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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真不跟我去國外?”(一更)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和處處喜慶的周家形成對比。

周靳聲應(yīng)該不在,經(jīng)過院子沒看見他的車。

傭人從三樓下來,程安寧站在一側(cè)讓路,平姐主動跟程安寧打招呼,

“安寧小姐回來了?!?/p>

程安寧很輕點了下頭,恍惚了下。

“安寧小姐有什么需要盡管喊我,我先去忙了?!逼浇銘B(tài)度和善,對她的稱呼也改了的。

“嗯,你們?nèi)ッΠ伞!?/p>

程安寧沒給她們添亂,她走到二樓突然想起什么,調(diào)轉(zhuǎn)步伐上了三樓,周靳聲的房門緊閉,她徑直去了盡頭的練琴房,擰開房門一看,靠窗的位置放著一架鋼琴,她走過去揭掉防塵罩,已經(jīng)很多年沒碰鋼琴了,她坐下來,小時候?qū)W琴的畫面不斷閃回。

她從小學的鋼琴,一直到十七歲,高考結(jié)束就沒再碰過,她沒有天賦,彈的一般,也沉不下心坐在鋼琴前練上一整天,以前學是被家里強制要求的。

其實周靳聲也會彈,彈的更好,有天賦,但他不愛樂理,偶爾她練習的時候會指導(dǎo)幾句,陪伴了她一個又一個寒來暑往。

少女時期整個青春的點點滴滴都與這個男人有關(guān),像慢性毒藥,在不知不覺中侵入她的身體,麻痹她的骨髓,蔓延至五臟六腑。

程安寧坐下來,手指輕觸黑白琴鍵,清脆的琴聲響起,她試了試音,翻開琴譜隨便彈了起來。

多年不碰,生疏了不少。

王薇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門口,笑著說:“在彈琴?”

“隨便玩玩?!背贪矊幓剡^神。

“以前讓你學還不愿意?!?/p>

程安寧說:“以前不懂事,不過沒有天賦,練再多也沒用。”

“過段時間這間琴房要拆了?!?/p>

“為什么?”程安寧一頓,疑惑看向王薇。

“你小叔說的,一直荒廢落灰,等婚禮結(jié)束,就拆了,改成兒童房?!?/p>

那股熟悉又絕望被針扎一樣的疼密密麻麻出現(xiàn),程安寧回過頭,哦了一聲,“知道了?!?/p>

程安寧呼吸都覺得困難,像擱淺的魚,拼了命游也回不到水里。

王薇下樓去了,腳步聲漸遠。

程安寧深陷在低沉消極的情緒不能自拔。

以至于沒有注意到門口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

鋼琴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回響,要將世間的悲傷裹挾進去一般。

從窗戶照進來的光將周靳聲的影子拉得斜長,他倚著墻,聽著里面?zhèn)鞒龅那俾暎孟衩總€音符都在訴說她無盡的心事,她彈的這首曲子原本是一首粵語老歌叫地盡頭。

程安寧走出琴房前整理好了情緒,關(guān)上門,經(jīng)過那扇緊閉的房門,不自覺放輕腳步,明知道他不在家,然而……

原本緊閉的房門打開,程安寧還沒轉(zhuǎn)過頭看清什么情況,手臂一緊,被一股力量拉進房間,砰地一聲,房門關(guān)上,她被抵在堅硬的門板上,鼻間是熟悉的氣息,很淡的木質(zhì)雪松味。

她的心跳比大腦先有的反應(yīng),緊緊地縮了下,隨即而來是鋪天蓋地侵襲而來的窒息感。

仿佛深藏心底的秘密被人窺探。

他不是不在家么?

他剛剛是不是聽見了?

程安寧不敢抬頭,生怕一個眼神泄露情緒。

周靳聲的手指撫過她泛著濕潤的眼角,她喉嚨發(fā)干發(fā)緊,不敢動彈。

“很難過?”

“……沒有?!?/p>

周靳聲微不可察嘆息一聲,將人擁入懷里,手臂圈著她的腰身,溫暖的手掌摸著她的頭發(fā),沒有說話。

程安寧心理在做強烈斗爭。

夢里對他說的話差點脫口而出,差一點發(fā)出聲音的時候她硬是咬牙忍住,明天就是婚禮了,她即便說了能如何?還能如何……

覆水難收。

話到嘴邊變成了,“恭喜。”

周靳聲的手滑到她腰后,力度逐漸收緊,又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和以前每次揉她頭發(fā)一樣,隨即附在她耳畔輕聲說道:“真不跟我去國外?”

“不去?!背贪矊幨缚诰芙^。

周靳聲似乎是玩笑成分居多,隨口一問,她的回答在他意料內(nèi),脾氣就是犟,明明難過得要死。

“你脾氣跟誰學的,這么犟?!?/p>

“我就這樣?!?/p>

周靳聲沉默,沉默時間挺久的,說:“出去吧?!?/p>

隨即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

房間的窗簾緊閉,隔絕外界的光線,很暗,暗到看不清彼此是什么表情。

打開門,程安寧走了出去,頭也沒回下了樓。

周靳聲冷冽的面容浮現(xiàn)一絲煩躁,拽開衣領(lǐng),點了根煙,含在唇邊抽了起來,所有的事按照他原本計劃進行,沒有差池,也是他要的,沒有回頭路,也不會回頭。

男人都是一樣,貪權(quán)縱欲,他享受其中,將一切玩弄掌心,不會因為一個女人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再不舍得也得做理智的選擇。

……

周家歡聲笑語,處處透著喜慶,程安寧在人前粉飾太平,晚上躲在房間盯著鐘表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沒開燈的房間,程安寧點了根煙,她沒抽,任由火光極緩慢燃燒,她盯著鐘表看,一直到四五點時刻,周家又熱鬧起來,迎親的車隊在外面等候。

清一色的豪車,排場陣仗非凡。

程安寧稍稍回過神,站在窗戶旁,看著樓下一條路張燈結(jié)彩,燈籠懸掛,紅毯更是鋪了一地,人山人海的……形容不出的熱鬧喜氣。

房間門被敲響,是王薇的聲音傳來,“寧寧,醒了嗎?”

禮服放在床頭上,程安寧一夜沒睡,恍惚了一下,換上裙子后開門,王薇進來幫她化妝,她乖乖聽話,像提線木偶,精致又空洞。

王薇說了什么,她沒注意聽,魂魄不知道飛去哪了。

王薇以為她昨晚被吵得沒睡好,拍拍她的手,“忍忍,過了這幾天就好了。”

程安寧垂眼,手指輕顫。

她穿的禮服是淡藍色的,溫婉、簡潔,妝容也淡,主要是調(diào)和氣色,不用太爭艷,今天主角畢竟是姜倩。

王薇很滿意,“現(xiàn)在媽媽最放心不下就是你的婚事了,媽媽期待你出嫁時也是這么熱鬧喜慶?!?/p>

程安寧自嘲笑了笑,她有那天么?算了吧。

跟著王薇下樓,迎面碰上從對面樓梯下來的周靳聲。

他一身燕尾服、緞面翻領(lǐng)、白色馬甲、領(lǐng)結(jié),胸口別著襟花,量身定做的西服,剪裁恰到好處,氣質(zhì)矜冷,姿態(tài)從容。

外型優(yōu)越穿什么都好看,更別說今天他是萬眾矚目的主角,身后萬物仿佛成了黑白色,只有他讓人移不開視線。

然而五官清冷,臉上沒有笑意,顯得結(jié)婚的又不像是他。

程安寧移開了視線,看向其他地方,提著裙擺,緩慢下樓。

她穿著高跟鞋,時刻控制情緒,不能在人前失態(tài)。

下了樓,她跟在王薇身后,王薇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熱鬧程度比她想象得還要甚,周家平時難得見到面的親戚們都來了,還有伴郎團,準備迎親去了。

程安寧目送一群人浩浩蕩蕩出門,仿佛置身在冰冷的深海,海水淹沒她整個身體,氧氣在一點點抽離。

撥開人群,站在門口目送那道身影上了車,車窗落下,坐在車里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覺,側(cè)頭看了過來,清冷的眸光越過人潮,落在站在大門旁的程安寧。

程安寧垂眼,遮蓋住眼底的麻木,周靳聲收回視線,眼神陌生得讓人猶如身處冰窖,車窗關(guān)上,很快,車子啟動離開。

早上十點左右,接到新娘的隊伍回來了。

程安寧在人群后看著周靳聲抱著盛裝的姜倩從車里下來,迎接所有人的祝福喝彩,鞭炮噼里啪啦響起。

見到他們一同給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敬茶……

姜倩改口喊父親母親。

周老爺子和周老太太封了一個很大的紅包給兩位新人。

角落里,程安寧在高朋滿座的喧鬧里無聲無息潰爛。

……

晚上,主婚宴現(xiàn)場。

名流云集,場面宏大,宴席擺滿宴會場。

盛大絢爛,華麗莊重。

主桌位置是周、姜兩家,左邊女方親友,右邊男方親友,按照親疏遠近進行安排,重要的賓客則在主桌最近的位置。

程安寧在周家的主桌,周宸的前妻和兒子也在,此時此刻,程安寧只覺得自己和母親是多余的,不是他們周家人。

王薇怎么說也是現(xiàn)任周宸的太太,幫忙主持場面,程安寧跟著母親招待來賓,站了一會很累,王薇讓她去休息,不讓她幫忙接待了。

張賀年和秦棠在靠近主桌的位置,是周靳聲邀請的,雖然秦棠對周靳聲有很大的意見,不想來,礙于情面還是來了,她也不放心程安寧。

卓岸和他的家人那邊在其他位置,方維和張賀年秦棠在一桌。

程安寧快喘不過氣時就去找秦棠歇一會,秦棠好心疼,程安寧沒怎么著,她先忍不住紅了眼眶,張賀年哄了好一會兒,都哄不好。

張父和張夫人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以為張賀年欺負秦棠,礙于場所,張父小聲呵斥他。

張賀年怪冤枉的,“我疼她都來不及,怎么可能是我欺負她?!?/p>

張夫人對秦棠的態(tài)度改觀了許多,前段時間和她的母親吃了頓便飯,到家里坐了坐,也算是同意了這門婚事,即便不同意,也改變不了張賀年的態(tài)度。

張賀年和秦棠的事傳開,也成了圈內(nèi)的佳話,至于私底下是怎么議論的,當事人并不在意,關(guān)上門是他們一起過日子,只要沒做傷天害理的事,便跟別人無關(guān)。

桌下,張賀年握住秦棠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別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被今天的婚禮感動了?!?/p>

“才沒有?!鼻靥募泵Ψ裾J,“要不是擔心寧寧,我都不想來?!?/p>

她都沒怎么打扮,天氣冷,打扮很休閑就過來了,沒化妝,勝在底子好,在一堆牡丹花里是清冷的山茶花般存在。

不艷麗,但耐看,獨特。

程安寧作為周家人,得穿得體一點,那薄薄的布料,風一吹冷得不行,秦棠拿了針織披巾給程安寧披上。

摸了摸程安寧的臉頰和手,都是冰的。

“好像披巾也有點薄。”

“沒事,不冷?!背贪矊帞n了攏披巾,“你忘了,我最抗凍了,大冬天也穿短裙?!?/p>

秦棠捏她的臉,“那是十七八歲的時候,現(xiàn)在可不要大冬天穿短裙了?!?/p>

距離婚禮還有十分鐘才正式開始。

程安寧異常沉默,秦棠問她:“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程安寧可以掩飾愛意,掩飾恨意,可掩飾不住眉宇間的疲態(tài)。

“好,我想上洗手間?!?/p>

“走吧?!?/p>

秦棠挽住程安寧的手臂,朝宴會廳外走去。

卓岸不知道什么時候跟過來,他也不想來,奈何家里收到的邀請,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是給周靳聲面子,是給周家面子。

卓岸在吸煙區(qū)吞云吐霧,見到她們倆從洗手間出來,摁滅煙蒂小跑過來,著重觀察程安寧的臉色。

還好,沒哭鼻子。

其實程安寧一直在強撐淡定,不知道掐了大腿多少回。

大家心知肚明這是一場商業(yè)聯(lián)姻,利益至上,鞏固家族地位,所有資源都掌握在上位者手里。

張賀年也不例外,他是靠自己避免一場無妄之災(zāi),身邊坐著秦棠,他很有感觸,伸過手來握住她的手,在張父和張夫人的視線下,他吻了吻秦棠的手背,秦棠抽回手,一點都笑不出來。

張父張夫人習慣他們小兩口膩歪的勁了。

很快,婚宴開始。

舒揚的背景音響起,司儀上了舞臺講話。

周遭的燈光暗下來,集中在中間被鮮花簇擁的紅毯上,打扮精致的小花童提著花籃,準備迎接新人的入場。

“今晚的新郎新娘入場——”

隨著繁瑣的開場白結(jié)束,在一片轟動的掌聲里,金碧輝煌的大門打開,一身正式西服的周靳聲和穿著婚紗的姜倩在出現(xiàn),滿場的燈光落在他們身上,令人艷羨的婚禮正式開始。

程安寧看了一眼,不敢再看,一黑一白的身影像玫瑰的刺,稍不留神便扎了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