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麻煩果然來了。
先是南邊郡縣幾個原本合作不錯的糧商,突然派人來告罪,說今年的糧食訂單無法按時交付,理由是“貨源緊張”、“道路不便”。
接著,負(fù)責(zé)往南邊送貨的商隊回報,路上關(guān)卡盤查突然變得極其嚴(yán)苛繁瑣,各種名目的“手續(xù)費”、“查驗費”多了好幾倍,故意拖延時間。
然后,萬福村里開始流傳一些奇怪的謠言。
說季如歌其實早就投靠了北邊的韃子,用北境的財富換取韃子的支持,準(zhǔn)備自立為王。
還說育嬰堂的孩子根本不是被撫養(yǎng),而是被秘密訓(xùn)練成死士,或者賣給了韃子貴族為奴。
謠言編得荒誕離奇,但卻精準(zhǔn)地戳中了一些人內(nèi)心的恐懼和疑慮。
雖然大部分人都不信,但還是引起了一些竊竊私語和不安的情緒。
季如歌聽著各方面的匯報,臉上看不出喜怒。
“糧食訂單被卡,就去找更南邊的供應(yīng)商,價錢貴點也認(rèn)。告訴胡掌柜他們,損失的錢,下次出貨給他們補(bǔ)上。”
“關(guān)卡刁難?讓送貨的伙計機(jī)靈點,該打點的打點,盡快通過。記錄下哪些關(guān)卡額外收費,收了多少錢?!?/p>
“謠言?”她冷笑一聲,“讓各村里正和工坊管事去說,誰信誰傳,查出來,按擾亂民心論處。再讓丫蛋那些在工坊做事的女孩們回家說,她們在工坊吃得飽穿得暖,還能掙錢,問問她們爹娘,韃子能給這些嗎?”
應(yīng)對措施有條不紊地發(fā)出。
但對方的騷擾還在繼續(xù)。
又過了幾天,一隊穿著官服、拿著刑部文書的人馬,突然來到北境,直奔河堤工地和新建的工坊。
帶頭的是一個眼神陰鷙的刑部主事,姓孫。
他聲稱接到舉報,北境大規(guī)模征發(fā)勞役修河建坊,苛待民工,致死致殘者眾,且疑似私鑄兵器,圖謀不軌。要立即查封賬冊,羈押負(fù)責(zé)人,停工接受調(diào)查!
這一手極其毒辣。一旦工程和工坊停工,剛剛恢復(fù)生機(jī)的北境立刻就會陷入停滯,無數(shù)人將重新失業(yè)挨餓。而“私鑄兵器”更是殺頭的罪名!
孫主事帶著人,氣勢洶洶地就要沖擊糖坊和鐵匠鋪。
張校尉帶兵攔住,雙方劍拔弩張。
消息火速報到季如歌這里。
季如歌正在試穿新打出來的一件輕便皮甲,聞言,系皮扣的手都沒有停頓一下。
“讓他們查?!彼徽f了一句。
“村長!他們明顯是來找茬的!賬冊工坊絕不能讓他們碰!”張校尉急道。
“碰了,才知道疼?!奔救绺璐┥掀ぜ祝顒恿艘幌率直?,很合身,“讓他們進(jìn)去。你帶人跟著,‘保護(hù)’好各位大人。他們想看什么,就讓他們看。想拿什么,就讓他們拿。記得,看清楚他們都碰了哪些東西,問了哪些話,一一記下。”
張校尉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是!我等明白!”
孫主事一行人如愿沖進(jìn)了工坊和倉庫。他們翻箱倒柜,查問賬目,態(tài)度囂張,甚至故意損壞了一些器具。
張校尉的人全程“恭敬”地陪同,默不作聲地記錄著。
查了大半天,孫主事顯然沒找到想象中的“私鑄兵器”和“苛役致死”的證據(jù),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后,他指著庫房里一批新打制的、用來加固糧倉門窗的鐵條和民兵訓(xùn)練用的木制刀槍,硬說形制可疑,要作為“罪證”帶走。
就在這時,季如歌來了。
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皮甲,腰挎長刀,身后跟著一隊殺氣騰騰的火銃手。
“孫主事,”季如歌的聲音不大,卻讓喧鬧的倉庫瞬間安靜下來,“查完了?”
孫主事被她看得心里一毛,強(qiáng)自鎮(zhèn)定:“季村長,你來的正好!這些鐵器刀兵,作何解釋?!”
“解釋?”季如歌走過去,拿起一根鐵條,“這是加固糧倉防鼠防盜的。孫主事覺得像兵器?莫非刑部的大人,平時都用這個打仗?”
她又拿起一桿訓(xùn)練用的木槍:“這是民兵練體魄用的木頭棍子。孫主事覺得圖謀不軌?莫非靠著這幾根木頭棍子,就能去攻打郡守府了?”
周圍傳來一陣壓抑的嗤笑聲。
孫主事臉漲成豬肝色:“強(qiáng)詞奪理!本官看你就是心懷叵測!”
“我心懷叵測?”季如歌逼近一步,目光銳利如刀,“我倒要問問孫主事,你奉的是誰的命?查的是哪家的案?刑部文書可否再看一眼?”
孫主事眼神閃爍:“自然是奉刑部之命!”
“哦?”季如歌從身后文書手中拿過一張紙,“巧了,我剛收到楚校尉轉(zhuǎn)來的兵部文書。北境乃邊關(guān)重地,一切軍民事務(wù),暫由邊軍督管協(xié)理。刑部若要跨境拿人查案,需先知會兵部與邊軍主帥。孫主事,你的文書,經(jīng)過兵部用印了嗎?通知楚校尉了嗎?”
“你可別說,楚校尉只是個校尉之職,沒有通稟之權(quán)?,F(xiàn)在北境沒有將軍,幾位校尉就有管轄權(quán),你還要如何解釋?”
孫主事頓時啞口無言,額頭冒汗。他這趟差事,本就是郡守通過私人關(guān)系從刑部搞來的手續(xù),根本沒過兵部的明路!
“看來是沒有?!奔救绺枥湫σ宦?,“那就是擅闖軍事轄區(qū),假傳部令,擾亂邊防!張校尉!”
“在!”
“拿下!搜身!看看除了刑部文書,還有沒有帶別的‘私貨’!”
張校尉早就憋著火,立刻帶人如狼似虎地?fù)渖先?,將孫主事及其隨從全部按倒在地,搜身檢查。
果然,從孫主事貼身衣物里,搜出了幾封郡守府私下寫給他們的密信,上面明確指示要“務(wù)必找到罪證,將季氏扳倒,控制北境工坊”!
鐵證如山!
孫主事面如死灰,癱軟在地。
季如歌看著那幾封密信,眼神冰冷。
“押下去。連同這些密信,一起送給幾位校尉。請他以‘?dāng)_亂軍務(wù)、勾結(jié)外官、圖謀邊鎮(zhèn)’的罪名,上奏朝廷,嚴(yán)查郡守府!”
處理完這一切,季如歌走出倉庫。
陽光有些刺眼。
她知道,打退了這一波明槍暗箭,并不意味著結(jié)束。反而可能引來更瘋狂的反撲。
腳下的路,從來都是這樣,布滿了荊棘和陷阱。
但她握緊了手中的刀,目光看向南方郡城的方向。
來吧,她季如歌從來不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