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有天夜里,對講機中突然傳來一個陌生人的唱歌聲。
杜軍這小車隊,滿共就三十輛車,司機就這么點人,彼此之間都很熟悉,平日哪位司機說話,不用報名,聽聲音就能聽出他是誰。
當時對講機里唱歌的這人,是個男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陌生,大伙都沒聽過,都表示不認識。
這人的歌聲非常遙遠,模糊,吐字不清。
而且還帶著背景音樂,那曲調(diào)忽高忽低,陰嗖嗖的,聽的讓人直起雞皮疙瘩,很不舒服。
至于歌詞,你不仔細聽,你感覺他唱的是人話,你仔細聽,你一個字都聽不懂。
起初大家也沒太在意,因為出租車里這對講機,是可以帶回家充電的,經(jīng)常有司機帶家里充完電,忘在家里了。
就讓家里娘們,小孩拿著亂玩,咋咋呼呼的亂叫喚。
這事特有意思,因為九十年代那會,本來就比較落后,這里又是縣城,對講機這么個小稀罕玩意,人們都沒見過,都覺得特新鮮,喜歡玩。
這車隊電臺里啊,就經(jīng)常有司機家屬來搗亂的,比如大半夜你一個人跑出租,黑天半道的,突然電臺里冒出來個陰森森的老太太,扯著嗓子擱那唱黃梅戲,唱完還問你,我唱的好不好啊?
你說不好,老太太就開始罵人了,罵的可難聽了。
也有小比崽子,拿著對講機亂叫喚,學狗叫,叫喚完還沖大伙挑釁,你們來抓我???你們來抓我???
最有意思的一次,莫過于幾個月前,有個婦女突然占用電臺:“喂喂?聽得到嗎?我給大伙宣布個事啊?!?/p>
“我老公馮江濱,你們車隊的司機,41歲的已婚老爺們,背著我在外邊搞小三,搞了三回,三回全讓我抓到了!”
“馮江濱,你這管不住褲襠的畜生!我今天就把你底褲揭了,讓你們車隊的同事都瞅瞅!你是個怎樣的下賤狗籃子!”
“讓你父母也聽聽……好好臊臊你!”
婦女就占著電臺擱那罵,罵了足足半個多小時,給那些司機聽的是啼笑皆非。
所以那天夜里,聽到有男的在電臺里唱歌時,大伙也都沒怎么在意,都見怪不怪了。
尋思著,可能又是誰家的家屬,覺得對講機稀罕,拿著亂玩呢。
再說這男的,一首歌唱完了,重復接著唱,沒完沒了,根本就不帶停的。
唱到后邊,有司機就不耐煩了,那人一直占著電臺唱歌,大伙都插不進去話,一唱就是好幾個小時,特別煩人。
一連好幾天,都是這樣,大伙都挺生氣的,有司機就把這事反應給杜軍了。
當時杜軍在外邊忙車隊手續(xù)的事,人在外地,得知這事后,杜軍也是氣的火冒三丈,跑回總臺一聽,還真有個男的擱那唱歌,杜軍拿起對講機就沖對方喊話:
“這是誰家的家屬???有完沒完啦?”
“這是咱們車隊的專用電臺,你這跟個破磁帶錄音機似的,一遍遍唱你那破比歌,占著電臺,大伙都用不了,你這不是純找事嗎?”
“你聽到?jīng)]有?你快把對講機閉了!”
對方根本就不帶理的,繼續(xù)唱他的歌,這種事,杜軍也是頭回遇見,也感到很不解,就挨個問車隊里的司機。
結(jié)果都說不知道,不認識這人。
杜軍一發(fā)狠,索性一口氣把三十臺對講機,全部收回總臺,這下總該安靜了,再沒人唱歌了吧?
不。
還是那男的,繼續(xù)沒日沒夜,反復循環(huán)地唱著同樣一首歌。
曲調(diào)陰森,悠長,歌詞含糊不清。
起初吧,杜軍并沒有往那方面去考慮,他尋思著,會不會是競爭對手在故意搗鬼呢?
因為當時車隊生意火爆,有不少人暗地里眼紅,也看上了這生意,想來分一杯羹。
于是杜軍就花了點錢,從外地請來個搞電臺的技術(shù)人員。
這人來看了,看完說,你這種現(xiàn)象,絕不可能是同行搗亂造成的。
因為對講機電臺,屬于一種非常特殊的通信協(xié)議,三十臺對講機,掛靠在你這個總臺運轉(zhuǎn),就算有外人破解了你的加密頻率,他也參與不進來。
你這三十個名額,是被機械鎖死的,多一個都不可能。
杜軍半懂不懂地聽完,心里也犯起了疑云,既然不是同行搗鬼,又排除了司機家屬搗亂的可能,那這唱歌聲?是哪來的呢?
接下來這段時間,杜軍哪都不去了,就待在總臺,開始一遍遍聽那人唱歌。
夜深人靜時,杜軍也不睡覺,就擱那聽,他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杜軍自個都不記得,他一共聽了多少遍,聽到耳朵都起老繭時,他總算一個字一個字地,把歌詞聽出了個大概:
“青霉素,悄悄訪,金霉素,床下藏,床兩畔,無聲響,夜晚風,冷如霜,一針針,吊瓶搖……”
“左手疼完右手涼,回憶往事哭斷腸,墻角恍惚見無常,黃泉路上……”
這是杜軍聽出來的部分內(nèi)容,剩下的內(nèi)容太過模糊,都包漿了,完全聽不懂。
他就給這段內(nèi)容寫到紙上,拿起來讀。
讀第一遍時,杜軍還沒覺得有啥,讀完第二遍,他頭皮就開始一下下亂炸!整個人掉進了冰窟窿里,冷的直打哆嗦!
青霉素?金霉素?
杜軍一下就聯(lián)想到醫(y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