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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 麻

  俗話說的好,人窮志短,沒毛顯長。

  唐澈是真的志短,短到了已經(jīng)好久沒吃肉呢。

  南關(guān)外的深山老林中野味很多倒是不假,只是任蒼麟上任后不允許任何人隨意出關(guān),包括世家的商隊。

  野味上來了,酒買回來了,唐澈繼續(xù)和韓佑稱兄道弟了。

  看的出來,唐澈不止很久沒吃肉了,也好久沒喝酒了。

  兩壺濁酒下肚,唐澈哈哈大笑著,因為他可以納妾了。

  笑著笑著,他又哭了,因為戰(zhàn)死的軍伍中有一個叫做唐丈的校尉,是他表侄兒。

  哭著哭著,唐澈又笑了,保家衛(wèi)國是唐家的家訓(xùn),死得其所。

  笑著笑著,還是哭了,因為唐家太多太多死得其所的人了。

  又哭又笑的唐澈,也令不愿作陪又不能作陪的唐清楓沉默寡言著。

  作為唐家人,作為為了南關(guān)付出做多的家族之一,就連他們也看不到盡頭,看不到戰(zhàn)爭的盡頭。

  南關(guān)番蠻異族殺不盡,一茬又一茬的往外蹦。

  南軍也不會令南關(guān)失守,無非就是用人命堆。

  誰也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時候,要打到什么時候,要殺到什么時候,要死到什么時候。

  任蒼麟回來了,見到難掩醉態(tài)的唐澈,深深的嘆了口氣。

  兩位最熟悉南關(guān)與南軍的老將相對而坐,不停地碰杯,不停地嘆息。

  韓佑悄聲無息的離開了,坐在大帥府的門檻兒上,望著這座破敗的城,千瘡百孔的關(guān),抱著雙膝思考著。

  人類發(fā)明了很多很多有意思的詞語,比如和平。

  縱觀從人類誕生之初,從遠古時代到中古,再到文藝復(fù)興、工業(yè),直到后世的信息時代,哪怕后世未來的人工智能時代,和平二字也不會真的存在。

  人類的進化史,也是殺戮的進化史,人類與戰(zhàn)爭仿佛邪惡的雙生子,從不遠離,毀滅著世間一切的美好。

  隨著科技的發(fā)展,陣營還是不停的劃分著,科技越是發(fā)達,武器越是先進,和平越是毫無意義。

  王海坐在了韓佑的身邊,捧著《詩經(jīng)》品讀著。

  海哥讀書也分階段,之前叫盲讀,之后叫拜讀,現(xiàn)在叫品讀,過段時間就是打發(fā)時間無聊時讀一讀。

  “海哥,邊關(guān)好多問題啊?!?br>
  “少爺說的是?!?br>
  王海合上書,不再言語。

  他知道韓佑只是無意識的呢喃一句罷了,他相信自家少爺會想出法子,想出很多很多法子,一向如此。

  韓佑的確是在無意識的呢喃著,掰著手指頭自言自語。

  “軍伍待遇、軍器與糧草的輸送問題、城關(guān)防御、番蠻異族…”

  韓佑揉了揉眉心。

  千頭萬緒,一團亂麻,連個線頭都找不到,越是思考越覺得亂糟糟的。

  天子周恪不給他三枚兵符和一包袱圣旨也就罷了,正是因這種莫大的信任與兵符和圣旨代表的權(quán)利,如果現(xiàn)在韓佑明知道可以改變一些南關(guān)的問題卻視若無睹回京復(fù)命,對不起自己,對不起戰(zhàn)死的邊關(guān)好男兒,也對不起老八。

  “走吧?!?br>
  韓佑拍了拍王海的大腿,站起身:“去傷兵營看一眼,你們瞞著我也沒用,總不能和朝廷那群王八蛋似的將這一切當(dāng)做一組組冰冷的數(shù)字?!?br>
  “好?!?br>
  王海不再多說什么,扭過頭吹了聲口哨,就跑出來個時刻準備著的風(fēng)白。

  陸百川和周統(tǒng)已經(jīng)喝的走不動道了,正在陪著唐澈與任蒼麟憶苦思苦。

  傷兵營不在城內(nèi),在城外,城北,距離懷忠山不遠。

  韓佑三人上了馬,前往傷兵營,也沒叫其他府兵。

  南關(guān)沒有什么郎中,都是軍中把式,名義上叫做醫(yī)官,實際上也是軍伍,口口相傳的野路子。

  事實上在古代戰(zhàn)場中,戰(zhàn)死率居高臨下的部分因素都是傷口感染致死,好多身受重傷的軍伍,說直白點就是咬著牙挺著,挺過去就活下來,挺不過去也沒辦法。

  韓佑趕到傷兵營的時候,即便心里有所準備也著實震驚不已。

  在傷兵營門口蹲著的是個校尉,叫老蔡,四十多歲的消瘦漢子,戰(zhàn)時是步勇營的掌旗,下了戰(zhàn)場就是祖?zhèn)骼侠芍小?br>
  見到了傳聞中的“韓大少爺”,夠摟著腰的老蔡滿面堆笑,如同一個遇了豐年的莊稼漢,黝黑的面龐褶皺叢生。

  韓佑顧不得寒暄,問出了大家一直瞞著他的數(shù)字,得到答案時,面色灰敗。

  兩千四百一十七人,當(dāng)這個數(shù)字報出來的時候,幾名軍伍沉默的拉著板車走向了懷忠山,那里,是埋葬忠魂之地。

  傷兵營的帳篷都連接在一起,哀嚎之聲不絕于耳。

  韓佑咬了咬牙關(guān),快步走向了最近的一個帳篷。

  帳篷之內(nèi)血腥味撲鼻,躺著三名軍伍,一名輕傷,似是在熟睡,鼾聲震天,胸口上貼著腰部,應(yīng)是中箭了,不是致命傷。

  另一名軍伍毫無聲息,呼吸微弱,一看就知是昏迷了,臉色紅的嚇人,高燒不退,多處傷口,右腿血肉模糊。

  里側(cè)的軍伍最為嚴重,聲嘶力竭的叫著,整個右腕被斬了下來,原本是連著皮肉,也只是連著皮肉罷了,軍中郎中用快刀斬了下來,隨即用燒紅的烙鐵貼在了患處。

  滿身血跡的郎中笑罵道:“你狗日的運道好,廢的是右腕,你他娘的還是個左撇子,日后照樣能用刀…”

  話都沒說完,軍伍已是被疼暈了過去。

  韓佑倒吸著涼氣,光是看著就覺得疼,觸目驚心。

  “就沒有…沒有什么麻醉藥,麻沸散之類的嗎?!?br>
  “麻沸散?”老蔡雙眼一亮:“您說的是華佗?”

  “對對對?!?br>
  “三國,給關(guān)圣刮骨療傷用的那老頭?”

  “對,就是華佗,用的麻沸散?!?br>
  老蔡:“聽說過,未見過,失傳了吧?!?br>
  韓佑:“…”

  正如老蔡所說,早就失傳了,華佗被曹老板關(guān)進大牢后,臨終前將畢生所學(xué)和行醫(yī)經(jīng)驗寫成了《青囊書》,并將這本書給了牢頭張三,張三敬佩華佗為人,含淚應(yīng)下,承諾必會將華佗醫(yī)術(shù)傳于世人。

  結(jié)果牢頭張三的媳婦背著張三將《青囊書》當(dāng)柴火燒了,怕老公步了華佗的后塵。

  張三見到華佗醫(yī)生心血燒了個七七八八,頓感無顏茍活于人世,最后投河自盡了,麻沸散也就失傳了。

  “那也不能咬個木板子讓他們生生挺著吧?!?br>
  韓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自言自語道:“軍中也沒個麻醉師,不說全麻,半麻也行啊,這不得活活疼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自認為是南關(guān)醫(yī)術(shù)最高超的老蔡不由問道:“您說的這個麻,是指…”

  “麻醉,麻痹,半麻,全麻,就是可以讓軍伍們昏迷過去的麻醉師,麻醉師傅,感受不到皮肉之苦!”

  “哦~~~”

  老蔡恍然大悟,興奮的叫道:“當(dāng)年大將軍在邊關(guān)時展露過這本事,哎呀,想起來啦想起來啦,您一說這麻之一字,卑職想起來啦。”

  韓佑滿面錯愕:“我爹還懂配置麻醉的藥劑?”

  “您瞧好?!?br>
  說完后,“砰”的一聲,老蔡一拳頭懟旁邊疼的嗷嗷叫的軍伍后腦勺上了。

  軍伍雙眼一翻,暈死過去了。

  韓佑張大了嘴巴:“你干嘛呢?”

  “不您說的嗎,得麻他,當(dāng)年大將軍就是這么干的。”

  說完后,老蔡還晃了晃拳頭,挺得意。

  “我尼瑪說的是…是麻醉?!?br>
  “沒錯啊,麻醉,拳麻,您就說卑職這一拳,他麻沒麻吧,當(dāng)年大將軍就是這么干的?!?br>
  說完后,老蔡樂呵呵的回過頭:“兄弟們以后莫要管老子叫醫(yī)館了,聽少將軍的,叫我拳麻師?!?br>
  韓佑破口大罵:“你特么這一拳直接給他懟死了吧,這還能醒嗎?”

  “咋不能?!?br>
  老蔡化拳為掌,一個大嘴巴子呼了過去,暈死過去的軍伍醒來了,繼續(xù)嗷嗷叫。

  韓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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