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熹的病好了，比起上次在電梯見到那天活潑不少。

程安寧先跟小家伙打招呼，轉(zhuǎn)而跟孟劭騫說：“謝謝，不過不麻煩……”

孟劭騫，“要是不想我吃罰單，先上車再說?！?/p>

孟劭騫探過身打開副駕的門，程安寧不好再拒絕，矮身上了副駕。

等她系上安全帶，車子緩緩啟動。

“姐姐，你食咗飯未呀？”

熹熹的奶音又軟又糯，沒等程安寧回答，孟劭騫糾正她：“我怎么跟你說的，明年要上幼稚園，你得說國語。”

熹熹嘟嘴：“知啦，好煩啊你?！?/p>

“孟熹?！?/p>

“臭爹地?！?/p>

孟劭騫眉頭壓了壓，聲調(diào)低了幾個度，“病好了，屁股癢是不是。”

熹熹下巴一揚，哼哼一聲，還是不安分，“壞爹地，兇巴巴?！?/p>

程安寧默默轉(zhuǎn)過頭，嘴角不可避免彎了彎，被逗笑了。

“姐姐，你還沒告訴我你吃飯沒？”熹熹的國語磕磕絆絆的，說得很費勁，一句話兜了幾個圈。

程安寧聽出來了，“還沒有?！?/p>

熹熹轉(zhuǎn)頭催孟劭騫，“爹地，你快點，肚肚餓，姐姐也餓！”

孟劭騫通過后視鏡看了看孟熹跟條蟲子似得扭來扭去，“孟熹，安分坐好，別亂動?！?/p>

兒童座椅捆不住她。

她很不喜歡坐兒童座椅，一坐上去就要扭來扭去。

“你們也沒吃飯么？”程安寧輕聲詢問孟劭騫。

“嗯，剛從游樂園回來，你今晚也這么晚？”

“手頭有點東西沒做完耽誤了點時間?！背贪矊幷{(diào)整坐姿，往后坐了坐，雙腿并攏，雙手放在腿上。

孟劭騫雙手扶著方向盤，詢問，“想吃什么？”

“我？”

“嗯，難得遇到，一塊吃個飯吧，我和熹熹也沒吃。對了，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女兒的名字？”

“有聽你喊過。”

婚禮那天，他好像就喊了他女兒的名字，叫孟xi？

她不確定是哪個xi。

“可不可以問下是哪個xi？”

“喜歡的喜，下面帶四點水的熹?！?/p>

“很好聽?！?/p>

‘熹’寓意光明，熾熱，很好的一個名字。

孟劭騫淡淡勾唇，“那我來決定去哪里吃？”

程安寧沒有意見，“好。”

她猶豫幾秒，想起他上周五幫忙，補了一句，“我來請吧，地方你決定?！?/p>

“你請客？想還我人情？”孟劭騫眼底一片柔光，偏頭望了她一眼。

程安寧被說中，不好意思笑笑：“可以嗎？”

“可以。”

熹熹坐在后面觀察他們倆個，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等紅綠燈之際，孟劭騫回頭看一眼，熹熹眨巴眨巴眼，“爹地，你望咩呀？”

“看你靜雞雞是不是在作妖?！?/p>

熹熹怒瞪他，眉毛皺巴巴的，“過分！”

孟劭騫嘴角勾起，眼眸帶著笑意。

到了地方，是一家港式茶餐廳，程安寧已經(jīng)做好大出血的準(zhǔn)備，什么貴的吃什么，結(jié)果是一般的茶餐廳。

孟劭騫找地方停了車，下了車走到后座，解開兒童座椅的安全扣，熹熹不讓抱，她推開他的手，“我自己走，不要抱?！?/p>

孟劭騫把人提溜下車，沒有抱她，她雙腿一落地，蹭蹭蹭跑去程安寧身邊，握住程安寧的手，笑得特別甜，“姐姐，我可以牽你的手吧。”

“可以?！背贪矊帉潇錄]有抵抗力，小家伙的國語特別魔性，明明長得甜美可人，像精致的洋娃娃，一說國語有極大的反差。

過了晚市最熱鬧的時間段，人不是特別多，他們?nèi)s在最后的時間來的，找地方落座，熹熹黏著程安寧坐在孟劭騫對面，不肯跟孟劭騫坐，孟劭騫擔(dān)心她影響程安寧，叫她過來，她非但不要，抱緊程安寧的胳膊不撒手，裝聾作啞，不搭理他。

“沒關(guān)系，就讓她跟我坐吧?！?/p>

程安寧摸摸熹熹的小腦袋，她頭發(fā)扎了一個丸子頭，小孩子的發(fā)質(zhì)柔軟，微微有點黃，大概是混血原因。

孟劭騫無奈，叮囑她：“等會吃飯自己吃，別搗亂?！?/p>

熹熹哼了聲。

孟劭騫拿了菜單遞給程安寧先點，程安寧問熹熹想吃什么，熹熹伸長脖子看菜單，明明不識字，看得津津有味，一副小大人做派。

孟劭騫添茶倒水，目光落在程安寧身上，她對待熹熹很有耐心，熹熹也喜歡她，還挺投緣的。

“熹熹，吃多少點多少，別點太多。”

小家伙什么都想吃，人就那么一點，吃又吃不了多少，吃不完又要他這個老父親收尾。

“知道啦?！?/p>

程安寧和熹熹點完，將菜單遞給孟劭騫點。

等上菜途中，熹熹說：“爹地，我想拉尿尿?！?/p>

茶餐廳洗手間分男女的，孟劭騫不方便帶她去男洗手間，程安寧則說：“我?guī)ハ词珠g吧。”

“多謝?！?/p>

“沒關(guān)系?！?/p>

熹熹很乖跟著程安寧去洗手間，望著一大一小的身影，孟劭騫嘴角越來越彎，一晚上沒下去過。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

等程安寧和熹熹從洗手間回來，菜已經(jīng)上齊了，熹熹點了不少，雖然不挑食，但吃的不多，剩下無一例外還是孟劭騫解決，避免浪費。

吃完飯，熹熹到點開始犯困，孟劭騫抱著她回到車?yán)?，熹熹睡得很沉，屬于怎么折騰她都不會醒的類型。

程安寧站在一旁，“熹熹都睡著了，你們先回去吧。”

“我送你，上車?！?/p>

“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車回去?！?/p>

“不差這點時間。”孟劭騫繞到副駕打開車門，紳士有禮帶了一點點強勢，“上車吧?！?/p>

“那謝謝了?！?/p>

程安寧不再推脫了，彎腰上了副駕。

熹熹睡著了，一路很安靜，孟劭騫專注開車，程安寧忍忍不住神游，直到孟劭騫突然出聲嚇了她一跳。

“你住哪？”

程安寧回過神說了一個大概位置下車。

“我嚇到你了？”

“剛在想事情，沒有嚇到，太入神了?！?/p>

孟劭騫語調(diào)溫和，“在想什么？”

程安寧垂眼，蓋住眼底浮現(xiàn)的情緒，“也沒什么?！?/p>

“程安寧，我上周五晚上說的話一直作數(shù)?！?/p>

程安寧脫口而出：“還是不了?！?/p>

她和周靳聲的事剪不斷理還亂，不想再讓無辜的人卷進(jìn)來。

話音落下，孟劭騫好一會沒說話，車?yán)镉职察o下來，安靜到她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跳聲。

過了會，孟劭騫平靜詢問：“因為周靳聲么？”

“你和周、周靳聲是朋友，我不想拖你下水，這也不是什么好事。”

經(jīng)過上周五那晚，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和周靳聲的關(guān)系不是明面上那么簡單，何況是孟劭騫。

他說了不會問，不會說出去，說明他也猜到了一點，既然如此，也沒什么好遮掩的。

只站在孟劭騫的角度來說，猜到了一點端倪，但知道的有限，他們真有什么，也是他們之間的事。

于情于理，程安寧的事都跟他沒關(guān)系，但他卻不打算袖手旁觀，而是自愿摻和。

至于周五那晚，如果程安寧抽到別的男人，估計連包間門都出不去，之所以讓程安寧跟他走，應(yīng)該是了解以他的人品不會對程安寧做點什么，不過后面報警倒是讓人沒想到。

這個周靳聲，才是心似海底針。

程安寧想起上周五的事，多多少少對孟劭騫造成了一定影響和麻煩，她出聲道歉，“實在對不起，給你添了不少麻煩?！?/p>

“不用客氣，沒有什么麻煩?！?/p>

程安寧有點無地自容。

不管怎么說，周靳聲已婚，她和周靳聲又有一層名義上的親戚關(guān)系，被人知道她和周靳聲有過一段，挺讓她覺得難堪。

雖然孟劭騫沒有看不起的意思。

但她還是有一種被扒光了游街示眾的感覺。

羞愧、不值得驕傲，只想逃避。

到了地方，車子停在路口，程安寧解開安全帶下車道了聲“謝謝”。

孟劭騫沒有立刻離開，等到看不見程安寧的身影了，這才啟動車子離開。

回到家里，孟劭騫抱著熹熹到了方將，放在床上，熹熹便醒了，揉著眼睛奶聲奶氣喊了聲，“爹地?！?/p>

“嗯？”孟劭騫拿了熱毛巾幫她擦臉，擦手，換上可愛的草莓睡衣。

“爹地?！?/p>

“怎么了？”

熹熹咬著手指頭，左右看了一圈，意識到回家了，小奶音又軟又糯問，“幾時可以再見到姐姐。”

“這么喜歡姐姐？”

熹熹用力點頭。

“為什么？”

“姐姐不會只跟你說話，不理我?！?/p>

孟劭騫低頭問她，“是以前的姐姐只跟爹地說話，不和你說話，你才不喜歡么？”

熹熹用力點頭，“嗯?！?/p>

他不是沒接觸過別的女人，有幾次是家里的安排，見過幾次面，相處下來還可以，熹熹一開始也很喜歡，姐姐姐姐的喊，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熹熹突然不喜歡了。

“以后叫寧寧姐姐。”

“為什么呀？”

“和別的姐姐區(qū)分開來，寧寧姐姐就一個?！?/p>

“好喔！那我?guī)讜r可以再見到寧寧姐姐？”

孟劭騫坐在床邊，“乖乖聽話，想見到寧寧姐姐不是什么難事，好了，既然醒了，洗個澡再睡，不然臭烘烘的?！?/p>

“不要你，我要保姆阿姨洗。”

“那我去喊保姆阿姨？”

“好！”

等保姆阿姨幫熹熹洗完澡出來，小家伙裹著毛巾，跑到他跟前張開手，“爹地親一個！”

孟劭騫俯身低頭，熹熹在他臉上重重啵唧一口，他揉揉她的小腦袋瓜，“晚安。”

“晚安！記得你答應(yīng)我的事！”

“記得?！?/p>

片刻后，孟劭騫洗完澡回到書房，沒開燈，坐在椅子上，跟往常一樣，倒了杯酒，冰塊在酒杯里慢慢溶解，頭一次覺得一個人的夜晚漫長又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