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昌晉升半級，總算不再是杏子胡同里品級最低的官員了。

宋家有資格進(jìn)宮參加今年的除夕宮宴。

江氏恨不得敲鑼打鼓，將這兩件事在整個杏子胡同宣揚(yáng)一遍，更是高調(diào)地叫了繡坊的人來家里訂做衣裳首飾。

所以整個杏子胡同都知道宋家一家人進(jìn)宮參加宮宴了。

可宮宴還沒開始，江氏和宋瑤就被趕出了宮，早上江氏有多風(fēng)光，多得意，這會兒就有多狼狽。

她和宋瑤兩人幾乎是以袖子遮著臉奔回家里的。

還未進(jìn)家門，就被人堵在了門口。

堵住她的是隔壁的鄰居牛氏。

牛氏的夫君在刑部任職，原本和宋昌同級。

前幾日宋昌升了半級，江氏沒少在牛氏面前得意揚(yáng)揚(yáng)地炫耀。

如今牛氏得到消息，便迫不及待地上門來看她的笑話。

“哎呦，江夫人不是去宮里參加宮宴嗎？怎么那么早就回來了？哎呦，這臉看著怎么腫了？

不會是在宮里挨打了吧？”

牛氏靠在門口，一邊磕著瓜子，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嘲笑。

江氏半捂著臉，支支吾吾，含糊其辭。

“大過年的，牛夫人不在家守歲，跑我家門口來做什么？”

牛氏吐了一口瓜子皮。

“這不是好奇嘛，畢竟我家夫君不像宋大人那么能干，短短半年就升了半級，都能進(jìn)宮參加宮宴了呢。

我等在這兒是想聽江夫人給我們這沒見識的說說宮宴的情形，都有什么菜色??？味道如何?。俊?/p>

江氏壓根都沒進(jìn)入宮宴的大殿，哪里知道這些。

再說她此刻哪里有心情談這些。

半遮著臉驅(qū)趕牛氏，“我都磕到了，也沒參加上宮宴，沒什么好說的?！?/p>

“磕到了？”

牛氏哈哈一笑，然后滿臉鄙夷地呸了一聲。

“當(dāng)我們這些人都是傻子呢，誰不知道你們母女殿前失儀，被宮里趕了出來，哎呦，這回你們母女倆磕出名了。”

一句話，臊得江氏滿臉通紅。

宋瑤更是哇一聲哭了，捂著臉一頭沖了進(jìn)去。

江氏想進(jìn)去，卻被牛氏一把扯住。

“你被趕出來得早，還不知道吧？因為你們殿前失儀，宋大人又被降回原職了，而且還被罰俸半年呢。

哎呦，你說老天爺咋就這么開眼呢，專門挑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收拾?！?/p>

牛氏掩嘴一笑。

“你家宋大人這回全大梁都出名了，史上晉升最快又降級最快的文官哪。”

江氏臉色大變。

她被趕出宮的時候，宋昌還沒有被處罰。

此刻聽到宋昌被降回原職，罰俸半年，整個人頓時急了。

脫口而出，“明明是琳瑯郡主小題大做，欺負(fù)我們?nèi)宋⒀暂p，和我夫君有什么關(guān)系？陛下為何要罰我夫君？”

牛氏滿臉鄙夷。

“身為文官，內(nèi)幃不修如何輔佐陛下治理天下？教妻不嚴(yán)，女兒沒規(guī)矩，不罰他罰誰？”

江氏身子晃了晃，咬牙切齒罵了一句：“都怪蕭琳瑯欺人太甚。”

“你說琳瑯郡主？哎呀，你不會還不知道她和你家宋大人的關(guān)系吧？”

牛氏驚訝地掩嘴，一副震驚萬分的模樣。

江氏心頭一跳。

“你胡說什么？蕭琳瑯和我家老爺有什么關(guān)系？”

牛氏嗤笑。

“宮宴一散，消息就傳開了，據(jù)說宋大人在宮宴上親口說的，說琳瑯郡主是他和原配亡妻柳映霜的親生女兒?！?/p>

“什么？”

江氏如遭雷擊，聲音陡然拔高，尖厲刺耳。

她卻忽然不覺，一把扯住了牛氏的手臂，因為太過用力，指甲隔著袖子幾乎掐進(jìn)牛氏肉里。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你說蕭琳瑯是誰的女兒？”

牛氏一把甩開她的手。

“松開，你抓疼我了，再說一遍我也敢說，是你家宋大人親口說的，說蕭琳瑯是他和原配亡妻生的女兒?！?/p>

牛氏盯著江氏，一字一句，滿朝嘲諷。

轟一聲。

江氏只覺得腦子都要炸了。

腦海里倏然閃現(xiàn)出琳瑯那張冷白的小臉。

那張幾乎與柳映霜一模一樣的臉，即使隔了那么多年，她乍然一見，還是嚇了一跳。

柳映霜當(dāng)年明明死了，怎么可能會生下孩子？

怎么可能？

耳畔，牛氏的嘲諷還在繼續(xù)。

“真是人不可貌相，原來江夫人你不是宋大人的原配啊，而是個續(xù)弦啊。

嘖嘖，我看你家宋瑤個頭可比琳瑯郡主還要高，看起來比琳瑯郡主還大吧？

莫不是江夫人在那位柳夫人過世前就已經(jīng)和宋大人有什么瓜葛了？哎呀，那可真是......”

牛氏的話被失魂落魄回來的宋昌聽了個正著，當(dāng)即臉色一變，厲聲打斷。

“住口，你胡說什么呢？映霜是我的原配夫人，江氏是我在映霜離開后才娶的續(xù)弦，在那之前，我們毫無瓜葛。

你若是再敢亂說，我倒要去找你家老爺評評理去?！?/p>

牛氏看到宋昌，神色訕訕，不敢再多說，丟下一句。

“你說是續(xù)弦就是續(xù)弦，兇什么兇，哼?！?/p>

甩著帕子走了。

江氏呆呆看著宋昌，想起宋昌剛才那一嗓子，心中隱忍多年的委屈猶如排山倒海一般涌來。

柳氏是原配，她是續(xù)弦。

明明她才是......

“宋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再也隱忍不住，站在門口就質(zhì)問起宋昌來。

宋昌臉色冷沉，一把扯著她的袖子將她拉進(jìn)門。

“你還敢問怎么回事？我還想問你怎么回事呢？”

宋昌拽著她一路走回正房，然后狠狠一甩她的手。

江氏趔趄了下，狼狽地摔坐在地上，卻并沒有引起宋昌絲毫憐惜。

反而是更冷的質(zhì)問。

“好好地進(jìn)宮赴宴，你為什么要去得罪琳瑯郡主？逼得我不得不在證據(jù)不足的情況下說出她的身世。

你知不知道，你打斷了我所有的計劃。”

宋昌憤怒地咆哮。

江氏從地上爬起來，滿腦子被她吼得嗡嗡響。

“計劃？好啊，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她是柳映霜給你生的孩子。”

“宋昌，你是不是一直瞞著我在找這個孩子？你是不是想把她認(rèn)回來？你準(zhǔn)備把她認(rèn)回來做你的嫡長女？

那我的瑤兒怎么辦？莫名其妙就成了續(xù)弦的女兒？”

宋昌皺眉。

“你是續(xù)弦，她是續(xù)弦的女兒，有什么不對？”

江氏臉色大變，失聲尖叫。

“宋昌，我是不是續(xù)弦，你心里最清楚?！?/p>

“你要是敢認(rèn)她，我就敢和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