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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等我回來

外面急促的敲門聲已經(jīng)響起。

楚景下意識回頭,心中焦急,回應(yīng)著:“快了,再等等?!?/p>

門外的人似乎也是知道,這對新人離別苦,腳步又匆匆離開。

待楚景回過頭的那一刻,卻見端坐在眼前的新娘子忽然掀開了火紅的蓋頭,露出一雙清凌凌、凌凌清的眼眸。

她向來不施粉黛,今日面上卻著了顏色,眉是細(xì)細(xì)三月楊柳的黛,唇是霜降時節(jié)山楂熟透的絳,抬眼望他時,眼中定有湖光水色,令人忘記一切煩憂。

楚景忘了言語,罕見地像個愣頭青,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新娘。

謝知微笑了下。

“離開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她語氣只如平常,兩人雖離開了郊外那方小院,她身上卻似乎還帶著那小院中寧靜祥和的一方景象,楚景的緊張和慚愧不知何時消散了,下意識便回道:“都收拾好了……”

謝知微點(diǎn)點(diǎn)頭:“我會多給你寫信。”

說罷了,她似乎又想起什么,雙手從袖口拿出一個香囊,上面繡工精巧,卻不是鴛鴦,而是雙雁。

楚景受寵若驚:“微微,這是你繡的?”

她卻搖頭:“我買的?!?/p>

楚景趕緊輕咳一聲:“好看,買的也好看,可是送我?”

“還能給誰?”她看著他。

楚景霎時間又臉頰微熱,連連點(diǎn)頭,歡天喜地收進(jìn)懷中:“我定貼身保管好,一日都不離身?!?/p>

幾句話間,方才的傷感之意已然無形間消散了。

謝知微站起身來,輕拍了拍楚景的胳膊:“去吧……”

聽到門外也再次傳來欲言又止般的腳步聲,楚景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他把桌上自己帶來的東西往前推了推,交代道:“這里的東西,你隨便取用,全用光了也沒事,下次回來我再給你帶?!?/p>

見謝知微點(diǎn)頭,他的手指在身側(cè)蜷了蜷,摸了下腰上的佩劍,才轉(zhuǎn)身往外走。

走了十來步,才到了門口,到了門口時,又忍不住忽然回過頭來,快速幾步走到了床邊,彎下腰來,將謝知微抱入懷中。

“微微,等我回來?!?/p>

“等我回來……”

那聲音同懷抱一般熾熱滾燙,愛意如同融化的蠟液,在這一刻已然盛滿,到了極點(diǎn),張力瞬間破碎,愛意滾燙流淌。

蠟炬成灰…相見時難別亦難……楚少將軍為國奔赴北疆而去,才到到半路,便送信來:

吾妻微微,見字如面,近日安否?

吾已給母親書信一封,言明當(dāng)日是汝救吾性命,母親知曉,定會明了。

此去北疆,君奕因汝有所感悟,保家衛(wèi)國,使得國家安定,方可使天下有情人如你我二人,終成眷屬,可共赴白頭。

……

謝知仍未醒來,看到這一封字跡熟悉的信,才忽然頭腦清明幾分。

楚景,早就告訴過楚老夫人,謝知微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楚老夫人的模樣,怎像是絲毫不知?

可惜無人能給她解答,她只能像從前一樣,在謝知微世界的一角旁觀,看她在楚府因不善言辭和誤解又漸漸寡言少語,只自己沉浸在書海之中,日日閉門不出。

不過除了顧晚棠和楚香綾之外,其余人的厭惡倒是不甚明顯,只是冷淡了些,她在這里也并未受到物質(zhì)上的苛刻,反倒是林氏念她娘家無情,不會私下補(bǔ)貼她,私下里分份例,還會多給她分些。

楚景留下的不止錢,還有地契鋪?zhàn)樱胰擞植辉趺磥韺に?,她一個人日子過得倒也滋潤。

謝家人果真上門過幾回,但回回除了些蠅頭小利,根本撈不到真正的好處,譬如人脈和權(quán)勢,時間久了,他們又想來咒罵謝知微,可幾乎每次他們連人都見不到。

謝知微本想把貓兒接進(jìn)府中,聽聞府中五嫂怕貓狗,便只好作了罷。

大多數(shù)時候,她的院落空寂安靜,連下人們也覺得她喜靜,不怎么攪擾。

其實(shí)她獨(dú)自一人,卻不寂寥,無人攪擾,便自有一方怡然天地。

但每每北疆來信,院中下人們也知大少奶奶心情好,會叫小廚房多做些飯菜點(diǎn)心,給下人分食,偶爾還能得些賞錢。

這日她看了信,放下信卻就叫人去找針線來。

“大少奶奶不是不喜針線活?”丫鬟與她相處久了,也熟知她的習(xí)慣,于是腦袋瓜一轉(zhuǎn),打趣道,“是不是要給將軍繡?”

謝知微應(yīng)了一聲。

謝知只見那信上道:

吾妻微微,見字如面,此一戰(zhàn)大捷,吾擒敵千人,再立戰(zhàn)功,可恨那北疆賊人,損毀卿卿贈吾香囊,幸而五弟幫忙縫補(bǔ),奈何針線功夫有限,堪可佩戴,有礙觀瞻。

來日再見,微微可怪吾?

可恨北疆蠻人!

……

謝知瞧到這封信時,幾乎都能想象得出楚景寫信時的語氣了,怕真是氣得狠了,罵了兩遍北疆人。

不過,她也終于把這封信和自己手中收的信對上了。

原來是這么回事,謝知微才重新給楚景做了一個香囊。

沒想到,當(dāng)日楚景得知香囊不是媳婦親手做的,微微的小失落,謝知微看似沒有在意,卻其實(shí)也一直記在心中。

這一次,便親手給他做了個。

只是等那香囊做好,看著上面蹩腳的丑鳥,謝知沉默了。

就是這丑香囊,楚景說幾個弟弟羨慕得不得了?

他確定么?

謝知心中覺得好笑。

若是此刻她真是睡著,恐怕嘴角也被逗笑了。

只是笑著笑著,她心中忽然一酸。

自己這個夢,快醒了吧……

謝知微和楚景,已經(jīng)沒有多少日子了。

那一句等他回來,謝知微甚至連他尸骨都沒等回來。

腰斬啊!

這段日子實(shí)在寧靜而又甜蜜,讓謝知幾乎快要忘了,他們雙死的結(jié)局。

那個曾經(jīng)皎皎如月的少將軍,自幼為國為天下立心立命,勤學(xué)苦練,吃盡苦頭,還是個孩子便已經(jīng)隨父上沙場歷練,十年如一日,初心不改。這樣的人,他可以死在與敵軍的血戰(zhàn)之中,甚至可以死于意外,但絕不該死在一場小人的陰謀詭計里!

光是一想,謝知便感到陣陣心痛。

后面的記憶,太過慘烈,她怕自己根本看不下去。

幾乎也就是這一刻,謝知微的記憶忽然跳躍,眼前的情景忽然破碎,猶如千萬片鏡子碎片,碎片中畫面色彩變化,漸漸歸為一色,重新合攏。

謝知猛然醒來,看到四周焦黃干裂的大地,愣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夢里。

這里…是……楚家人流放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