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明遠和沈青云共事的時間其實不長，對于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了解的并不深，但他能走到現(xiàn)在的位置，自然不是笨蛋，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沈青云既然要把自己和張銀峰兩個人都推上位，很顯然是在江北有布局的。

“書記……”

錢明遠小心翼翼的看向沈青云，試探著問道：“您這是……”

沈青云笑了笑，卻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讓錢明遠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

晚上下班回到家，沈青云把自己要調(diào)到粵東的事情對周雪說了一下。

“去粵東？”

周雪有點意外，驚訝的看著沈青云說道：“之前沒聽老爺子說啊?！?/p>

她指的是沈青云的父親沈振山，一般來說有這樣的事情，沈振山都會提前跟兒子打招呼的。

沈青云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準(zhǔn)備現(xiàn)在給他打電話問問這件事。”

“問問也好?！?/p>

周雪點點頭道：“起碼安心一點?！?/p>

“是啊?！?/p>

沈青云苦笑起來，目光落在茶幾上的照片，那是元旦當(dāng)天在冰雪大世界拍的，靜靜騎在他肩膀上，手里舉著棉花糖，周雪站在旁邊笑，背景里的冰城堡亮著彩燈。

他拿起照片，指腹輕輕摩挲著冰城堡的輪廓，心里忽然泛起一陣酸意：這兩年在濱州，從民政案的焦頭爛額到冰雪大世界的熱鬧，從信訪窗口的“矮門”整改到二次供水的暖流，每一件事都像刻在骨子里，現(xiàn)在說走就走，怎么能舍得？

“我去書房打個電話?！?/p>

沈青云把照片放回茶幾，轉(zhuǎn)身走向書房。

書房的門推開時，一股熟悉的墨香撲面而來。

書架上擺著他這兩年的工作筆記，最上面那本寫著濱州民生臺賬，封面上還貼著靜靜畫的小太陽。書桌一角放著冰雪大世界的設(shè)計草圖，是施工隊送他的紀(jì)念品，上面有所有工人的簽名；臺燈旁的保溫杯，還是去年熊楊調(diào)走時送他的，杯身上印著“清風(fēng)濱州”四個字。

他坐在皮椅上，手指在通訊錄里找到“父親”兩個字，猶豫了幾秒才按下?lián)芴栨I。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沈振山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慣有的沉穩(wěn)，還混著幾聲翻報紙的沙沙聲：“我正想晚上給你打電話，顧青山跟你談了？”

很顯然。

他對沈青云要調(diào)走的事情是知情的。

“談了，說上面有安排，讓我先安排濱州的工作，中組部的人這兩天就來?！?/p>

沈青云靠在椅背上，目光掃過書桌上的《粵東省社會治安年報》，昨天秘書張耀祖整理材料時不小心放進來的。

當(dāng)時他還沒在意，現(xiàn)在想來，恐怕早有預(yù)兆。

“爸，真要調(diào)我去粵東做公安廳長？”

沈青云不解的問道：“上面是什么意思？”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沈振山的聲音才再次傳來，比剛才低了些：“看來你已經(jīng)有消息了。沒錯，是中央政法委和組織部一起定的，主要是粵東這幾年的治安太亂了?！?/p>

他頓了頓，翻報紙的聲音停了，對兒子補充道：“你知道粵東去年的刑事案件發(fā)案率嗎？比全國平均水平高百分之十二，跨境電信詐騙、涉黑涉惡、走私偷渡的案子接連發(fā)生，上個月還出了一起聚眾斗毆致人死亡的事件，輿論鬧得很大。上面的老同志都覺得，得派個敢碰硬、懂刑偵的干部去，你在濱州破了雪人案、端了希望投資的詐騙窩點，又有公安的老底子，是最合適的人選?！?/p>

沈青云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表情來。

他想起自己這么一路走來，從基層派出所到省公安廳，后來轉(zhuǎn)去地方做行政，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碰刑偵工作，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要回到老本行。

“是……的意思？”

他輕聲說了一個名字，屬于本派系的大人物。

當(dāng)然，這也是在詢問父親的意思，畢竟父親在體制內(nèi)摸爬滾打幾十年，對這些門道比誰都清楚。

“是……一起提的?！?/p>

沈振山的語氣里帶著幾分鄭重，說出了幾個名字，對沈青云解釋道：“他們覺得你在濱州的民生工作做得扎實，但行政能力之外，更要讓上面看到你的硬實力。粵東是塊硬骨頭，你要是能把治安整治好，下一步進省委常委，甚至更往上走，都有底氣?！?/p>

他停了停，又補充道：“你別覺得委屈，民生工作是細水長流，但關(guān)鍵時刻，還是要靠雷霆手段才能立住腳?；洊|的老百姓現(xiàn)在盼著有人能整治亂象，你去了，就是給他們撐腰?！?/p>

畢竟兒子還年輕，沈振山自然不希望他多想。

沈青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腦海里閃過濱州的畫面：香房區(qū)王大媽收到低保金時的笑臉，冰雪大世界里孩子的笑聲，趙達剛拿著反腐督查報告時的認(rèn)真，還有孫健破了雪人案后的輕松……這些都是民生工作的溫度，可粵東需要的，是刑偵工作的力度。

他忽然想起去年破希望投資案時，林寧被抓后，那些被騙的老百姓拉著他的手說“謝謝”，那種感覺，和現(xiàn)在做民生工作的滿足感，其實是一樣的。

說白了，都是為了讓老百姓過得安心。

“我明白?！?/p>

沈青云睜開眼，目光落在書桌的《粵東省社會治安年報》上，手指輕輕劃過“跨境詐騙”幾個字，對父親笑著說道：“實際上，上面就是讓我去粵東掃黑除惡，用硬手段整治一批人，給老百姓一個安全的環(huán)境?！?/p>

“對，但不止這些。”

沈振山的聲音里多了幾分期許，對沈青云說道：“粵東的經(jīng)濟底子好，就是治安拖了后腿。你去了之后，不僅要抓刑偵，還要跟當(dāng)?shù)卣浜?，把平安建設(shè)和經(jīng)濟發(fā)展結(jié)合起來。就像你在濱州把反腐和民生結(jié)合一樣，這樣才能長久。”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變得溫和些，緩緩說道：“你不用有顧慮，上面會給你撐腰，該查的案子大膽查，該處理的人堅決處理，別怕得罪人。咱們沈家的人，從來都是靠能力說話，不是靠圓滑。”

沈青云心里一暖。父親雖然平時話不多，但每次在關(guān)鍵節(jié)點，總能給她最實在的支持。

“我知道了，爸?！?/p>

他輕聲說道：“去了粵東，我會做好本分，不辜負上面的信任，也不丟咱們沈家的臉。”

“這就對了?！?/p>

沈振山的聲音里帶著笑意，對沈青云到：“周雪和靜靜那邊，你多安撫下，別讓她們擔(dān)心?；洊|雖然遠，但現(xiàn)在交通方便，想回來看看也容易?！?/p>

掛了電話，沈青云坐在書桌前，久久沒動。

臺燈的光落在《粵東省社會治安年報》上，把“涉黑涉惡團伙十七個”、“跨境詐騙案損失超五百億”的字樣照得格外醒目。

他拿起年報，翻到“重點整治區(qū)域”那頁，看到“粵東省深城市”幾個字時，眉頭微微皺起。深城是粵東的經(jīng)濟重鎮(zhèn)，也是治安問題最突出的地方，去年還發(fā)生過黑幫火并的事件。

“看來這趟粵東之行，有的忙了?！?/p>

沈青云輕聲自語，手指在深城市的名字上畫了個圈。他想起自己剛到濱州時，面對的爛攤子，也是這樣一步步梳理，最后啃下了硬骨頭。

現(xiàn)在去粵東，雖然領(lǐng)域不同，但初心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老百姓能安心過日子。

………………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周雪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進來：“跟爸說聊的怎么樣？”

說著話，她把牛奶放在沈青云手邊，順勢坐在他旁邊的沙發(fā)上，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年報：“真要去粵東做公安廳長？”

沈青云點點頭，把年報遞給她：“粵東治安不好，上面讓我去整治。本來以為能帶著濱州的民生經(jīng)驗去，沒想到又要干回老本行?！?/p>

他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溫?zé)岬囊后w順著喉嚨滑下去，暖了些，淡淡地說道：“不過也好，至少我懂刑偵，不會手忙腳亂?！?/p>

周雪翻了幾頁年報，眉頭也皺了起來：“這么多案子，會不會有危險？”

作為妻子，她不關(guān)心沈青云的仕途如何發(fā)展，只在意他的安全。

“放心吧，我有分寸。”

沈青云握住妻子的手，指尖傳來她掌心的溫度：“當(dāng)年在派出所抓歹徒都沒事，現(xiàn)在有組織支持，更安全。而且，我去了之后，會先了解情況，不會貿(mào)然行動。”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溫柔起來：“就是委屈你和靜靜了，要跟著我去陌生的地方?！?/p>

周雪搖搖頭，靠在他肩膀上：“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兒都一樣。靜靜要是知道你要去抓壞人，肯定會覺得爸爸特別厲害?！?/p>

她抬頭看向沈青云，眼里滿是笑意：“而且，濱州的這些年，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現(xiàn)在去粵東，也是新的挑戰(zhàn)，我支持你?！?/p>

沈青云心里一暖，伸手把妻子摟在懷里。

窗外的雪還在下，書房里的燈光暖黃，書桌上的民生臺賬、冰雪大世界草圖、粵東治安年報擺在一起，像一條無形的線，串起了他的過去與未來。

從濱州的民生溫暖，到粵東的刑偵力度，不變的，都是那份為人民服務(wù)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