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著盧曉瑩準(zhǔn)備回桑家,卻不料749局的那五人,又從原路返了回來。
我沒有回頭,我聽腳步就知道他們回來了。
這些人的突然返回,是有原因的,是帶著一個清晰的惡兆的。
這時,手機(jī)嗡嗡作響,我劃開屏幕查看,當(dāng)我上傳了悲從喜的解剖照之后,群里所有成員都笑了。
血錐:“嘻嘻嘻……”
陰小人:“哈哈哈哈哈!”
十三尺:“我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笑過了,哈哈哈哈!”
我一輩子只削木頭:“呵?!?/p>
看完群成員們的嘲笑之后,我不動聲色地將手機(jī)塞進(jìn)口袋,對盧曉瑩小聲道:
“對自己用哭悲,快!”
盧曉瑩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快速比劃出手勢,我則是提前預(yù)讀了降魔咒。
降魔咒的咒音尚未念完,我耳邊就傳來了一道男性的密語聲:
“有一年你和朋友去酒吧,你遇到了一個特別漂亮的姑娘,她是你朋友的朋友,她就坐在你對面,你從未見到這么好看的女孩,她美的像個畫中人,這么美的姑娘,一定很高冷吧?如果我主動搭訕,她一定會沖我翻白眼吧?你暗想著?!?/p>
“可那女孩不但不高冷,反而還有意無意地沖你笑著,你心跳的很快,你連你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但是,你并沒有主動和她搭話,你和其他屌絲一樣,在本能的驅(qū)使下,刻意保持著高冷姿態(tài),從始至終,你沒有拿正眼去瞧過人家,很多年過去了,每當(dāng)你回憶這件事時,你都感到無比的懊悔和失落,一段老天賜予你的好姻緣,就這樣被你的懦弱,膽怯和自卑給錯過了?!?/p>
是悲從喜的聲音,他還沒死,所以,他為什么沒死呢?就在剛才,我明明親手解剖了他?
如果這是幻術(shù)的話,在諸行無常法印的加持下,又豈能逃過我的狐瞳?
遁形術(shù)?也不對,我見識過骨灰遁,飛蟲遁,如果是遁形術(shù),在我解剖他之前,他的肉身就該化作細(xì)小的微粒分解開才對,可他并沒有。
他的確是被火焰輪止殺死的,我真實感受到了他血液的溫度,他的皮,肉,骨,他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你再沒有遇到過比她更好的女孩,人生就是這樣,錯過的就錯過了,不會再來更好的了?!?/p>
悲從喜滄涼而無情的聲音,繼續(xù)在我耳邊徘徊:“當(dāng)你得知那女孩最后嫁給了一個各方面都不如你的男人后,這件事就成為了你心中的一道疤,直到你臨死前的那一刻,你還對它念念不忘?!?/p>
“但這只是你遺憾的一道縮影,你不是一個好兒子,更不是一個好父親和好丈夫,你的一生碌碌無為,毫無建樹,當(dāng)你死后,你會立刻被世界遺忘……每一條遺憾的縮影,都像一條涓涓細(xì)流,最后匯集在你的心頭,形成了海潮,變質(zhì)成了怨念,這一生就這樣了,下輩子吧?!?/p>
他說的這些,并不曾在我身上發(fā)生過,我沒去過所謂的酒吧,更不認(rèn)為在那種地方,能遇到心儀的女孩。
但奇怪的是,這些話卻深刻地影響了我,有那么一刻,我甚至篤定地以為,這就是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
我緩緩回過頭,看向后方,只見小溪邊,悲從喜的尸體消失了,那里憑空出現(xiàn)了一顆奇怪的樹,樹干有三五米粗,但整體并不高,樹皮和枝葉都是血色的。
在我注視到那顆樹的時候,樹皮開始向兩側(cè)剝離,悲從喜赤身裸體地從樹干里走了出來,他的背部連接著許多暗紅色的根須。
這些根須早已生長到了他的皮肉里,甚至都成為了他血管的一部分,他用力掙脫開它們,每一次根須的斷裂,都會噴出大量鮮血,給他帶來了極大的痛楚,當(dāng)所有根須斷裂之后,他終于恢復(fù)了自由,但臉色變得更白了,虛弱到幾乎無法站立。
他又開始咳血了,邊咳,嘴里邊吐出沾滿血的碎竹竿,我曾用這些竹竿,將他像烤魚那樣串了起來,現(xiàn)在竹竿們?nèi)谌氲搅怂纳眢w中,他不得不用牙齒將它們咬碎,再一點點吐出來。
悲從喜吐著血站了起來,他還是之前的他,身上沒留下絲毫傷口,可他身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味了。
我這一生見過許多修行人,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道行越高,身上的人性也就越少,所有人都在朝著非人的路徑進(jìn)化。
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我直勾勾盯著全身布滿粘稠樹漿,虛弱無比的悲從喜,突然問他:
“這是?厭勝術(shù)中的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是一種由魯班獨創(chuàng)的,能讓死者復(fù)活的古代禁術(shù),我以為此術(shù)只是一個虛無的傳說,沒想到它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在木匠將死的那一刻,會將一顆微小的種子扔到地上,種子會釋放出一種吸力,趕在敵人之前,提前吸走死者余留的生機(jī),并隱蔽死者的魂魄,同時吸收死者散落在土壤中的鮮血,直至成長成一顆樹,到那時,死者會從樹干中剝繭而出。
難怪,我剛才殺死悲從喜后,卻一直沒有等到他的魂兒出現(xiàn),我還用勾魂索勾過他的尸身,勾出來的卻只是一團(tuán)空氣。
悲從喜點了點頭,用力擦著嘴角的血:“好眼力。”
我皺了皺眉,又道:“我聽聞,枯木逢春只能使用一次,而且這種復(fù)活只是暫時的,即使我不殺你,三天之后,你也會迎來真正的死亡?!?/p>
悲從喜撕下一段樹皮,裹住下體:“公輸門里,有人能用枯木逢春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復(fù)活,但我不行,我只能多為自己爭取三天的生機(jī)。”
我一臉不屑地冷笑:“一個將死之人,復(fù)活出來又有什么用呢?”
穿上樹皮裙子后,悲從喜背靠在血樹上,虛弱地大口喘息:“我承認(rèn),是我小瞧了你,你通過兩種截然不同的幻境,將我的本體和豎棺投放至兩個世界,這個手段非常巧妙。”
他血紅色的眸子不甘地看向我:“你運(yùn)氣好,你不過是提前得到了趕尸匠的提醒,如果沒有那兩個惡臭的,碎嘴的家伙提醒,死的人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