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觀棋喜歡這水,小男孩似乎很高興,當看懂了觀棋問的問題之后,就牽起觀棋的手,帶她往林子里走。
這里的地面崎嶇不平,總是有干枯的樹干或是突出的根須,但小男孩跑得很快,觀棋跟在后面都費勁。
不知是不是喘息太過劇烈,漸漸地,觀棋開始覺得腦袋有些發(fā)暈,她放慢腳步,扶著旁邊的樹大口喘息著,前面的小男孩見她跟不上,也不著急,笑著站在那里等她。
緩了一會兒感覺好些了,觀棋就繼續(xù)笑著跟隨小男孩前進。
終于到了一處樹木稀疏的地方,小男孩很開心地抬手,指著某處給觀棋看。
觀棋搖了搖有些發(fā)暈的腦袋,朝男孩指著的樹上看去。
下一瞬間,觀棋昏漲的腦袋立馬就清醒了不少。
她看到至少有巴掌大小的帶翅昆蟲趴在樹上,長長的口器不知怎么伸進了樹干之內(nèi),從它不斷蠕動的腹部能夠看出,它正在吸食著什么。
而在它竹節(jié)一般的腹腔下面,不斷滴出清澈的汁水,這些汁水不偏不倚,正好都落在下方綁好的陶罐當中。
抬起自己的手,觀棋看著她手里還握著的那個陶罐,和樹上綁著的幾乎一模一樣。
剎那間,觀棋就覺得整個胸膛都在劇烈翻涌,口中不斷涌出熔巖一樣灼燒的液體,她再也忍受不住眼前景象的沖擊,蹲下身來劇烈嘔吐起來。
“那缸里的水,是這么來的?”吐了好一會兒,觀棋才轉(zhuǎn)頭看向小男孩問道。
小男孩似乎也很疑惑,不明白觀棋為什么要把蘆汁吐出來。
觀棋發(fā)現(xiàn)小男孩聽不懂自己的話,懊惱地又干噦了幾下,這才起身準備回去提醒蕭芊凝她們不要喝這個陶罐里的水。
但剛一站起來,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就襲上腦海,觀棋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腳下再也沒有了力道,連伸手扶住一旁的樹干都做不到,整個人旋即癱軟在了地上。
很快,近乎模糊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張和藹的女人面龐,女人上下打量觀棋的身體,興奮地喃喃著:
“終于有人喝了蘆汁了,終于可以換回阿泰了!”
觀棋瞪著驚恐的眼睛,想要張口呼救,但已經(jīng)一個字都喊不出來了,只能發(fā)出蚊蠅一樣的哼唧聲。
女人的面龐依舊和藹,手底下已經(jīng)十分麻利地開始用繩子綁起觀棋的手腳,時不時還興奮地笑出一聲,像是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開心幸福的日子一樣。
……
延康城已經(jīng)連續(xù)三日不打攻城戰(zhàn)了,過去幾天,慕容祁還偶爾派蠻牛兵沖撞城門,試圖破城。
陸小風已經(jīng)在延北軍中普及了新的捕魚式戰(zhàn)法,還專門為西秦蠻牛兵發(fā)明了繩網(wǎng)弓,用弓箭帶動繩網(wǎng)罩住蠻牛兵,后面的步卒一擁而上殺之,這樣的戰(zhàn)法大大減少了延北軍將士的傷亡,不給西秦人留下太多的尸體。
沐樂馳也在這之后下令,凡是殺死的西秦士卒,有條件時盡可能就地焚燒,既能威懾敵軍,又不給他們收走尸身的機會。
于是這樣下來,西秦每日投往城內(nèi)的瘟毒尸體明顯減少,瘟毒這一招的威懾力正在逐步減輕。
但這幾天西秦突然之間就完全沒了動靜,不攻城也不收斂尸體,只圍著城和大奉軍干耗。
陸小風坐在桌旁,手中端著茶壺許久都沒有喝上一口。
突然,一個將士風風火火沖了進來,抱拳稟報道:“將軍!城外河里發(fā)現(xiàn)了大量尸首!”
陸小風拳頭猛地攥緊,霍然起身:“快!帶我去看看!”
延康城在山谷邊緣,正好是交通要沖,卡住了南來北往的一切路徑。
但這個城池有個致命缺點,就是水源只有一條,全城都仰仗山上流下來的唯一河流獲取水源。
但現(xiàn)在,陸小風眼睜睜看著將近一百具腐臭尸體順著河流緩緩朝延康城飄過來,褐色的腐敗血水不斷擴散,大老遠就能聞到令人作嘔的氣息。
這些尸體不光是人的,還有兔子、狐貍、蛇、鳥雀等山珍飛禽。
陸小風目眥欲裂:“娘的,終于還是到這一步了。慕容祁就真不怕遭天譴嗎?”
沐樂馳重重嘆了一口氣:“他就是想把咱們逼上絕境,主動棄城投降。他會這么做,你不是早已有所預料了嗎?”
陸小風招來縣衙負責糧草的官吏問道:“城中還剩幾日存糧?”
官吏瘦的皮包骨頭,感覺一股風都能給他吹跑,聽到陸小風發(fā)問,為難地低下頭去,聲若蚊蠅:“還?!瓋扇铡?/p>
陸小風抬起頭,看著朗朗晴空喃喃道:“老天爺,你也不能光看著吧?該干點什么事兒了?!?/p>
沐樂馳也同樣抬頭,認同地點了點頭:“誠然,若是現(xiàn)在下一場暴雨,說不定西秦的陰謀就不攻自破了。”
“要是老天不給面子,咱們就只能勒緊褲腰帶,等芊凝何時能帶回好消息。她能早一天返回,百姓就能少渴死餓死一些?!?/p>
說完,他重新整肅精神,肅聲下令道:
“立刻打撈所有尸體集中焚燒。今日起城中大小井口封死,全城百姓飲用提前儲存的凈水!至于糧草問題……我來解決!”
延北營將士們都在用期盼的眼光看向陸小風,聽出他話里同樣透出的為難,不禁也一個個動容起來。
西秦圍城許久,各地援兵遲遲不到,糧草早就無以為繼。
問題是這事兒就算陸小風想解決,他也同樣沒有辦法。
安排完城外河水的處理辦法,陸小風又親自給百姓們示范了幾遍石灰封井的步驟,這才擰著眉頭返回縣衙。
剛從街邊拐出來,陸小風腳步頓住了。
縣衙門口又圍了一大群百姓,那探著腦袋往里瞅的架勢,一如當日單德明當眾逼迫蕭芊凝退出縣衙之時的場景。
陸小風眉頭鎖得更緊了,他以為是封井的命令傳出去,百姓又被有心之人蠱惑,前來找他討要說法的。
不過就算頭疼也得硬上,不然人心一旦亂了,延康城就真的沒救了。
剛剛邁出去兩步,忽聽人群中有人喊他:“小風!”
說話間這人已經(jīng)跑到陸小風近前,陸小風愕然道:“二叔?你這是干什么,怎么跟著百姓們瞎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