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聽后情緒激動的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緊緊的握著季如歌的手表示感謝。
季如歌讓阿婆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們收上來的東西有用。無用的東西她也不會收的,渾水摸魚的當然也不行。
這些東西是沒利潤的,她也就全當做好人好事了。至于其他的,也不重要了。反正其他的海貨她還會繼續(xù)收著,不會虧錢。
季如歌說的這些還真的不算是安撫他們。在南方,尤其是這些靠海的人,這些海貨可能習以為常了,瞧不上眼。但是對于北方那些都沒見過海的人,可就不一樣了。
品相差一點也沒關系,低價賣出去就是了。
反正自己也不差錢,全當順手幫助他們賣海貨就是了。
賣糧的場地有些混亂,但顧家兄弟配合默契。稱重、報價(按季如歌給的參考市價)、折算、付糧、找零(如果用海貨果子換糧的錢還有剩余)。銅錢的叮當聲,糧食倒入布袋的沙沙聲,海貨果子過秤的報數(shù)聲,還有拿到糧食后壓抑不住的、帶著哭腔的感謝聲,交織在一起。
一個面黃肌瘦的婦人,用一籃子又小又澀的青棗,換到了兩斤沉甸甸的紅薯。她緊緊抱著紅薯,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對著季如歌的方向,撲通一聲跪在沙地上,重重磕了個頭,才抹著眼淚,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回家,家里還有餓得直哭的孩子等著。
有了這兩斤紅薯,好歹孩子們能吃飽一頓了。等給孩子們喂飽了之后,她就再去附近的山上找野果,挖野菜,爭取換更多的糧食。
當然,如果挖到比較貴重的藥材,還能換一些錢那更好了。
對了,聽說菌菇和蕨菜還有竹筍也要。
這些山上都不缺,她待會就去找。
這兩斤紅薯,給婦人帶來了生的希望,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要活下去的激動。
一個半大的小子,背著一簍剛在礁石縫里摳出來的新鮮海蠣子(這東西不易保存,平日賣不上價),竟也按“鮮海貨”的參考價,換到了三斤糙米!他黝黑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狂喜,抱著米袋,跑得飛快。
也有實在拿不出任何東西、兜里又沒幾個銅板的,攥著僅有的幾文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季姑娘……我……我只有三文錢……能……能買一斤紅薯嗎?”
“能?!奔救绺柩燮ざ紱]抬。
顧思鄉(xiāng)立刻舀出一斤紅薯遞過去,紅薯個頭很大,一個就有一斤多,但是顧思鄉(xiāng)卻是在季村長的授意下,直接給了對方五六個。那人張嘴還想說什么,季如歌已經(jīng)讓人喊下一個了。
那人捧著紅薯,如同捧著一團火,又是哭又是笑,對著季如歌連連作揖,倒退著離開。
糧堆肉眼可見地矮了下去。紅薯山、糙米堆、雜面垛,被無數(shù)雙渴望的手分走。與之相對的,是院子角落里,那些用海貨和果子換來的“雜貨”越堆越高——品相不一的魚干蝦米、成捆的海帶紫菜、曬得發(fā)黑的貝肉蛤蜊干、大小不一的酸果野棗……這些在朱家時代只能賤賣或爛掉的東西,此刻都成了可以果腹的糧食憑證。
顧奶奶帶著姚氏、李氏幾個媳婦也來幫忙。她們看著那些捧著糧食、千恩萬謝離開的鄉(xiāng)親,看著那些瘦弱的孩子終于能抱著紅薯啃上一口而露出的滿足笑容,再看著角落里那些堆積的、不值錢的“雜貨”,心里都跟明鏡似的。季姑娘哪里是在做生意?這是在散糧救命!用近乎白送的方式,把活路硬生生塞到這些瀕臨絕境的人手里!
不然等待這些人只有死路一條。
就像前些日子姚氏她們一樣,窩在窄小的草棚里,神情麻木的等待自家男人回來,帶來一些銀錢。
有了銀錢,她們才能買點糧食繼續(xù)熬著。
朱家那邊,除了把控海鮮市場之外,就連糧食也控制。朱家糧鋪里的米糧很貴,但是他們爭取那里。
如果不去,下次自家男人就沒有辦法出海去賺錢了。朱家那些人都盯著呢,誰敢背著朱家去別的地方買糧,被他們知道后,直接就是把自家男人趕出捕魚的隊伍,即便是帶去的海貨,也都會拒絕收下,直接把人逼死在絕路上。
所以即便大家都知道,朱家賣給他們的糧食不好,摻著石子還有一些發(fā)霉發(fā)芽的,他們也只能咬牙把苦水往肚子里吞。
不然惹惱了朱家的下場,是她們付不起的代價。
所以看到這些人用家里不起眼的東西,換走了珍貴的糧食,看著她們喜極而泣的眼淚,心里不由得發(fā)酸。
她們真的很幸運,遇上了季村長。這也全都是托了姑奶奶的福,要沒有姑奶奶,他們哪有機會認識季村長,更不會有現(xiàn)在的好日子。
夕陽西下。最后一點糙米也被一個用破瓦罐裝著幾捧蛤蜊干的老婦人換走了。海邊沙灘安靜下來,只剩下滿地的狼藉和角落里那座散發(fā)著咸腥和草木氣息的“雜貨山”。
顧思鄉(xiāng)累得幾乎直不起腰,嗓子也徹底啞了。他看著空空如也的糧袋,再看看角落里那堆“雜貨”,忍不住走到季如歌身邊,低聲道:“季女俠,這……這……”他想說這虧得太大了,那些海貨果子,根本值不了這個價。
季如歌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沾上的米糠,目光掃過那座“雜貨山”,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笑著說了一句:“收拾干凈。明天繼續(xù)?!?/p>
海風吹過,帶著海邊村落久違的、真正屬于飯菜的炊煙氣息,不再是煮野菜的苦澀味道。顧奶奶站在門口,望著暮色中點點亮起的、帶著暖意的燈火,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她仿佛看到,那艘駛向北境的大船,又沉甸甸地裝滿了新的“貨物”——那是無數(shù)條被拉回來的命,是北境新家扎下的、帶著咸味的根基。
季村長一個女子,做的事情都比朝廷那些人要強的多。
誰說女子不如男,季村長這般的女子,得趕上多少那些男人?
她可太厲害了。
顧奶奶繼續(xù)每天固定隊季村長的夸夸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