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來,一如既往的溫柔,“只要你心里不這樣想我就好,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向來是不插手的,尤其是感情,感情世界不分先來后到,只要不觸犯道德,愛與不愛才是最重要的。”
這循循善誘的樣子,讓我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媽媽,媽媽生病之前也是這樣,她其實是一個很命苦的女人。
因為父親的賭博,幸福的日子沒過多久就淪為地獄,她很瘦,個子也不高,可是卻在這樣的逆境當中,從一個見到屋里有蟑螂都會跳起來的柔弱性子轉(zhuǎn)變成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一個家。
在生病之前,她堅韌勇敢又溫柔。
對我而言,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的存在。
“在想什么?”
對上許女士的目光,鬼使神差的,我說出了心里話,“想起了我的媽媽?!?/p>
“她,她是怎么生病的?”
許女士聲音有些顫抖。
但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媽媽的身影,并沒有在意其他,“媽媽生病那年,家里特別困難?!?/p>
那會兒我父親天天出去賭博,兜里輸?shù)木獠艜丶遥曩€必輸,他在這種事情上不僅沒有天賦,就連10賭9輸里的一都占不上。
除了最開始接觸賭博時,曾經(jīng)贏過幾萬塊錢,他興高采烈的告訴我們,說以后會讓我們過好日子。
可這錢我們甚至都沒看見影子,就被他重新帶上賭桌,輸?shù)囊粺o所有。
賭博的次數(shù)多了,他漸漸的開始產(chǎn)生了癮,他堅信自己能贏,堅信自己能夠一夜翻身。
堅信到近乎魔怔。
最開始母親對他抱有希望,還嘗試著勸他回家,他漸漸越賭越瘋狂,一開始沒錢了就回家來拿,媽媽不給,他就打。
可是媽媽賺的錢要支付我的學費和奶奶的醫(yī)藥費,根本沒有多余的給他,他實在拿不出來。
就去想別的辦法。
“他去外面借錢?!?/p>
我聲音沙啞,這些事情早已經(jīng)不能對我造成影響,但每次回想起來心里還是會有些堵得慌。
因為這些都是媽媽的苦難。
許女士握著我的手,“苦了你了?!?/p>
“我不辛苦?!边@是實話,“因為有人會保護我?!?/p>
最開始是媽媽。
她瘋了之后,是慕北川。
分手之后,重新變成一個人,但是奶奶陪在我身邊。
她的肩膀瘦弱并不偉大,可是卻總能用瘦小的身軀給我最大的勇氣。
許女士垂下眼眸,聲音很輕,“你奶奶和你媽媽都是很偉大的女人,她們的內(nèi)心比很多男人都要強的?!?/p>
“我也這樣認為?!?/p>
有人夸我奶和媽媽,我就特別高興。
許女士輕輕撫了撫我的頭發(fā),“她們把你教養(yǎng)的很好?!?/p>
我是很驕傲的。
為我的媽媽和奶奶而驕傲,她們對我真的非常好,教會了我許許多多的人生道理。
更教會我如何在困境中屹立。
離開許家時,許女士堅持要坐著輪椅將我送到門口,我拗不過她,上車時,不由回頭看一眼。
她一直沒有回去。
車子已經(jīng)走出好遠,可只要回頭還能看見她的身影。
我回過頭來,有些怔忪。
許女士……
似乎對我好的有些過分。
司機看了我一眼,“何小姐,夫人跟我交代了,如果你想來就給我打電話,讓我開車過去接你?!?/p>
“不用這樣麻煩,我打車就好?!?/p>
“不麻煩不麻煩,夫人的命令,我肯定傷心的?!?/p>
我沒再說話了。
但心頭的那種怪異愈發(fā)嚴重,總覺得司機對我似乎有些過于恭敬,可是,對客人只需要禮貌。
最后的日子似乎逐漸恢復(fù)平靜。
我每日忙著工作,和各種各樣的客戶交涉,漸漸的在這個圈子里,也算是站穩(wěn)了腳跟。
老師也開始放開手,不再像從前那樣整天盯著我,只是偶爾會教給我一些高難度的工作。
美名其曰,鍛煉我。
我感念老師的用心,自然是打起十萬分的精神完成老師的任務(wù)。
偶爾騰出時間,我就去探望許女士,許女士的身體也日漸康復(fù),這著實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有意為之,每次去探望,都沒見到陳畫和陳楓,我也沒有問。
反正見不到這兩個愛找麻煩的人,對我而言是一件好事。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來看許女士,之前答應(yīng)來陪她,是為了她的身體,可隨著她的身子日漸康復(fù),我漸漸的也失去了總是上門的理由。
更何況,陳畫和陳楓畢竟是這個家里的主人,不可能總也不回來,如果之后繼續(xù)來往,保不齊什么時候又會見面。
這是我不愿意的。
不過這些話我沒和許女士說,最后一次來看她,我依舊保持著平時的態(tài)度,我們在客廳里一起修剪花枝。
直到客廳的大門忽然被推開。
陳先生回來了。
他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氣質(zhì)也相當?shù)娜逖欧€(wěn)重,一進來就立刻來到了許女士的身邊。
關(guān)懷溢于言表。
“你身體怎么樣了?”
許女士淺笑,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沒事,你別擔心,我最近已經(jīng)康復(fù)許多,你看我這臉色是不是比之前要好。”
陳先生皺著眉打量她,“看著是比視頻里好一些,都怪我,這么晚才回來,你生病的時候就讓你一個人在家里……”
“你是為了公司的,我能理解?!?/p>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彼此之間流動著數(shù)年來培養(yǎng)的默契與恩愛。
我自覺是個電燈泡,努力在旁邊做一個沒有存在感的透明人,直到許女士提到我的名字。
“這段時間多虧小何陪著我,我一個人在家里閑著無聊,她就過來陪我說話看電影?!?/p>
陳先生看向我,“謝謝你。”
我搖搖頭。
他想了想,道:“感謝你這段時間為我太太所做的一切,算是我欠你人情,之后你有什么需要盡管……”
話音未落,許女士拍了他一下。
“說什么呢?小何過來陪我又不是為了得到你的回報?!?/p>
我彎了彎眉眼,不得不承認,許女士這番話更得我心,我莫名的不想把這次陪伴定義為可以償還的恩情。
畢竟,來這里是我自愿的。
我和許女士在相處的過程中,我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平靜與溫馨。
陳先生略帶歉意,“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如果剛才的話讓你感到不適,我跟你道歉?!?/p>
我搖搖頭,“沒事?!?/p>
我看了看時間,起身,“我今天答應(yīng)奶奶要回家陪她吃晚飯,那我就先走了。”
“這就走了?”
許女士的不舍太過明顯,旁邊的陳先生也露出驚訝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