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聽到秦棠的聲音響起,張賀年緊繃的神經(jīng)松了松,說:“到哪兒了?”
“沒注意,剛睡著了。”秦棠聲音很低,有些沙,剛睡醒一樣。
張賀年的語氣不自覺溫柔幾分,“很困么?”
“有點。”
“那你睡吧,沒什么事?!?/p>
“嗯?!?/p>
“到了給我電話,打不通便發(fā)微信?!?/p>
“好。”
張賀年頓了頓,不知道怎么了,不想掛斷電話,想多聽會她的聲音,“要不你睡你的,手機別掛,我聽著?!?/p>
“不了吧,信號不好,而且我手機快沒電了,早上不記得充了?!?/p>
秦棠有些抗拒,聲音沙得更加厲害,鼻音也重。
張賀年敏銳察覺她的異樣,“聲音怎么了?哭了?”
“沒有,我剛睡醒?!?/p>
“棠棠?!睆堎R年緊繃著下半張臉,扶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收緊,特別使勁,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別哭?!?/p>
秦棠:“……”
呼吸重了重。
秦棠屏氣凝神,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眼眶很紅很紅,再次開口,說:“知道了,手機真的沒電了,晚點再找你。”
“好。”
“張賀年,再見?!?/p>
“嗯?!?/p>
說完,秦棠掛斷電話。
喇叭響起空姐專業(yè)甜美的廣播。
秦棠關了機,剛剛一直忍耐的情緒在這一刻傾瀉。
眼淚重重砸在手背上。
她慌亂擦掉,又落下一滴。
越擦越多,視線所及之處全是水霧,看都看不見。
……
張賀年掛斷電話,聽著忙音,心里的不安又被勾起,跟方維說:“給司機打個電話?!?/p>
“司機?怎么了?”
“你打?!睆堎R年沒解釋,眉目深沉,狠狠擰著,秦棠肯定是哭過,聲音跟感冒一樣,帶著沉重的鼻音,還騙他說在睡覺。
方維翻出手機打了過去,喂了聲,說:“到哪里了?順利么?”
司機那邊老實回答,方維沒聽出異樣,說:“那姑娘是不是情緒不好?”
司機回答,“是有點,一直在哭,很傷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p>
方維唉了聲:“女孩子就是這樣,哭完就好了,讓她哭?!?/p>
張賀年伸過手,示意把手機給他來接,方維就給了張賀年,張賀年沒說話,一聽到那邊,便敏銳察覺不對勁,說:“到服務區(qū)沒?”
“還、還沒。”司機聽到張賀年的聲音驀地緊張了一點,“我這開車呢,不方便接電話,等到了服務區(qū)我再打……”
“手機給她接?!?/p>
“啊?”
張賀年語氣重了幾分,“聽不見?我說把手機給后座的人,我有話和她說?!?/p>
“這、這……”
張賀年攥緊手機,“她人呢?你們在哪?”
方維一聽張賀年的語氣就意識到不對勁,看向他。
張賀年重復,“說話,在哪里?”
司機徹底裝不下去了,手機猛地被人收走掛斷,一陣忙音傳來,張賀年再打過去已經(jīng)沒人接了,關機狀態(tài),他瞬間意識到不妙,飛快撥打秦棠的號碼,情況也是一樣。
關機狀態(tài)。
“出事了?”方維面色一僵。
張賀年的太陽穴一抽一抽的,面目瞬間陰沉,“聯(lián)系不上秦棠和司機?!?/p>
按理說司機是方維找的,不可能有問題。
這幾天秦棠在方維的馬場,哪里都沒去,張夫人去過秦園,不可能這么快找來馬場。
這邊離市中心都有兩個小時車程,馬場附近監(jiān)控覆蓋面廣,方維做事大部分時候是沒問題的,如果有出現(xiàn)可疑人員,方維肯定會說。
而馬場工作人員又不認識秦棠,更不知道她什么來頭,更不可能被張夫人那邊的人收買,張夫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在這里。
最主要是,時間掐的死死的。
他了解在張夫人身邊做事的那些人,有部分是張夫人娘家人,不是專業(yè)搞跟蹤的,前幾天他帶秦棠從張家出來有特別注意沒被人跟蹤,所以問題來了,是哪里出了紕漏。
方維也打了幾遍司機的電話,沒有人接,“不可能啊,司機是我千挑萬選的,不可能有問題,怎么聯(lián)系不上了!”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秦棠應該沒有危險。
張賀年渾身氣場低沉,冷硬的眉目染上陰鷙,“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環(huán)。”
既然都沒問題,那就是最不可能出現(xiàn)問題的地方出現(xiàn)了問題。
但他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方維渾身冒著冷汗,“是張夫人還是……誰?”
張賀年沒說話,默認他說的話,除了張夫人,沒有其他人。
陳湛最近無暇分身,更沒必做綁架秦棠這種戲碼,何況上次他要報復到秦棠身上就不會找替死鬼。
方維見他還算冷靜,還沒有失去理智,說:“一個小時應該沒走很遠,我找人去查,實在不行……”
那兩個字沒能說出口。
報警——
報警也不一定有效。
何況那是張家。
張夫人敢做,就有應對的辦法,不會被輕易找到,就連報警也查不到,何況沒有證據(jù),而鬧大了,對張家、針對張賀年都沒好處。
這個道理,張賀年也明白。
方維自己先pass,“不行,如果是張夫人做的,那秦棠不會有危險,最多最多不讓你見她?!?/p>
方維碎碎念:“張夫人的動作也太快了,不可能知道你要把秦棠送走,我這邊都有監(jiān)控,沒看到周圍有可疑人員出沒,怎么時間掐得那么好,她能把秦棠弄去哪里?”
這回肯定不是張家。
張賀年撥通陳媽的號碼,問:“張夫人在不在家?”
“有其他夫人約夫人出去喝茶,這會不在家?!?/p>
“知道去哪里了嗎?”
陳媽說:“夫人沒說,我也不清楚?!?/p>
張賀年眸子冷沉沉的:“知道了?!?/p>
掛斷電話,張賀年又撥出張夫人的號碼,沒接,似乎是故意不接,最后還關機,明擺著冷處理。
張賀年面色籠罩一層陰云,手背一縷縷的青筋,猙獰突起,又撥給張夫人身邊的王叔,王叔倒是接了,笑盈盈的,問:“賀年,有什么事?”
張賀年打小跟這位王叔合不來,早些年給張父做司機,但其實一直都是張夫人的人,幫張夫人做事,跟張夫人還有點千絲萬縷的親戚關系,是張夫人身邊最忠實的心腹。
這人活脫脫的笑面虎。
無家無室,孑身一人。
“你幫張夫人干事?”張賀年舌尖抵了抵上牙膛,冷沉沉出聲。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p>
張賀年一言不發(fā),一直回到張家,張賀年飛快解開安全帶下車,方維跟著一塊下了車,跟在張賀年身后進了張家。
他不放心張賀年,擔心他會沖動行事。
“真迅速,一個小時左右,費了不少心吧?!?/p>
王叔輕笑:“賀年在說什么,我怎么一個字都聽不懂?!?/p>
“別跟我裝了,需要我請你過來還是你自己老實說,把人弄哪兒去了?”
王叔默了幾秒:“不管問多少遍,我都聽不懂?!?/p>
“這是打算裝傻裝到底了。”
“你要是想問,明天過后再去找夫人,夫人會跟你談。”
“等到明天,你們也把人藏好了。”
王叔干笑兩聲,隨即掛斷電話,掛斷之后,立刻給張夫人發(fā)消息匯報。
張賀年緊繃牙根,跟方維說:“得麻煩你了?!?/p>
“盡管說,這次的事也有我的責任,沒安排好,出了疏忽?!狈骄S沒忘記他還要回部隊,“你先回去,人我一定找到,有消息我告訴你?!?/p>
唯一能確認的是秦棠不會有危險。
但會嚇得不輕。
已經(jīng)暴露,張夫人對她不會客客氣氣。
上次是軟禁在張家,這次不一定了。
想到這,那團烏云更黑更密了。
……
張夫人喝茶見到陳家的千金,陳敏頤。
二十七歲,端莊大氣,長得更是漂亮,看著很聰明的一個姑娘。
陳敏頤剛回來,陪陳夫人的。
桉城姓陳的人不少,當?shù)氐拇笮?,不過圈子里姓陳的不多,就陳敏頤這一家。
陳家經(jīng)商,早些年做房地產(chǎn)的,一躍成為房產(chǎn)大亨,積攢財富,涉獵其他行業(yè),這么多年下來,早在桉城扎穩(wěn)了根基。
張夫人現(xiàn)在見誰都順眼,尤其是陳敏頤,之前就對她很滿意,拉到身邊來聊了起來。
陳敏頤乖巧順從,能說會道,人又機靈,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在場的夫人沒有不喜歡她的。
尤其是張夫人,握著她的手,說:“這么伶俐的姑娘,我要是有個女兒就好了。”
陳夫人笑而不語。
倒是旁邊的其他的夫人說:“當不了女兒,可以當兒媳婦,我聽說賀年不是調(diào)回來了,可以找個機會讓他們倆見見。”
“賀年?”陳敏頤對這個名字有印象,聽說過,都是一個圈子的,沒見過人也聽過名字。
“你覺得呢,敏頤?!睆埛蛉藛査?。
“可以呀,我也想見見賀年,之前就聽朋友提起過,聽說他之前在北城待了很多年?!?/p>
陳敏頤其實見過張賀年的照片,知道他長什么樣,很有男人味,和她圈內(nèi)那些沉迷風月的男人不太一樣,又是部隊的,年輕女孩子天然對這個職業(yè)有好感。
既然逃不過自由婚姻的命運,何不找個外貌好的、氣質(zhì)佳,有男人味的。
張賀年就很不錯。
……
張賀年在張家等到天黑,外面雨再次淅淅瀝瀝下起來,陳媽一臉擔心看著張賀年,不管陳媽說什么,張賀年都不說話,沉默坐著,等張夫人回來。
張夫人是九點多時候回來的,身邊跟著王叔,還有助理,陳媽上前接過張夫人的包包,張夫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出去。
等人走后,張賀年站起來,問她:“秦棠呢?”
張夫人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來,姿態(tài)優(yōu)雅,說:“我今天見過陳家的那位千金了,她對你也有興趣,找個時間見見吧,在年底之前,盡快把你們倆的事敲定,先訂婚再結婚?!?/p>
“我問,秦棠呢?”
張賀年壓抑著憤怒,雙目猩紅,下午,他拖了關系找人去找秦棠,將近四個小時,沒找到人,只能說張夫人很有手段,這次是有備而來。
“我說,陳敏頤你必須見?!?/p>
母子倆,互不相讓。
樓上聽到動靜的張徵月倚在欄桿上看熱鬧,她唇角勾起,并不打算摻和的意思。
想當初,張夫人的手段可不比現(xiàn)在的差多少,為了讓她離婚,打掉孩子,可費了不少心思。
現(xiàn)在拆散一個張賀年,綽綽有余好吧。
何況張賀年離開桉城那么久,他在桉城的人脈有限,又是自己家事,從一開始很明顯就處于下風。
博弈最怕的就是心軟,有軟肋。
張賀年不就是。
她當年也是。
張賀年手臂經(jīng)脈明顯,緊了又緊,并不打算屈服的架勢,他的人生心跳沒有服輸這兩個字,要么血拼到底,“我只見秦棠?!?/p>
“恐怕你得失望了,你見不到她?!?/p>
“您把人藏哪了?”張賀年冷硬出聲,“您不說,我也能把桉城掀翻。”
“你試試!”張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憤怒,“你真以為你在桉城有根基?我不怕直接告訴你,人我已經(jīng)送走了,你永遠都別想找到她,從今往后,你收了那個心思,想都別給我想!”
“何況人不在桉城,這個點,還在飛機上?!?/p>
“你送她出國?”張賀年瞳孔緊縮,眼里猩紅根根分明,手指捏得嘎吱響。
看張夫人得意的表情,想必是送出國了。
送出國是張賀年的死穴。
未經(jīng)允許批準,不能隨意出國。
除非扒了身上這層衣服。
張夫人覺得自己贏了,悠然又坐回沙發(fā)上,“賀年,從一開始你就草率了,而且出國,是你姐夫做的決定?!?/p>
“你犯不著跟我生氣,你姐夫還沒死呢,他還好端端活著,有權利處置自己女兒的去留,何況出國深造而已,是為了她好,又不是去死。”
張賀年硬朗的五官一寸寸發(fā)冷、發(fā)沉。
目光折射出的寒光更是駭人。
“你姐夫沒找你麻煩,是看在張家的份上,要是他追究起來,你現(xiàn)在擁有的,保不保得住還是個問題。”
張夫人冷哼一聲,完全站在制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