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棠禮貌謝過,說了些祝福詞,張夫人擺了擺手:“都是一家人,不客氣,隨意坐?!?/p>
秦棠在一邊坐下,一如既往安安靜靜,乖巧順從的模樣。
這種節(jié)日吃飯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張夫人享受被擁戴高高在上的感覺,作為身處高位的夫人,張夫人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張家,代表她丈夫,因此張夫人是圈內(nèi)大部分闊太們攀附的座上賓。
正廳都是女眷,張賀年沒待太久,他原本也不喜歡這種場合,漏了個面就走了。
等秦棠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不見張賀年的身影。
旁邊的太太們問起了張賀年的婚事,家中有適婚的女兒,都想搭個線,在場人的心思昭然若揭,張夫人心里自是明了,這些人里都想和張家攀親。
即便家中沒有適婚女子,也可以找親戚的、有關(guān)系相好的,只要成了,是天大的號事。
秦棠在一旁沒有參與任何話題,靜靜聽她們聊的語氣和神態(tài),更像是在生意桌上談一筆買賣……
也是,圈子里的婚姻,就如同一樁利益交換的買賣,兒女們都是價(jià)值昂貴的商品,自然是要經(jīng)過層層挑選的。
張徵月是例外,她也是二婚,年輕的時候和家里司機(jī)的兒子領(lǐng)證結(jié)婚,都有了孩子之后才瞞不住,被張家用盡手段棒打鴛鴦,不允許留下孩子,墮了胎,婚也離了……才有了后面和秦父結(jié)婚的事。
知道實(shí)情只有張家和司機(jī)家,張家對外瞞得很緊,所以對秦家再怎么不滿意,也得同意,就是為了掩蓋張徵月的丑聞。
到了張賀年這,張夫人才格外注重張賀年的婚事,精挑細(xì)選,層層把關(guān),不允許出現(xiàn)任何差錯。
放眼桉城,能入張夫人法眼的可太少了,沒幾戶人家入選。
秦棠越聽心里越是沉得厲害,緊緊抓著褲腿。
……
程安寧以前就說過秦棠不適合做壞事,更不會撒謊,情緒或多或少都表露在臉上。
不怪張賀年總是輕而易舉看穿她的心思,究其原因是她不會掩藏,何況對方是張賀年。
想到張賀年對她的那些心思,以后他會將這些用在別的女人身上……
光只是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她很矛盾,一方面抗拒和張賀年有關(guān)系,一方面卻又在意起他和別人的事……
……
夜幕上綻放無數(shù)煙火,張家請來的主廚還是八大樓的總廚團(tuán)隊(duì),位置都有講究,秦棠跟張徵月坐張家的主桌,孩子們都是由太太和傭人照顧,男人們向來坐在一旁不管,聊著他們的時事……
去年這個時候,秦家也是來張家吃的團(tuán)圓飯,張家的規(guī)矩比其他權(quán)貴家不知道森嚴(yán)多少,秦棠喜歡不起來,也不習(xí)慣,只覺得分外壓抑。
從張家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diǎn)多了。
其他人還在聊家常,飯是次要,主要是應(yīng)酬。
秦棠吃飽了悄悄溜出去院子透透氣,她在張家沒什么存在感,不會有人管她,張夫人也無暇顧及。
外面還算安靜。
月色正濃,微風(fēng)拂面,水池在光線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的,秦棠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剛在里面喝了點(diǎn)果酒,又有點(diǎn)上頭,有點(diǎn)微醺。
靜悄悄的,突然聽到身后的假山傳來很微妙的動靜……
那聲音此起彼伏的……
秦棠一下子就聽出來那是什么動靜。
她屏氣凝神,深怕驚擾了假山后面的男女,拿出手機(jī)關(guān)了靜音,準(zhǔn)備離開,卻聽到一道男人的聲音響起,“你看你這樣……”
女人嬌嗔,“好了,夠了,出來太久會被人懷疑的?!?/p>
秦棠原本要走,站起來時步伐一頓,那女人的聲音怎么聽起來那么耳熟?
他們結(jié)束了。
秦棠沒再猶豫,趕緊離開。
沿著回廊走到盡頭,是一處小亭子,里面沒開燈,秦棠躲了進(jìn)去,趁著光線,秦棠看到一男一女從假山里面出來,走到亮堂一點(diǎn)的地方,秦棠認(rèn)出那男的是昨晚在會所撞到的人,看清楚女人的身形后,秦棠很震驚。
……
等人走遠(yuǎn)后,秦棠才走出來,準(zhǔn)備回去看看結(jié)束沒有,剛走到大門處,迎面碰上張賀年,她低著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到有人,下意識側(cè)身躲開,頭頂響起張賀年的聲音,“去哪里了?”
秦棠抬起頭來,對上張賀年深沉的視線,她怔了下,說:“沒、沒去哪?!?/p>
張賀年明顯不信,并沒有深究,問她:“吃飽了?”
秦棠點(diǎn)頭,嗯了聲,飛快眨了眨眼,有些心虛。
“那就走了?!?/p>
秦棠疑惑,可以走了么?
等會不是還有節(jié)目?
看見她的遲疑,張賀年不冷不淡問:“怎么,不想走了?”
“不是,我跟我爸回去?!?/p>
“我和你爸說了,送你回去。”
秦棠找借口,“夫人那我是不是要去打個招呼……”
張賀年眉頭一擰,一雙眼睛鋒芒銳利,不穿軍服時,身上氣勢仍舊充滿威懾力,“我說的,可以走了。”
里邊傳來歡聲笑語,張夫人格外享受。
對張賀年來說,只有吵鬧,他一向不喜歡這種氛圍,以往在張家這種活動,他向來都躲著,眼不見為凈。
今晚要不是秦棠在,他是不會露面。
剛剛還被父親叫上書房盤問,問他到底什么胡鬧到什么時候。
七年沒見,一通電話都沒有。
見到面便要他直接從北城調(diào)回來,那語氣,跟下命令沒有半點(diǎn)區(qū)別。
張賀年一身的反骨,即便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也不會乖乖聽從所有安排。
沒聊幾句,又吵了起來,張賀年憤然離開,走到書房門口,研磨的硯臺砸向了墻角,身后響起父親憤怒的聲音,“要不是你是我兒子,你以為你能在北城如魚得水?!你口口聲聲說你不靠家里,然而外面的人全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給你一條路!”
“你就是象牙塔待太久了!愚蠢清高不自知!”
“……”
面對父親的勃然大怒,張賀年面無表情走了。
他在北城出生入死時,之前甚至有次任務(wù),差點(diǎn)把命交代了,所以那會,張家起到了什么作用?能讓他擁有不死之身?
片刻沉默。
秦棠握了握手,想到他剛剛在車?yán)镎f的,要等他的電話。
她垂眸咬唇,輕聲說:“我等我爸爸他們……”
“你爸喝多了,張家會安排人送。”
“我……”
明亮的燈光下,張賀年目光駭然讓人膽寒,“秦棠,我說過的話,你又不記得了?!?/p>
秦棠不再抵抗,聲音很輕,怕被別人聽見,“我聽話?!?/p>
……
張賀年喝了酒,所以是秦棠開車。
張賀年手肘支窗,閉目養(yǎng)神,西裝外套丟在后座,他不覺得冷似得,襯衫衣領(lǐng)敞開三粒紐扣,露出深直的鎖骨,胸膛上有道很小的牙齒印,湊近了看才能看出來。
那是幾個小時前秦棠留下的。
她被他撩得差點(diǎn)失控,發(fā)泄似得咬了他一口。
那會光線暗,看不見。
秦棠也不知道去哪里,盲目開著,而張賀年的手機(jī)在這會響起來,看了一眼,是張夫人打來的。
張賀年接了,語氣冷淡:“還有什么事?”
“你人呢?”
“走了?!?/p>
“你走這么快干什么?”
“嫌吵?!?/p>
“秦棠呢?”
車?yán)锟臻g有限,加上手機(jī)音量不小,秦棠聽得清清楚楚,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用力,她不敢看張賀年,得看路……
“在呢?!睆堎R年聲音微啞,“我送她回家?!?/p>
張夫人說:“張家有人會送?!?/p>
張賀年:“不麻煩,我要回酒店,順路送她?!?/p>
“回酒店?你不回家?。俊?/p>
“不回?!?/p>
張夫人沉默了會:“和你爸爸又吵架了?”
“吵架不是正常?”
張賀年不以為意,外面的城市霓虹閃過,他看著外面的城市夜景,表情愈發(fā)冷淡下來。
張夫人嘆了口氣,“你們這父子倆的脾氣真是一個德行。吵啥歸吵架,大過年的有家不回,住什么酒店?你的房間我都讓阿姨收拾干凈了……”
張賀年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咬在唇邊,不管張夫人怎么說,始終淡淡的:“不回,行了,掛了。”
說完了,張賀年直接掛斷電話。
秦棠的神經(jīng)仍舊緊繃的,過了好久,才緩緩開口問:“小、小舅,你住哪個酒店?”
夜晚,隱藏在黑暗里的邪性一面慢慢滋生,張賀年吐了口煙霧,“怎么,跟我回酒店?”
秦棠飛快否認(rèn):“不是,我送你回酒店?!?/p>
“那你呢?”
秦棠說:“我回家……”
張賀年意有所指,“那會滿意了?”
男人低沉獨(dú)特的聲音剛落下,秦棠身上激起一片顫栗,胸口更是蕩開一陣電流,還沒等她消化完,又聽到男人充滿蠱惑的聲音說:“真的不跟我回酒店?”
指尖仿佛都被電了,酥酥麻麻的。
她緊張到不能自己,在北城那些個荒唐的一幕又一幕爭先恐后涌入腦海,平日里再嚴(yán)肅正經(jīng)的男人,到了床上做那事時,什么荒yin的話都能說出口來,她感覺自己學(xué)壞了,不是被張賀年帶壞的,是她本來也懂,只是之前沒經(jīng)歷過,一旦沾染上,逐漸沉淪,欲罷不能。
張賀年沒說話,似乎很有耐心。
秦棠咬唇,過了許久才艱難說:“不了。”
她剛剛差一點(diǎn)就答應(yīng)了。
還是理智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張賀年則說:“真狠心,你舒服了,不管我死活?!?/p>
秦棠小聲辯解,臉頰燒的厲害,“我不是……”
“或者不回酒店,找個地方停車,車?yán)锝鉀Q?!睆堎R年似乎是來真的,他咬著煙蒂,仿佛和她說的話是再平常再簡單的話。
秦棠:“……”
……
車子停在上山的路口處,周圍靜悄悄的,一片漆黑,連過路的車輛都沒多少,這種地方,適合做點(diǎn)什么事。
事實(shí)也是。
車椅放平,張賀年慵懶躺著,秦棠的手無處安放,最后握著拳頭抵著車窗維持平衡,她咬了牙,不想情緒外泄。
剛剛等車子停下便去后座披上他的西裝外套,長發(fā)垂在身前,黑發(fā)紅唇,清冷的月光照進(jìn)來,顯得她特別清純。
她剛剛有句話又惹張賀年不高興了,他在蓄意卻又小小的報(bào)復(fù)。
張賀年氣息很沉,修長的手來到她腰后,摸著她的脊骨,純粹是安撫她的情緒。
她緊繃著,突然聽到啪嗒很細(xì)微的聲音,好像是車載冰箱打開了,視線太黑,她什么都看不見,車子也熄了火,沒有一絲亮光。
在黑暗里,什么動靜都被放大。
“張、張賀年……”她哆嗦喊出聲音。
他剛摘了腕表,肯定不是手表碰到了她。
張賀年喉結(jié)滾動,應(yīng)了一聲。
“你……”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低沉得,格外有磁性,“別緊張,放輕松……”
她被按向他,雙手交疊抵在他胸前,嘴唇被堵住,想象中的溫暖滾燙被冰塊侵入,還有點(diǎn)果酒的味道,她很不舒服,往外吐冰塊,他接住,變著法吻她,她皺著眉頭,想推開他,他松開一點(diǎn)距離,冰塊蹭過她的手,不知道掉去了哪里……
水滴沿著脖子往下滑,又濕又冷,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張賀年,別這樣……很冷……”秦棠的舌頭都要凍麻了,吞咽了幾下,趴在他身上,仿佛和周遭的黑暗融為一體。
張賀年安撫似得撫摸她的肩背,吻她的臉頰,氣息又變得滾燙起來,沒說話,專心致志吻她。
秦棠快要窒息了,頭暈?zāi)垦5摹?/p>
她死活都沒想到,她會有這么一天……
……
沒多久,張賀年的手機(jī)又在這刻突兀響起,仿佛平底一聲驚雷,嚇得秦棠渾身顫了一下,手機(jī)的亮光有些刺眼,驅(qū)散黑暗的旖旎,張賀年揚(yáng)了揚(yáng)頭,喉結(jié)分明,嗯哼了聲,拿過手機(jī)掃了一眼,聲音十分低啞,說:“張徵月的,你怕什么?!?/p>
秦棠沒他那么大心臟,肯定怕,怕得要死。
張賀年接了開的免提,定了定神才喂了聲。
張徵月問他:“你怎么又和爸爸吵架了?”
“打來電話問這事?”
“不是,秦棠呢?怎么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