差,怎么了?”
周元聲音低沉:“甘肅鎮(zhèn)要出事了,今晚我進(jìn)宮,不住家里?!?/p>
趙蒹葭點了點頭,道:“別太操心,你這些事我又幫不上忙,你操心我也跟著你難過?!?/p>
“會有辦法的?!?/p>
周元說著話,接過茶來喝了一口,然后走進(jìn)書房。
“我先寫封信,寫封信?!?/p>
他要給圣母姐姐回信,他要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寫信是很好讓自己安靜的方式。
他提起了筆,思考了良久,才開始寫。
“圣母姐姐,我也想你,希望你在忙碌的時候也照顧好自己身體,我可不想你成為第二個昭景女皇?!?/p>
“關(guān)于師父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她怎么選是她的權(quán)力,你不要太擔(dān)心,等一切忙完了,我來想辦法,你知道我點子很多的。”
“我這邊也出了一些事,葉爾羌要統(tǒng)一西邊了,甘肅鎮(zhèn)危險了。”
“沙皇國三十萬大軍南下,西邊又出事,我從未面臨過如此難以抉擇的局面。”
“不出征,女真沒了,出征,甘肅鎮(zhèn)又危險了,左右為難?!?/p>
“但…無論再難,總有法子解決的,總有法子的?!?/p>
“我會做好一切,給一個所有人都滿意的答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