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衛(wèi)子謙這個向來眼中只有病癥,沒有身份高低的人,都忍不住搖頭嘆息。
“與其讓她受一遭大罪去了,倒不如就這樣讓她安安靜靜地離開,至少沒那么遭罪?!?/p>
“我不同意?!?/p>
顧楠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尖銳。
紅腫的雙眼抬頭看著蕭彥,開口聲音卻有些哽咽。
“四顆釘子釘進了手腳里,她現(xiàn)在不知道有多痛,就算不給她拔釘子,她也不會安安靜靜地離開,而是要承受這種痛到最后一刻?!?/p>
“她能在這么艱難的情況下,堅持這么長時間,可見她是個堅強的孩子,她都沒有放棄,我們怎么能放棄她?”
“阿彥,這孩子和我們也算是有緣,她現(xiàn)在還活著,就還有希望,若是咱們的懷璟在外面遭遇了兇險的情形,我多希望能遇到一群不拋棄,不放棄他的人?!?/p>
提到懷璟,蕭彥神色一凜。
“你說得對,咱們不能放棄這個孩子?!?/p>
“張院判,衛(wèi)大夫,立刻準(zhǔn)備拔釘子,需要什么藥材盡管說,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將她救活?!?/p>
張院判和衛(wèi)子謙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多了兩分慎重。
“是?!?/p>
拔釘子的過程十分煎熬,張院判小心翼翼,輕手輕腳。
第一顆釘子拔出來,傷口處陡然噴涌出一股鮮血來。
孩子因為瞬間的劇痛,身子幾乎蜷縮在一起,陡然發(fā)出尖銳到撕心裂肺的哭聲。
蕭彥緊緊固定著孩子的身子,不讓她掙扎腿腳亂動。
顧楠緊緊握著孩子的兩只小手,下意識開口安撫孩子。
“別怕,娘在呢,娘陪著你?!?/p>
“好孩子,堅持住。”
衛(wèi)子謙手腳麻利地上藥止血包扎。
一塊又一塊的白布都被血染透了。
衛(wèi)子謙這個憨直的漢子都忍不住紅了眼,怒罵:“到底是什么樣的畜生,才能干出這么殘忍的事情來?!?/p>
好不容易血終于止住了,孩子的哭泣聲逐漸小了下去。
一群人都額頭都滲出了汗。
張院判用袖子抹了一把汗,下意識看向蕭彥。
蕭彥沉聲道:“繼續(xù)?!?/p>
在漫長的煎熬中,第四顆釘子終于被拔了出來。
鮮血噴涌而出的一瞬間,孩子已經(jīng)哭啞的嗓子又一次發(fā)出嗚嗚的哭聲來。
衛(wèi)子謙剛灑上藥止血,孩子的哭聲卻戛然而止。
他嚇得臉色一變,手下意識在孩子鼻翼底下一探,忍不住紅了眼圈。
“孩子.....去了?!?/p>
顧楠臉色白的嚇人,握著孩子冰涼的小手,忍不住用力搓起來。
“孩子你醒醒,別放棄好不好?”
“前面三顆釘子你都扛過來了,你那么堅強,第四顆怎么就不行了呢?”
淚眼朦朧間,她將眼前的孩子當(dāng)成了她的懷璟。
“你睜開眼看看,娘和爹都在這兒呢,你再堅持堅持啊?!?/p>
“爹和娘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能離開我們啊?!?/p>
可不論她怎么搓,孩子的手還是一片冰涼。
顧楠絕望地捧著孩子的小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
她在想自己堅持拔釘子是不是錯了?
讓孩子承受了那么強烈的痛,卻還是沒能救活她。
顧楠頹然趴在孩子身邊,痛哭失聲。
蕭彥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酸澀,上前準(zhǔn)備扶起顧楠。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一聲細(xì)若游絲的哭聲。
“嗚嗚.....嗚嗚嗚?!?/p>
顧楠和蕭彥兩人同時一顫,幾乎是同時抬頭看向孩子。
然后又看向張院判。
張院判仔細(xì)檢查了一番,激動得直跺腳。
“活了,活了!這孩子可真是個好樣的啊,這么重的傷竟然堅持下來了?!?/p>
“這可真是個奇跡啊,我回頭一定要寫在醫(yī)書里?!?/p>
蕭彥忍不住追問:“也就是說她現(xiàn)在不會有生命危險了,是嗎?”
張院判點頭如搗蒜,“只要好好養(yǎng)著,金尊玉貴的養(yǎng)著,應(yīng)該問題不大?!?/p>
顧楠和蕭彥對視一眼,都忍不住長長松了口氣。
她握緊孩子的小手,眼中忍不住泛起一抹奇異的光芒。
眼前這個孩子,明明那么脆弱,可遭受了釘骨這么大的罪,卻還能活下來。
這讓她看到了無比大的希望。
她相信懷璟也能這般堅強,總有一天回到她的身邊來。
她抹去眼淚,深吸一口氣,忽然開口道:“琳瑯?!?/p>
“什么?”
蕭彥不解地看過來。
顧楠指了指孩子,“這孩子以后就叫琳瑯,蕭琳瑯,你覺得怎么樣?”
琳瑯,意為美玉,指珍貴的東西。
蕭彥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知道她想將孩子留在身邊養(yǎng)著。
這孩子受了這么大罪,以后身體較弱,送給平常百姓家,估計也很難養(yǎng)活。
他想這孩子在這樣的時候來到他們身邊,對楠楠來說,既是一種安慰,也能分散一些找不到懷璟的焦慮。
他微微一笑,點頭道:“好,以后她就叫琳瑯了?!?/p>
顧楠見他同意留下琳瑯,眸子亮了亮,握著孩子的小手親了親,低聲喊了一句。
“琳瑯,我是娘親?!?/p>
琳瑯帶回了懷璟的襁褓,她相信總有一天,也能把懷璟帶回來。
蕭彥將張院判和衛(wèi)子謙留在了永寧殿照顧琳瑯,直到半個月后,琳瑯的傷口開始結(jié)痂,徹底脫離危險。
這半個月里,蕭彥和顧楠將所有的線索重新都梳理了一遍。
根據(jù)私窯老鴇和婆子的供述可以確定,謝恒進去的時候抱著的孩子就是琳瑯。
也就是說謝恒要么是在出宮后將孩子調(diào)換了,要么是在宮里孩子就被調(diào)換了。
蕭彥道:“謝恒帶走孩子的目的是害死我們,所以他完全沒有必要把孩子調(diào)換。
因為我們一旦發(fā)現(xiàn)孩子被調(diào)換了,根本不可能受制于他?!?/p>
顧楠也認(rèn)可這一點。
“所以基本可以確定,孩子是在宮里被調(diào)換的,謝恒手里的孩子是林靜雪給她的。
難道是林靜雪在偷孩子之前就已經(jīng)把孩子給調(diào)換了?”
蕭彥不置可否,目光沉沉。
“楠楠,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
“什么?”
“在你暈倒過后,林靜雪進來之前偷孩子之前,有人先一步進來把孩子給換掉了呢?”
顧楠臉色一變,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覺得蕭彥說的并非不可能。
“當(dāng)時宮里的人太多了,有人趁亂進來也不是沒有可能,你既然這么問,便是心里有了懷疑的對象。
你在懷疑誰?”
蕭彥看著她,緩緩?fù)鲁隽艘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