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那刻,程安寧才注意到洗澡前放在電視柜上的手機此時此刻在周靳聲手里。
備注名為【Niclas】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
“Niclas。”周靳聲嗓音醇厚,很有磁性,“這么晚了,還有人找你?!?/p>
他語調(diào)極慢,慢得好像在凌遲她。
程安寧不確定他是不是知道孟劭騫的英文名,朝他伸手,“手機還給我?!?/p>
“過來拿。”周靳聲輕輕一笑,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幽深的瞳光讓她不寒而栗。
程安寧不敢過去,靠近他十公分都不想。
手機鈴聲還在響,太久沒人接結(jié)束后沒一會又響起。
周靳聲嘲諷道:“什么時候跟孟劭騫這么熟了,熟到深更半夜還能打電話找你。”
程安寧整個大腦頭皮都緊了下,“你無權(quán)過問?!?/p>
周靳聲上半身往前傾,結(jié)實的小臂血管突起得明顯,象征男性強悍的力量感,他的雙腿分開,西褲筆直熨帖長腿,他那姿勢像蟄伏已久的野獸,隨時都有可能沖過來撲住獵物。
撕咬,獵殺。
程安寧無疑是他眼里的獵物。
在耍手機鈴聲掛斷前,周靳聲接了,“喂——”
程安寧握緊手指。
孟劭騫沒想到接電話的人會是周靳聲,幾秒后才開口,“靳聲?”
“有什么事?”
“我找安寧?!?/p>
“打電話不看時間?”
“抱歉。”手機那邊的孟劭騫禮貌道歉,卻沒有掛斷,“確實很晚了,不過能讓安寧接電話么,我有事找她?!?/p>
周靳聲捏著手機的手指逐漸用力而泛著白,“好啊?!?/p>
他打開免提,盯著程安寧,“怎么不過來,孟劭騫找你?!?/p>
程安寧不出聲也不是,出聲也不是,雖然不知道孟劭騫為什么這么晚了還找她,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么?那也不應(yīng)該,能直接對接他的,是王棟。
程安寧不過去,拔高了聲音說:“孟先生,有什么事現(xiàn)在——”
話還沒說完,周靳聲突然摁斷通話,隨即起身快步來到她跟前,他動作很快,她即便反應(yīng)也快,轉(zhuǎn)身往外跑。
然而房間就這么大,跑不到哪去,很快被他逮住,身體騰空,被他扛在肩頭,胃部被擠壓,惡心的感覺又涌上來。
天旋地轉(zhuǎn),程安寧被扔在床上,浴袍因為掙扎領(lǐng)口凌亂敞開,大片風(fēng)景暴露無遺,她忍不住出聲哀求:“周靳聲,你冷靜點!”
周靳聲單膝上床,長臂一伸,抓住她的腳踝往下拖拽,將人拽到身下,禁錮她的自由,免得她亂跑,他俯下身,不再克制體內(nèi)的陰暗沖動。
程安寧又驚又恐,腳踝傳來的痛意讓她全身寒毛豎起,“周靳聲!”
“跟孟劭騫好了?”他質(zhì)問。
程安寧不回答,忍受胃里翻涌的惡心,好像來源于他,被他碰一下,她覺得惡心得想吐。
周靳聲捏她的下巴,笑意不達眼底,壓抑著聲音,“真打算給別人當(dāng)后媽了?!?/p>
程安寧別過臉,一個字都不想回應(yīng)。
濕發(fā)鋪了一枕。
她不愿意回答,周靳聲強勢將她的臉轉(zhuǎn)過來,居高臨下審問,“不喜歡林柏森,喜歡孟劭騫這種熟男?!?/p>
程安寧眼底一片薄薄的諷意,“你以什么身份過問?”
手機又在響,是孟劭騫又打了過來,周靳聲暫時松開鉗制她的手,接了電話,呼吸沉重,剛接通,孟劭騫的聲音響起,“靳聲,我找程安寧,麻煩把手機交給她?!?/p>
周靳聲滿眼翻涌嘲諷,“什么時候跟她這么熟了?!?/p>
孟劭騫一語雙關(guān),“那晚過后慢慢熟悉起來的?!?/p>
“……”周靳聲胸口死死憋著一股氣。
“上次我?guī)咧皢栠^你,是你放任不管,靳聲,你應(yīng)該不止做了一次選擇,你或許有過很多次機會?!?/p>
孟劭騫點到即止,都是成年人,周靳聲聽得出來他言下之意,“晚上的事我也知道了,不瞞你說,我人就在桉城,不放心她,特地來接她。”
孟劭騫也有桉城的朋友,晚上周家鬧這么大,消息很快被壓下去,但還是被他知道了,他想追程安寧,自然對她的事上心,時刻關(guān)注著,這才連夜開車趕來了桉城。
能讓孟劭騫說出這么一段話來,他確實對程安寧動了心思。
周靳聲毫不猶豫掛斷電話,這下關(guān)了聲音,程安寧眼里黯淡無光,像看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看他,她以前明明看他的時候眼睛是亮的,有愛意的。
程安寧被困在他身下動彈不了,他扔掉手機,呼吸越來越沉,她的頭發(fā)還是濕的,浴袍散亂,脆弱得惹人犯罪。
周靳聲一言不發(f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高舉過摁在枕頭上,沉邃的瞳孔閃著危險,她察覺不安,全身上下的神經(jīng)頃刻間緊繃,聲音慌亂,“松開,別碰我!”
“碰你多少回了,還差一次?”
“你一個大男人說話能不能算點數(shù),一次次反悔算什么男人?!?/p>
后面聲音消失在周靳聲兇殘的吻里。
“周——”
熟悉的氣息侵入,程安寧身體先有的反應(yīng),胃里翻江倒海得厲害,他又兇又狠的掃蕩,不顧她的感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想到她會和別的男人接吻擁抱甚至上床,在別的男人身下,他骨子里陰暗瘋狂叫囂,片刻離開她的唇,他胸膛起伏厲害,眸光一片沉暗。
程安寧身體先有的反應(yīng),那股惡心涌上喉嚨,側(cè)過上半身趴在床邊嘔了起來。
半個小時前好不容易吃的粥全吐出來了。
周靳聲鉗制她的手,臉上漸漸沒了表情,眼神更是深不見底。
他們曾經(jīng)對彼此的身體無比熟悉,親密交合,緊緊擁抱。
什么時候,他的觸碰能讓她惡心得吐出來。
程安寧吐完了,攏著浴袍,瘦弱的身體微微顫抖,失去所有力氣,奄奄一息趴著,頭發(fā)鋪散開來,脆弱得像瀕臨死亡的蝴蝶,翅膀微微振動。
周靳聲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問她:“這么惡心?”
上次也是,她在浴室吐。
“我讓你這么惡心?”
他咄咄逼人,“以前纏著我的勁去哪了?”
“程安寧,你很不聽話,看來找個地方把你關(guān)起來圈養(yǎng),你就能聽話了是不是?!?/p>
她腦袋頓時有了畫面,驚恐得蜷縮一團。
“周靳聲,你別發(fā)瘋,我不是寵物,你要是這樣做了,是犯法的!”
“犯法?”周靳聲不以為意輕笑,“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我?!?/p>
程安寧聲嘶力竭,“你自己都被綁架限制過人身自由,也要我經(jīng)歷一次?”
“別人喜歡一個人,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給對方,我想來想去那你應(yīng)該對我沒一丁半點感情。”
否則怎么舍得傷害她,讓她難過得像死了一遭。
“可有時候你又給我一種錯覺,好像我對你挺重要的,可你權(quán)衡利弊后發(fā)現(xiàn)我不值得你做出犧牲讓步,以至于要放手,又舍棄不下,不讓我好過,因為我喜歡你,活該任你隨意欺負(fù)?”
“周靳聲,我真的恨你,沒錯,你讓我覺得惡心,我眼瞎,我也活該……”
怎么就喜歡這么一個人。
親手把傷害自己的刀遞給他。
落了個今天的下場,咎由自取。
是不是上輩子欠他了。
她伸手蓋住眼簾,眼淚浸入浴袍,止也止不住,房間響起她壓抑間斷的吸鼻子抽泣聲。
周靳聲一如既往有潔癖,眼下沒空管床邊的嘔吐物,他的眼瞳黑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他拿開她的手,動作還是強勢的,指腹落在她濕濡的眼角,表情有些僵硬,胸口一股煩悶。
有沒有可能不是她說的這樣。
但他沒說出來。
再開口時,情緒掩藏得很好,“程安寧,從你來到周家那天起,很多事注定了?!?/p>
擦掉她的眼淚,還是不忍,緊繃著聲音說:“給我點時間,寧寧?!?/p>
他一靠近,一碰她,她身體跟應(yīng)激似得,產(chǎn)生強烈的抵觸反應(yīng),冷意蔓延至全身,又開始反胃惡心,好像不能被他碰到一毫一厘。
程安寧趴在床邊又在嘔,沒聽到他那句,大聲喊著:“別碰我!你松開!”
就在這時候,周靳聲的手機響起,他定定看她一眼,起身接了電話,不出意料,是孟劭騫打來的,他看著床上蜷縮成一團的人,沒什么好態(tài)度,“我和她的事輪不到你插手?!?/p>
此時走廊門外,孟劭騫人已經(jīng)到了,身后跟著酒店的老板,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樣,明顯在床上被薅起來,而薅他的人不是別人,是孟劭騫,他心里忍不住嘀咕,這一晚也太熱鬧了,先是周靳聲找他,現(xiàn)在又是孟劭騫,這倆人有毒啊。
“靳聲,讓她接個電話,我問她一句,她要不要走,要走我?guī)?,她要是不走,我不勉強?!?/p>
選擇權(quán)在程安寧那,不在他周靳聲這。
孟劭騫耐心等在門口,手機那邊沒有動靜,掛斷電話,“開門?!?/p>
穿著工作服的人正要開門,門卻在這會被人打開,周靳聲出現(xiàn)在門口,他身上的襯衫微微褶皺,其他地方完好。
兩個男人面對面對峙,誰也不輸誰。
周靳聲氣質(zhì)偏陰郁暗黑,孟劭騫面帶微笑,斯文儒雅,他們倆像對立面,誰也沒不讓誰,氣氛跟著變得微妙詭譎。
一旁站著的人察覺到不對勁。
還是酒店的老板打破僵局:“你們有話好好說,站在這也不是事……”
孟劭騫說:“今晚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對了,痕跡記得清理干凈?!?/p>
他指的是監(jiān)控。
老板心里門清:“行,那你們悠著點,我先走了?!?/p>
領(lǐng)著服務(wù)員就走了。
無關(guān)緊要的人走后,他們倆還在僵持。
周靳聲點了根煙,看著孟劭騫,卻沒讓開道,擋在門口,不讓進,也不讓出。
暗流涌動。
孟劭騫打破沉默,“靳聲,你們之間具體發(fā)生什么,我不感興趣,我只知道,她抗拒你,躲著你,她不愿意再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一個不清楚來龍去脈的旁觀者都看得出來,你不可能看不出來?!?/p>
“她還年輕,你已婚,萬一傳出去,她是什么處境,你都清楚,多多少少也考慮一下她的名聲。”
“想得這么周到,怎么,想當(dāng)我的侄女婿?!敝芙曄婆〈匠鲅猿爸S。
孟劭騫什么情況,他一清二楚。
離異帶孩子,條件沒有那么優(yōu)越。
孟劭騫不緊不慢說:“那是以后的事,現(xiàn)在是另外的事。靳聲,你應(yīng)該不想鬧到姜倩那去,我知道你在很重要時期,不能出現(xiàn)任何負(fù)面消息,不為她想,你也想想你的事業(yè),我知道你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孰輕孰重,你比我清楚。”
“電話里我也說了,你都做出了選擇,何必再跟她過不去。”
……
程安寧聽到外面的動靜,也聽到孟劭騫的聲音,她掙扎從地上起來,身體疲軟的厲害,都吐干凈了,沒有多余的力氣,從床上爬起來,找出手機,撥通孟劭騫的手機,那邊很快接了,她只說了幾個字,“救我,求求你?!?/p>
片刻后,孟劭騫進來了,程安寧又狼狽又可悲,眼睛發(fā)紅,睫毛還有水珠,孟劭騫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我?guī)阕摺!?/p>
程安寧收拾好東西跟孟劭騫出來時,已經(jīng)不見周靳聲的身影,孟劭騫沒跟她提周靳聲,拿著她的背包,她換回自己的衣服,身上披著他的外套,進了電梯,他詢問她:“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訴我?!?/p>
程安寧鼻音很輕應(yīng)了一聲,“沒有,謝謝?!?/p>
“不客氣?!?/p>
退房離開酒店,是凌晨快三點的事了。
車子緩緩啟動,行駛在夜色下。
程安寧坐在副駕,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松開,誰都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她微啞的聲音問:“為什么你會來桉城?”
“知道你請了假,猜你可能是回桉城,不太放心便讓桉城的朋友留意周家的動態(tài),希望你別覺得我像變態(tài)?!?/p>
程安寧扯嘴角笑了笑,“沒覺得你是變態(tài)?!?/p>
她的強顏歡笑,孟劭騫看在眼里。
【今天一更,明天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