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止是早餐，張堰禮隨時隨地往她背包里塞吃的，每次借口都差不多是買多了，順手買的，覺得她會喜歡吃，一次兩次，沈曦還能拒絕，次數(shù)多了，實在招架不住他。

她每次都帶回家里和奶奶一起吃，奶奶問她哪里來的錢買的，她說是上次來家里的小同學(xué)送的，總往她書包里扔，不吃又浪費。

一直到高考結(jié)束，緊繃的神經(jīng)卻沒有一刻放松過。

沈曦到處找兼職，多賺點錢，她聽學(xué)校老師說，大學(xué)的學(xué)費可以貸款，等畢業(yè)工作再還。

即便有貸款，生活費和奶奶的看病錢得賺。

她的壓力很大，全部來源于經(jīng)濟(jì)上的。

因為未成年，很多地方不要未成年，她沒有辦法，到處問人家有沒有兼職做。

高考結(jié)束沒多久，不知道張堰禮是從哪里聽說她在找兼職的事，他說有認(rèn)識的兼職可以介紹，于是她來找張堰禮，她聽同學(xué)說過張堰禮家住在哪里，于是到他家附近了，給他電話，他很快出來見她。

他們來到附近的公園里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天，沒多久張堰禮說：“來了個小跟班?！?/p>

“什么？”

“我妹妹跟著我出來了。”

“在哪里？”

“別看。”張堰禮說，“當(dāng)她不存在，她其他事不多，就喜歡八卦，不要搭理?！?/p>

沈曦懵懵的：“為什么要八卦……”

“有次打籃球你不是遞水給我么，她看見了，一直八卦我和你是不是在拍拖。”

沈曦瞬間說不出來話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張堰禮說：“你想做兼職那地方我已經(jīng)說好了，明天你就能去了?！?/p>

“謝、謝謝你?！?/p>

“不用?！睆堁叨Y問她：“奶奶身體怎么樣？”

“還可以?！?/p>

“我什么時候去你家探望？”

“都可以，你想來就來?！?/p>

“真的？”張堰禮緩緩靠近了她，“你不會不歡迎我嗎？”

“不會?！彼鋵嵏鼡?dān)心他會嫌棄她家。

張堰禮摸了摸鼻子笑了下：“那我能天天去么？”

“?。俊?/p>

“你看，你不愿意，還說歡迎我，你哪里歡迎我了？”

“我歡迎，你想來就來吧……”

張堰禮說行，就這么說好了。

沈曦問他考得怎么樣。

他們考完，其他同學(xué)都圍著張堰禮，沈曦不好意思找他說話，只有這會才有時間和他說會話。

老師一直說考完不要對答案，但很多同學(xué)還是忍不住一考完就在對答案，尤其是全部科目考完之后。

第二天，沈曦就去兼職了，是一間臺球廳當(dāng)服務(wù)員，沒有什么技術(shù)性，那臺球廳的老板和張堰禮很熟的樣子，張堰禮第二天也來打臺球了，問沈曦同學(xué)聚會的事。

沈曦說可能不去，她沒時間，也沒閑錢，很多班級活動，一旦要錢的，她就不去，雖然她是班長，實在沒有辦法，她沒有太多錢，得攢著一點。

張堰禮說：“你不去，那我們倆聚。”

“我們倆聚？”

“是啊，我們倆的同學(xué)聚會，以后反正還要長長見面。”

沈曦再傻也看得出來張堰禮的心思了，只是她臉皮薄，不好意思挑破那層窗戶紙，張堰禮沒說，她不敢輕易往那邊想，萬一是她搞錯了，領(lǐng)悟錯了，那就尷尬了，還是算了。

沈曦其實知道自己的條件，不應(yīng)該想著男女那點事，所以她把注意力都用在兼職上，多賺點錢，減輕奶奶和自己的負(fù)擔(dān)。

同學(xué)聚會那天，張堰禮和沈曦都沒去，還有幾個同學(xué)也沒去，剩下去了的同學(xué)在群里艾特張堰禮，問他為什么不來。

張堰禮看到消息的時候在臺球廳，他回了消息，說忙，沒時間過去。

有人又問沈曦為什么不來。

沈曦在群里說：【做兼職，不好意思。】

大家知道沈曦家里條件不好，她不來，不會有人強迫她一定要來。

只不過是高考的時候，大家都看得出來她和張堰禮之間有點小古怪，那時候要高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學(xué)習(xí)上，現(xiàn)在考完，大家是沖出籠子的小鳥，毫無束縛了，班上成了好幾對，而這幾對里，暫時沒有張堰禮和沈曦，大家懷疑他們倆是不是悄悄在一起了。

直至有幾個男同學(xué)跑來臺球廳意外撞到張堰禮和沈曦在一塊，瞬間明了，偷拍張照片放在群里，說他們倆是真有貓膩，于是謠言開始亂傳，傳得天花亂墜。

張堰禮和沈曦沒看班群，他們倆不愛天天捧著手機(jī)看，而是有關(guān)系好的同學(xué)私聊他們，詢問是不是在一起了。

還沒等張堰禮在群里發(fā)說話，有另一個女生來臺球廳約他出去聊點事。

這一幕被沈曦看見，沈曦看到那個女生抱著他，好像在哭，她匆忙看一眼就走了，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了，到時候說不清楚。

一天下來，她一直在想張堰禮和那個女生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那個女生要哭，張堰禮還要抱著她？

想著想著想到后面覺得說這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張堰禮又不是她男朋友，別人的事，不要管太多了。

沈曦接下來好幾天沒怎么和張堰禮說話，即便張堰禮找她說話，她客客氣氣的，保持著疏離，換句話說保持邊界感，不想讓別人誤會了。

臺球廳的老板姓黃，比他們只大幾歲而已，不止開了臺球廳，還開了網(wǎng)咖，樓上就是，不過網(wǎng)咖生意一般，沒有臺球廳的生意好，黃老板知道沈曦是張堰禮介紹過來的，看在張堰禮的份上，對沈曦諸多照顧。

來臺球廳玩的一般都是男生多一點，臺球廳有助教，相當(dāng)于陪人打臺球的，一般都是漂亮的女生，遇到一些出手闊綽的小老板，會給小費。

因為沈曦是張堰禮介紹來的，黃老板不讓沈曦做這塊，只讓沈曦做服務(wù)員的工作，穿著極其保守的侍應(yīng)生的制服，遇到檢查，老板讓她回家，不用過來，要是被檢查到就麻煩了。

沈曦盡量不給黃老板惹麻煩，聰明伶俐有眼力勁，不和別人亂說話，遇到搭訕的男的，問她多大，她都說十九歲，往大了報。

一連一個星期，沈曦沒有和張堰禮說過幾句話，這天晚上下班，沈曦和別人換班，收拾好東西回家，半路被張堰禮攔住，張堰禮吊兒郎當(dāng)?shù)?，問她：“為什么不理我？?/p>

“我沒有?！鄙蜿卣f。

“真的沒有嗎？”張堰禮低頭靠近：“我怎么感覺你好像不是很愿意搭理我？”

“真沒有?！鄙蜿匦α诵Γ澳銕臀医榻B兼職，我還沒請你吃飯，等發(fā)工資了，我請你吃個飯吧。”

“吃什么，海鮮大餐嗎？”

“……好?！彼f。

張堰禮笑了下：“你兼職才幾個錢，海鮮大餐多貴，不吃什么海鮮大餐，走吧，請我吃一份牛雜?！?/p>

“你這么喜歡吃牛雜嗎？”

“還行，我不挑食?！?/p>

沈曦說：“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吧?！?/p>

“可以?！?/p>

于是兩個人找家路邊攤，點了一份牛雜，大份，十八塊，他買了兩杯檸檬茶，不一會兒，有老板端著兩碗炒粉過來，放在桌子上，還打包了幾分。

沈曦說：“你買的？”

“是啊，我餓了。”

“你可以跟我說，我付錢?！?/p>

“你想養(yǎng)我啊？”張堰禮不拘小節(jié)，他不是什么嬌生慣養(yǎng)的公子哥，家里條件不差，家教嚴(yán)，還有個妹妹隨時隨地爭寵，他的衣服鞋子牌子是大街常見的國貨，不值錢，更不出入什么銷金窟，街邊大排檔坐下就吃。

沈曦看他一眼，沒說話。

卻覺得酸酸的。

沈曦說：“你還想吃什么，我去買?！?/p>

“這些夠了，不用買了，留著下次請我唄?！?/p>

沈曦說：“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

“你女朋友看見……”

“等下?！睆堁叨Y差點嗆到，猛地喝水，臉都快漲紅了，說：“我哪來的女朋友？”

“你……不是有了嗎，前幾天我看到她來臺球廳找你，抱著你哭……”沈曦懵懵地說出來。

“那不是我女朋友，你別毀我清白。”張堰禮說完后隨即反應(yīng)過來，“所以你誤會那是我女朋友，你這段時間才對我愛答不理？”

“不是。”

“跟我說句真話，是不是？”

“嗯。”沈曦點了下頭。

張堰禮無奈笑了下：“怎么能這樣看我，我是被逼的，她突然來找我說什么遇到了事，沒說幾句話哭了起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后面把她推開了，你沒看的嗎？”

“我不知道?！鄙蜿睾竺娲_實沒看見。

張堰禮無奈，手撐著下巴說：“你可以來問我的?！?/p>

沈曦尷尬死了，沒想到誤會他了，說：“吃東西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張堰禮沒拆穿她的窘迫，笑了下，不再提這事。

吃完宵夜，張堰禮接到方寒的電話，方寒找他打游戲，他說：“沒空，你們打，不用等我?！?/p>

掛了電話，張堰禮說：“等出成績，我要報北方的飛行學(xué)校。”

“有信心嗎？”

“還行，報不上等報正常的批次大學(xué)，不影響?！?/p>

沈曦遞張紙巾給他，他接過：“謝謝?！?/p>

沈曦說不用，她喝著剩下的檸檬茶，說：“我要回去了，我奶奶一個人，我有點擔(dān)心?！?/p>

“行，我送你回去。”

兩個人走在人行道上，影子拉得很長，沈曦盯著兩道偶有交集的影子看，仿佛和他牽上了手，肩并肩碰著，很親密的樣子。

沈曦又問：“那個女生是誰？”

“方寒的表妹，上次我們在操場聊天，跑來找我那個男的就是方寒?！?/p>

“我記得?！鄙蜿匦睦锩腿凰闪丝跉?。

他問道：“沈曦，有沒有心儀的學(xué)校？”

“應(yīng)該不會離開桉城?！绷粼阼癯?，她才能繼續(xù)照顧奶奶。

張堰禮明白她的處境，只是如果分?jǐn)?shù)很高的話，她要是不走出去，其實很虧，“你家里還有其他人嗎？”

“有，但他們不會幫我照顧奶奶，更不會管我死活。”沈曦很平靜闡述事實，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不是說她自己的事。

“我從小就跟著我奶奶生活，所有人不要我，只有奶奶要我，現(xiàn)在奶奶只剩下我了，我不能離開她，我也不想離開她，我奶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p>

沈曦說這話也是說給張堰禮聽。

張堰禮說：“我能理解，你有個很好的奶奶?！?/p>

轉(zhuǎn)眼送她到家了，張堰禮說：“你上去吧，對了，這個給你?！?/p>

他把打包好的宵夜遞給她。

“不是你吃的嗎？”

“我吃飽了，吃不了這么多，不吃的話浪費，你和奶奶吃吧?！?/p>

“張堰禮……”沈曦遲遲沒接過，“你不用對我這么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

張堰禮不讓她繼續(xù)說下去：“順手的事，你別客氣了?！?/p>

往她手里一塞，他快跑了。

沈曦深深嘆了口氣，提著宵夜回到家里，奶奶已經(jīng)睡著了，她怕這么熱的天放一晚上壞掉，于是打開冰箱，放進(jìn)冰箱里。

張堰禮知道她不愿意接受幫助，于是只能用這種辦法幫她。

小心翼翼維護(hù)她的自尊心。

晚上十點多，沈曦洗完澡，坐在桌子前，打開日記本，一點點寫下今天和張堰禮相遇的點點滴滴，翻一翻日記本可以發(fā)現(xiàn)，她寫的大多數(shù)都跟張堰禮有關(guān)，從巷子那次起，張堰禮便住進(jìn)她的心里。

到了出成績的時間，不出所料，她的成績很好，上桉城最好的醫(yī)科大學(xué)毫無問題，但老師推薦她去北方，她沒辦法去北方，要留在桉城照顧奶奶，于是面對老師的勸說，她婉言謝絕，還是填了桉城的院校。

至于張堰禮，他早就被錄取了，是他夢寐以求的飛行院校，國內(nèi)頂尖的。

沈曦替他開心，特地請他吃飯，慶祝他如愿以償。

張堰禮知道她填的學(xué)校后，和老師的想法一樣，如果她能出去，會更好，不過她做什么選擇都行，他都支持，和她約定，上了大學(xué)也要保持聯(lián)系，他放假就回來看她和奶奶，不會食言。

事實上如他所說，他確實沒有食言，一放假回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