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邊月目前的情況,蘇雨眠在征得團(tuán)隊其他成員以及沈時宴的同意后,提出讓她把桑槿帶過來,先讓醫(yī)療隊診治。
“大病拖不起,小病不能拖。在生命面前,其他任何事都是小問題?!?/p>
邊月眼眶泛紅,幾近哽咽:“……謝謝。這份情我領(lǐng)了?!?/p>
當(dāng)天下午,邊月就將桑槿送了過來。
蘇雨眠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好好一個姑娘,竟成了這副模樣,連見慣大風(fēng)大浪的醫(yī)生,都忍不住倒抽涼氣。
錢海峰嘆氣聲就沒斷過。
厲潮涌攥緊拳頭,咒罵道:“畜生!一群牲口!”
桑槿就這么住了下來,邊月留下一個人專門照顧她,然后獨自離開。
這回,她吸取上次的教訓(xùn),臨走前,特意向蘇雨眠說明情況——
“老薛那邊可能出了問題,我要去解決,然后就是之前上島的那批人要陸續(xù)安排撤離,剩下的就是一些善后工作。等一切收拾干凈,我會找個合適的時機(jī),向國際披露島上間諜基地存在的事實,H國桑家這回不死也要脫層皮?!?/p>
蘇雨眠點頭表示了解。
不過……
“奧利弗呢?你……打算怎么做?”
邊月目光投向遠(yuǎn)處海面,半晌:“就這樣吧。我恨他的懦弱讓阿槿錯失了唯一的逃生機(jī)會,被抓回去多受了五年折磨,但面對基地這樣的龐然大物,怕死和逃避才是本能?!?/p>
“仔細(xì)一想,就算奧利弗當(dāng)時挺身而出,也未必能救下阿槿,或許連他自己的命都會搭進(jìn)去,也不可能活到現(xiàn)在,將阿槿的胸針?biāo)偷轿颐媲?。?/p>
沒有這枚胸針,邊月不可能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基地的存在,進(jìn)而設(shè)計布局,將其一網(wǎng)打盡。
所以,能救出桑槿,里面多多少少也有奧利弗的作用。
世事難料,沒有發(fā)生的假設(shè),誰也說不清楚。
好在,桑槿是救回來了。
即便只剩一口氣,但也算有了活命的希望。
“好,”蘇雨眠點頭,“早去早回?!?/p>
“雖然我留了人,但阿槿還是要拜托你多多看顧,大恩不言謝,我都記在心里了?!?/p>
邊月來得忙忙,去也匆匆。
躲在小樓里不肯見人的奧利弗也終于可以放心外出走動,不用擔(dān)心再挨揍。
這天清晨,奧利弗被飯菜的香味吸引,來到科考隊的廚房外。
正準(zhǔn)備開口要頓早餐吃,就聽見錢海峰和厲潮涌在說話——
他中文不好,大部分句子都聽不懂。
但他聽見了那個名字——“桑槿”!
他站在門邊,渾身僵住。
她……在這里嗎?
奧利弗一路跟著錢海峰來到一個房間外。
錢海峰將手里的托盤交給一個男人之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奧利弗透過門縫,看見那個男人放下飯菜,走到床前,然后小心翼翼扶起一個瘦弱的身影。
等男人喂完飯,端著托盤和空碗離開后,奧利弗猶豫再三,還是輕手輕腳推門,走了進(jìn)去。
聽到動靜,床上的身影動了一下,轉(zhuǎn)頭朝他看過來。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眼神,奧利弗在看清對方傷痕累累的身體后,突然雙腿一軟,失去所有力氣,跌坐在地。
桑槿動了動唇,想要說話,然而受傷的喉嚨只能發(fā)出一兩個難聽的音節(jié)。
她自嘲地笑笑,雙眼直視天花板,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帶著一種無力的絕望。
奧利弗連滾帶爬撲到床前,此刻,已然淚流滿面。
他想去握女人的手,卻發(fā)現(xiàn)女人十根手指都纏著紗布,紗布上還有滲出的鮮紅血跡,他伸到半空的手就這么僵住,最后只能顫抖著收回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我想幫你的,可是我害怕……對不起,如果我當(dāng)時報警或者幫你聯(lián)系上你姐姐,或許你現(xiàn)在就不會這樣了……是我害了你……是我的錯……我膽小、懦弱,我是個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膽Z蛋……”
奧利弗說到后面,已經(jīng)語無倫次。
之前被邊月揍,他只覺得痛,并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當(dāng)初的行為造成了什么后果。
他想,他只是自保而已。
上帝并沒有要求每個人都要無私偉大。
他給自己找了無數(shù)開脫的理由,或者說……借口。
他想把這種“怯弱”合理化,好讓自己從愧疚和負(fù)罪感的怪圈里掙脫出來。
然而,所有合理化的借口在親眼看見桑槿慘狀的那一刻,再也無法“自圓其說”。
奧利弗想,他是如此的卑劣、惡心、冷漠、殘忍……
鋪天而來的愧疚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捂著胸口,跪在床前的地上,一邊艱難呼吸,一邊瘋狂流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那個“病人”。
就連兀自難過的桑槿也看呆了。
“你……你……不……要……這樣……”
幾度艱難努力,才擠出這樣一句不算完整的話。
奧利弗眼淚流得更兇。
桑槿想,她從來就沒怪過這個人,可他為什么哭成這樣?
明哲保身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她也沒有資格要求對方一定要拯救自己——
人性向來如此。
這些年,在桑家,在基地,她看多了,也就看透了。
可每次被放棄,心里還是會忍不住難過。
然而在看到奧利弗淚流不止的這一刻,她忽然就釋然了。
這個世上,竟然還有陌生人會因為沒有救下她而愧疚流淚。
他不是不想救,而是能力不夠,救不了……
這便足矣。
……
那天以后,奧利弗就成了桑槿房間的???。
留下來照顧桑槿的那個男人起初對他十分防備和敵視。
奧利弗一來,他必然會守在邊上,寸步不離,監(jiān)視他的一舉一動。
但桑槿卻擺擺手,示意沒關(guān)系。
奧利弗看到了她這個細(xì)微的動作,心中愈發(fā)難受。
這樣善良美好的姑娘,自己卻沒有救她……
“對不起……”他又開始哭了。
站在旁邊的男人仰頭看天花板,一臉大寫的“無語”。
哪兒來的奇葩???
怎么眼淚比孟姜女還多?
這時,錢海峰送藥過來,男人上前一步準(zhǔn)備去接,然而奧利弗比他更快,一把搶走,回到床前。
“阿槿,我喂你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