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個大通鋪，八個人的。等人聚齊了帶你去。你要冷，就去那邊喝點(diǎn)熱水，顧老大開的不收錢?！?/p>

老周指了下地方，跺跺腳，再站一會兒，等人。

蘇大強(qiáng)道：“行吧?！?/p>

他們下面的人是搞不清顧柏青開的和張鳳之開的有什么恩怨。

推門進(jìn)去，喜宴頂級酒店里熱氣騰騰的，有十幾個人坐著吃東西。

跑堂的是左眼，客氣地打招呼：“里面請。”下一句：“要點(diǎn)啥?！?/p>

“一碗素面?！?/p>

左眼臉一板，“你不是來砸場子的吧，我們是正經(jīng)的酒店，要上菜的?！?/p>

蘇大強(qiáng)左右一看，周圍那些桌上都有三四個菜，沒人和他們鎮(zhèn)上的國營飯店一樣，單要面條稀飯。

“我……”他想說自己吃不起，可這里面這么暖和，他都凍了好幾個小時。

左眼臉色冷下來：“你不吃不喝就得出去，哥們，別在這惹事兒。”

他話音未落，推車的，掃地的，都直起腰，冷眼瞪向這邊。

某個吃飯的人看著都一哆嗦：“這是怎么了？”

同桌的人給他普及知識，“怕啥，這是最安全的飯店，退伍軍人開的?！?/p>

他們家飯店怕沒生意，可從不怕人來惹事，開了二個月飯店，附近都沒流氓了，鄰居們是交口稱贊，居委會都說要給他們送獎狀。

老周又帶一人進(jìn)來，“老牛，再給兩碗熱湯啊?！?/p>

左眼姓牛，冷笑：“我們這是酒店不是救濟(jì)站，總不能所有人都要免費(fèi)吧？我圖什么？”

“那不會?！倍荚谕饷婊斓模瑺攤兌家?，老周問：“你們這最實(shí)惠的是什么？”

“三塊錢三菜一湯一盆飯，湯可以勉強(qiáng)加。都是兄弟我另外還送你們一盤小菜?！?/p>

“那就來一份吧?！崩现艿溃骸跋冉o我兄弟上碗熱湯，這總行吧?！?/p>

左眼懷疑地看了看他們，“老周，我發(fā)現(xiàn)你不是個好東西，你不會打算白嫖我吧，趕緊先交錢吧。反正你們來了也有安家費(fèi)。沒錢我先借給你，九出十三歸?！?/p>

“九出十三歸的，誰能借得起?！?/p>

左眼一伸手，大刺刺地道：“交了錢，立刻給你們上湯，今天是冬瓜骨頭湯，鮮得狠，也就是我們家老大惦記兄弟們，骨頭湯還給你們免費(fèi)。別人家你看白開水會不會給一杯。

老周窮，但他沒辦法，出頭攬事兒的人總是多破費(fèi)。

“不用借，我有錢。”他交了錢：“先給他倆上碗湯，菜別急著上，再等幾位朋友一起?！?/p>

左眼道：“行，你什么時候上，打一聲招呼。”

蘇大強(qiáng)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是真沒錢。

老周轉(zhuǎn)了幾圈，集齊八個人，開餐。

左膀單手推一車，一小碟千張紅燒肉，土豆紅燒雞，白菜豆腐，湯是拿大盆加了五次。

熱乎乎的湯里有上百根切成細(xì)條的冬瓜，上面飄浮著油花子還有蛋花子，聞著香極了。

蘇大強(qiáng)盛了一碗，沒有湯勺，就邊輕吸，吞進(jìn)肚子，一口還魂，暖到胃了。

都覺得牛左眼這人說話不太好聽，但人真的能處，送了一碟豬油渣子炒雪里蕻。

這個菜，哪能說是小菜，應(yīng)該說是肉菜。

一盆飯不夠，加了一塊錢的飯。

八個人，不要票，平均一人五毛，有肉有菜有湯有飯。

在這樣的大酒店里吃飯，突然有一種好值的感覺。

以后家里要有什么人來，還會到這請客。

至于鳳凰頂級大酒店，看那裝修，就知道自己不配！

畢竟七十年代的人，到飯店請客逼格就已經(jīng)夠高了，桌子舊點(diǎn)，根本沒人在乎，反正到飯店請客就很高級。

吃完了，也讓他們在店里等其它的兄弟。

后面來個好友，左眼“心善”，把自己工作餐拿來和他分享。

五個拳頭大的白面饅頭外加兩份小菜，豬油渣子炒雪里蕻，醋溜土豆絲，冬瓜骨頭湯。

“老牛，你們平時就吃這個?！?/p>

左眼搖頭：“怎么可能?！?/p>

大家也理解，這么吃的話，也太浪費(fèi)了。

左眼道：“今天人少，沒活，大家湊合湊合就吃差點(diǎn)，我們平時都是吃三菜一湯，大米飯隨便造。三不五時聚餐，八個肉菜二個素，桌子都堆不下，我來了二個月，胖了二十斤。

我這飯量還小，老衛(wèi)那個牲口，一餐就能吃一塊錢的米飯。上回他吃了八十個全肉的餃子，顧老大還為他叫好。媽的，撐不死這糟蹋錢的玩意兒，你說老衛(wèi)看著一點(diǎn)也不肥，那么多東西不知道吃哪去了?！?/p>

老周懷疑，“真的嗎？一餐八十個餃子，那得多少錢？這飯店就為你們開的啊。”

左眼用他那孤獨(dú)又無辜的眼神看著提問者，“這幾十號兄弟，我能說假話？反正你們在隔壁，我們這吃什么你們也能看到，騙人有意思嗎？我老牛不要面子的啊?！?/p>

右臂很粗暴，說話直接：“姓張的出了名的心臟，這是眼饞顧老大酒店開得好，學(xué)人精，想拿你們立功呢？”

“虛頭八腦的，不像我們家顧老大，心里是真有兄弟，都是派人來接，沒有一個是讓自己腿著找來的?！?/p>

“你們和我們怎么比，我們頭一批人均五十塊安家費(fèi)，后面也有十塊錢。其實(shí)哪用得了這許多啊，我們一被接來，當(dāng)天就住飯店的，吃飯店的，這五十塊到現(xiàn)在都沒花出去呢?！?/p>

“飯店借給我們錢買房，想成家的還發(fā)媳婦?！?/p>

“顧老大這是把我們窮哥們當(dāng)人看，尊重的很?！?/p>

“哪像你們，沒人接腿著來，沒得吃沒得喝沒得住，一個個凍得像二孫子，要不是我們收留你們，今晚回去就得倒幾個?！?/p>

不管左眼怎么嘚瑟，怎么挑撥離間，蘇大強(qiáng)們沒人附和。

這群人看著落魄，但是個人素質(zhì)極高。

在楚今夏看來，這些打部隊出來忠誠度高素質(zhì)頂尖的人才，才是這個年代最閃耀的珍寶，而不是什么金銀古董四合院。

左眼笑了笑，老子要跟你們慢慢玩！

沒想到張家辦事這么不講究的，這才開始對比就這么明顯。

等著吧，老子把你軍心攪和散了，看你還怎么帶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