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來醫(yī)院看你,也是好心擔(dān)心你的身體,你怎么還趕人走,你這么兇,會傷了程小姐的一片好心?!?/p>
徐東揚說的是港城話,純正的腔調(diào),卻流里流氣的。
程安寧被倆保鏢攔著,李青不敢輕舉妄動,這倆保鏢沒有徐東揚的命令不會放人走,伸手攔在門口。
徐東揚說:“你們倆別對程小姐不禮貌?!?/p>
倆保鏢這才放下手沒再攔著。
周靳聲沒看門口什么情況,淡漠出聲,“讓她走。”
徐東揚慵懶靠在窗戶上,沒說話。
周靳聲啞著聲音再次發(fā)話,“李青,讓她滾遠點?!?/p>
李青同樣也被倆保鏢攔著外面,他那副身板看起來不像是練過的,和倆魁梧的保鏢對比,他斯斯文文沒什么武力值,完全不足以讓倆保鏢正眼瞧他。
徐東揚見周靳聲面色平靜,波瀾不驚,過于鎮(zhèn)定和平靜,他越是這樣,徐東揚唇角玩味的笑越是明朗,說:“都是自家人,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侄女,我早就聽說過程小姐的事跡,久聞不如一見,今日見了,程小姐果然讓人耳目一亮?!?/p>
夸她的話,聽過不少。
很少像今天這樣像今天這樣,聽了徐東揚的話,她渾身不適,心里陣陣發(fā)毛,冷颼颼的,好像被盯上了。
這趟港城來的不是時候。
程安寧心里也在琢磨,今天是她第一次見到徐東揚,徐東揚是港城大人物,不可能認識她,沒有過任何交集,更別說之前見過面,但徐東揚的保鏢和他本人都認得她……
那么只剩下一個一個可能,徐東揚對周靳聲身邊的人做了摸底,了解透徹。之所以這樣說,因為周靳聲不會主動對外提起她,他們纏綿最熱切那段時間,他也從來沒公開帶她出來過。
這樣一想,便想通了,否則周靳聲不會是現(xiàn)在反常的態(tài)度,讓她趕緊滾。
明明昨晚讓李青送她回酒店也沒這么冷漠。
她有種直覺徐東揚這種人很危險,不宜靠近。
徐東揚下一句話讓程安寧的氣息凝滯。
“這么漂亮,不知道程小姐有無良配?”徐東揚嘴角掛著淡笑,視線在程安寧身上停留。
程安寧沒有說話,她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說話。
“你海邊買了多少套別墅?”周靳聲嘶啞說,他還是昨天那身衣服,明明住院了,不肯穿病號服。
“什么別墅?”徐東揚一般注意力在盤算什么,沒聽出來周靳聲的言下之意,“也不多,我不常住,容易風(fēng)濕?!?/p>
周靳聲冷漠勾著唇,“我說你管那么寬?!?/p>
程安寧都聽出來周靳聲的狂妄囂張了,居然嘲諷徐東揚說他住海邊管得寬,他敢這么說,不顧忌徐東揚?
周靳聲非但沒有算了,臉孔一寸寸皸裂,仿佛冰凍的寒潭裂開縫隙來,說不出的陰森,“我都不關(guān)心,也不勞你費心了。”
病房沉靜片刻,程安寧呼吸沉悶起來,莫名的陣陣顫栗,她見過生氣陰鷙時的周靳聲,也見過過分理智的周靳聲,很少見他這么陰氣森森的一面,連帶病房的溫度降到冰點,密密麻麻的寒意在身上流竄。
就在她以為爭鋒相對的氣氛劍拔弩張的時候,徐東揚突然笑了一陣,說:“不是,靳聲,我不就問了一句,你怎么還拐著彎罵人?!?/p>
徐東揚對程安寧說,“程小姐,別生氣,無意冒犯?!?/p>
程安寧沒有搭理,問他:“這倆是你的保鏢吧,能不能讓他們讓一下?!?/p>
徐東揚這才擺了擺手,讓那倆保鏢讓開。
程安寧抬腿便往外走,一刻都沒停留。
李青站在門口跟周靳聲說了聲,“我還是去送送程小姐吧?!?/p>
程安寧進了電梯,李青快步跟進來,按了按鈕,等電梯門關(guān)上,李青捏了把汗,“程小姐,我給你發(fā)的消息沒看見么?”
“什么消息?”
“微信,我微信上跟您說了別來醫(yī)院。”
“我沒看見?!彼^頭了,要是看見了也不會來。
電梯到了,程安寧下去,李青拉著她到醫(yī)院外面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說話,語氣也是異常小心謹慎:“程小姐,實在不好意思,麻煩您跑這么一趟,要不是我多事找您過來……算了,說這些也沒用了?!?/p>
程安寧直接了當(dāng)問他:“他和周靳聲什么關(guān)系?”
“合作關(guān)系?!?/p>
“我怎么看像仇家上門尋仇來了。”程安寧不太放心,周靳聲現(xiàn)在這幅情況,讓人擔(dān)憂。
“我也解釋不清楚,抱歉,程小姐,剛剛嚇到您了?!?/p>
“我沒怎么樣?!钡沧屗龑π鞏|揚避之不及了,以后還是少碰上,能不碰上是最好的。
李青不再談剛剛的事,說:“程小姐,您吃東西了么,我?guī)コ渣c東西?!?/p>
程安寧沒再過問,有的事,李青沒有授意是不會說的。
病房里,程安寧前腳走了,徐東揚饒有趣味說:“靳聲對侄女還是太兇了點,我要是程小姐,心里不會很好受,我說得對么?”
周靳聲又一陣悶咳,打了一晚上的吊針還沒好,早上吸了氧,晚點還得接著輸液,手背上插著留置針,面色不善,卻沒說話,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見他不搭腔,徐東揚沒再自討沒趣,他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今天過來是聽說他生病住院,閑聊了會,終于想起了正事,“靳聲,我未婚妻生日,這是請?zhí)?,到時候你身體應(yīng)該好了吧,還請賞臉。”
周靳聲接過燙金紅底的請?zhí)?,隨手擱在床頭的柜子上,“一定。”
“那你好好休養(yǎng),不打擾了。”
徐東揚帶著人離開。
病房隨后陷入死一般寂靜。
周靳聲又咳嗽起來,雖然不是癌癥,因為拖了很久,小感冒發(fā)燒也成了大病,得臥床歇幾天。
……
李青帶程安寧回到病房之前特地確認徐東揚已經(jīng)走了,推開病房的門,周靳聲在打電話,聲音還是啞的厲害,李青留下程安寧,安靜退出病房。
程安寧不知道說什么,看床頭的柜子上有一張卡片,類似邀請函,她看了一眼,拿了杯子倒了杯溫水遞給他。
周靳聲沒接,還在打電話。
程安寧沒打擾,放在柜子上,余光掃到邀請函上的內(nèi)容,是生日宴會請?zhí)l的就不知道了。
還是徐東揚留的?
剛剛就徐東揚來過。
程安寧默不作聲,沒有說什么,等周靳聲打完電話,他轉(zhuǎn)頭看向她,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問她:“吃過東西了?”
“嗯?!?/p>
周靳聲沒解釋剛剛為什么對她是那樣的態(tài)度,眉心擰的很緊,說:“不回去?要留下來陪我?”
程安寧驀地沉默。
周靳聲現(xiàn)在沒輸液,他皮膚本來就白,唇瓣沒有血色,像是病入膏肓,剛剛那陣打起精神應(yīng)付的徐東揚,消耗不少精氣神,沒了其他人,他沒那么緊繃,脆弱的一面也露了出來,只有程安寧能看見他這一面。
脾氣再硬,外表再堅不可摧,也抵不過生老病死。
程安寧忽然覺得他挺孤單寂寥,孑然一身,病成這樣也只有一個助理。
她仔細回想,周家上上下下的親情都不深,表面和睦都是假象,那樣壓抑讓人喘不過氣的家庭氛圍,誰在那種環(huán)境長大,都不會是什么健全的人。
她是因為有母親照顧,加上還有周靳聲以前的關(guān)顧,對周家的事,才沒那么敏銳,也沒有變得那么扭曲、陰暗。
不然,她覺得自己也會變成周靳聲這樣。
程安寧過了許久才說:“你不告訴家里你的病情?”
周靳聲不著痕跡觀察她。
他不回答,程安寧也不問了,說:“我今天回去,不會留下來。”
周靳聲嗯了一聲,“讓李青送你。”
“不用。”
周靳聲說:“讓李青送吧,不然我不放心?!?/p>
程安寧不說話。
他這幅樣子,其實讓人不放心。
周靳聲望著她,目光逐漸灼熱,說:“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