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袋上的大紅官印清晰可見,寫的是:吏部封檔。
“這是吏部司房中留存的官員檔案,沒有吏部尚書的手書,誰也拿不出來?!?/p>
琳瑯瞪著蕭懷璟。
“你不會是偷偷潛入吏部,給偷出來了吧?你......這要是讓爹知道了,肯定要揍你的?!?/p>
蕭懷璟滿臉不屑。
“一個官員檔案而已,我用得著去偷?”
“那你是怎么拿出來的?”
蕭懷璟嘿嘿一笑。
“老頭子準備了三壇子酒,準備灌陛下的,我把這件事偷偷告訴了陛下,然后又幫陛下在酒里兌了很多水。
作為回報,陛下調(diào)取一個官員檔案,還不是小事一樁。”
琳瑯......
“要是爹知道你為了一個檔案就把他給賣了,一定會揍你揍得更狠?!?/p>
蕭懷璟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臉。
“小沒良心的,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p>
琳瑯這才注意到油紙袋側(cè)面寫了兩個字:宋昌。
“這是宋昌的檔案?”
“不然呢?你以為小爺我大半夜閑得沒事,去找一個無關(guān)之人的檔案?
呵,要不是你非要堅持調(diào)查,就宋昌一個五品官,都不值得小爺我多看他一眼。”
蕭懷璟雙手環(huán)臂,抬著下巴,一副還不快謝恩的表情。
琳瑯彎了彎眉眼,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p>
蕭懷璟哼了一聲,斜睨著琳瑯。
見她雖然眉眼帶著笑,但說話間帶著些細喘。
不由眉頭皺了皺,“這兩日又咳嗽了?”
琳瑯點了點頭,并不在意。
“溫嬤嬤提前給我喝了藥,這次咳嗽很輕的?!?/p>
蕭懷璟眼中閃過一抹懊惱。
那年春獵的時候,琳瑯被他騙著掉下了獵人的陷阱,在里面待的時間太長,回來發(fā)高燒差點沒了命。
后來雖然養(yǎng)好了,但卻落下了天氣一冷就咳嗽的毛病。
嘴上卻還是那副不饒人的性子。
“小小年紀天天捧著藥罐子,也不知道將來得給你找個什么樣的夫君,才能供得起你吃藥。”
琳瑯輕輕做了個鬼臉。
“供不起我就不嫁唄,我就賴在家里,你供我吃一輩子的藥?!?/p>
蕭懷璟沉著臉又捏了一把她的臉。
“不許說這種話?!?/p>
“怎么?怕我真嫁不出去?。俊?/p>
琳瑯抿著嘴輕笑。
蕭懷璟冷哼,“哪有人會吃一輩子的藥,你再養(yǎng)養(yǎng),身子一定會好的?!?/p>
原來是說這個。
琳瑯眨了眨眼,眼中隱隱有霧氣升騰。
蕭懷璟從她手里一把搶過油紙袋,刺啦一聲,直接撕開了上面的臘封線。
“行了,別貧了,既然這么緊張,還是我?guī)湍銇砜窗??!?/p>
“哎,我......”
琳瑯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她確實想知道答案,但是真的拿到宋昌的檔案,又緊張起來。
她又有點害怕知道答案。
油紙袋里只裝了薄薄幾頁紙,蕭懷璟很快就看完了。
“原來宋昌的原名并不叫宋昌,而是叫宋文成,信陽人,先帝在位最后一年時的二甲進士。
他是以宋文成之名參加的科舉考試,后來改名叫宋昌?!?/p>
琳瑯十分不解。
“好好的為什么要改名?中了進士入朝為官了,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地改名呢?”
普通百姓改名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由村子的里正寫了證明,拿到官府去改戶籍才行。
何況宋昌一個中了科舉的人,他不僅要改官府的戶籍證明,還要改吏部已經(jīng)中舉的科考檔案。
蕭懷璟指著其中一頁紙,道:“你看這上面寫的,他是因為妻子去世悲痛欲絕才改的名字?!?/p>
琳瑯湊過去看,見上面寫著:宋文禮中二甲進士,后娶妻柳氏,入鴻臚寺,夫妻恩愛。
一年逾,妻柳氏難產(chǎn)身亡,宋文禮悲痛萬分,為紀念亡妻,特上書吏部申請改名宋昌,并外調(diào)至蜀州。
后因為支持選拔女官,從蜀州調(diào)任通州。
蕭懷璟點了點紀念亡妻四個字,“沒想到這位宋大人還是個對妻子有情有義的男人。”
琳瑯的目光卻落在另外一行字上。
妻柳氏難產(chǎn)身亡。
“我讓紅豆去調(diào)查過宋昌,他現(xiàn)在的夫人姓江,家中有一個女兒,名叫宋瑤,聽說今年十一歲了?!?/p>
蕭懷璟輕嗤。
“那就是在柳氏過世后不久有娶的夫人唄,女兒都十一歲了,按照時間推算,應(yīng)該是柳氏過世沒多久就娶了江氏。
嗐,我還當他對亡妻多深情呢,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p>
琳瑯輕輕咬著嘴唇,依然盯著那行字。
聲音有些發(fā)飄,“你說宋昌讓人調(diào)查我,拿著的那幅畫像是不是就是柳氏?
我會不會就是宋昌和柳氏的女兒?”
蕭懷璟眉頭皺成了一團,伸手將幾頁紙都收起來,裝回油紙包里。
然后才道:“是不是的,查查不就知道了,我已經(jīng)讓冬青帶著那幅畫像私下去打探了。
過不了幾天就會有消息回來?!?/p>
琳瑯有些失落。
還以為打開宋昌的檔案能得到答案,沒想到眼前還是謎團。
蕭懷璟伸手撫平她緊皺的眉頭。
“不許再皺眉了,這件事總之有我,我會幫你查清楚的,現(xiàn)在我們要睡覺了。”
琳瑯推開他的手,眼倏然瞪圓了。
“是我要睡覺了,不是我們?!?/p>
“哥你都這么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老賴在我房里?!?/p>
“爹娘知道了,一定會責罵你的。”
蕭懷璟拉起她的胳膊往床上一坐,渾不在意。
“罵就罵唄,小爺睡得舒服了就行。”
“再說我們是親兄妹,怕什么?你哥我愿意給你暖被窩,你還不知足?”
琳瑯咬著嘴唇,輕聲道:“可我們不是親兄妹,不是嗎?”
蕭懷璟倏然瞪圓了眼睛,氣沖沖看著她。
“我就知道,你這么想調(diào)查自己的身世,就是想離開這個家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找自己的親生爹娘?”
琳瑯輕輕嘆了口氣,搖頭。
“你知道的,我沒有這個意思。”
蕭懷璟怒哼,“那你為什么要提醒我咱們兩個不是親兄妹?”
琳瑯......
本來就不是啊,何況兩個多月前,他們已經(jīng)過了十二歲的生辰,虛歲都十三了。
即便是親兄妹,也不能睡一張床上了呀。
可她也知道蕭懷璟的性子,表面上霸道驕傲,實際內(nèi)心很沒有安全感。
他總是想抓住自己身邊所擁有的一切,很害怕失去。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卻還是十分堅持。
“你回你的房間去睡?!?/p>
蕭懷璟雙手環(huán)臂,擺出一副我拒絕的模樣。
他哼。
冷哼。
怒極而哼。
可抬頭一看,他哼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