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寧把自己悶在房間里,王薇說帶她出去玩,她也不愿意出去,小小年紀,很是倔強,王薇也拿她沒辦法,只能讓她自己調(diào)節(jié),慢慢適應。
又一天晚上,周靳聲忙完半夜回來,先是去廚房看一眼,沒看到有“小老鼠”,經(jīng)過程安寧的房間時,正要敲門,問她睡了沒有,卻聽到輕微的啜泣聲。
她這間房的隔音一般,房間小,沒有那么大,里面的動靜稍微大一點一般能聽見。
周靳聲以為聽錯了,仔細一聽,確實是哭聲,很壓抑,原來是小不點躲在房間里偷偷哭了。
他站在門口待了一會兒,沒有立刻走開,而是抬手敲了敲門,里頭的哭聲立刻止住了,沒了動靜。
他隔著房間門問:“睡了嗎?”
里面好久沒動靜。
戒備心還挺強的,零食沒收買到她,還那么怕人。
他又敲了敲門:“餓不餓,帶了宵夜,吃不吃?”
仍然是沒有動靜,沒理他。
周靳聲很有耐心,說:“我放門口吧?!?/p>
他放下就走了。
過了一會兒,緊閉的房門打開一條縫隙,程安寧探出頭來,悄悄將宵夜拎了進去。
周靳聲站在拐角處觀察著呢,見到這一幕,笑了笑,而后上樓回房間了。
程安寧的房間多了一些垃圾,她還得想辦法處理掉垃圾,不能被王薇看見,怕王薇說她,每天絞盡腦汁丟垃圾費了不少腦細胞。
沒幾天,周靳聲又在深夜回來撞見程安寧,她又躲在房間里哭,他又敲門,人還是不搭理他,哭聲倒是停止了,他就各種額門板說:“買了宵夜,想吃就開門,出來吃,吃完垃圾我丟?!?/p>
過了好一會兒,房間門才悄悄打開。
程安寧出現(xiàn)在門口,眼角的淚水未干,眼神仍然很警惕,戒備心很重,看他跟看仇人一樣。
反正不是什么好眼神。
周靳聲說:“又哭鼻子?”
又?
程安寧深深擰眉。
周靳聲玩笑道:“小小年紀,怎么老皺眉,苦大仇深,拽得跟二五八萬似得?!?/p>
程安寧瞪他,冷冷的。
小表情在周靳聲看來特別逗,他忍俊不禁,說:“餓不餓,想不想吃?”
程安寧不說話。
“我不能白給你吃,是不是,大晚上下班回來還得給你買宵夜,來,叫聲小叔聽聽?”
“……”程安寧掉頭就回房間,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周靳聲拎著宵夜,眼神有些無奈,她未免也太不給面子了。
他又敲門,哄小孩的語氣說:“不喊小叔也行,給你吃,等會冷了不好吃了,快開門?!?/p>
人家還是不搭理他。
他又敲門,“還有糖,吃不吃糖?歪——”
回應他是空氣。
他心想自己也沒這么不招人待見吧?一個小不點脾氣還真不小,好歹吃了他這么多噸宵夜和零食,一點面子都不給。
他也不信了,斗不過一個小不點,不信她能一直不說話。
周靳聲接下來一段時間各種哄她,買零食買吃的,總是大晚上來找她,很快到了她要開學的時間,學校已經(jīng)確定下來,是個私立國際學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一般走出國留學的上國際學校,不出國的不在這學校上。
周秉南之前就是在這間學校上的學,后來也出國了,周宸經(jīng)過多方疏通,安排程安寧去上這間學校,本來是需要面試的,,程安寧現(xiàn)在不愿意說話,面試有很大的麻煩,周宸想辦法直接免了面試這一流程,讓她直接去學校報道上課了。
但一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肯說話的話,無法和老師同學溝通,時間久了,要是繼續(xù)封閉,不肯溝通,得有心理上的問題了。
王薇和周宸商量了一下,還是帶程安寧去看心理醫(yī)生了。
看完之后效果不佳,又帶回來,王薇有些著急說程安寧:“你是不是故意和媽媽唱反調(diào)???你再不開口說話,以后上學都上不了,你才幾歲,寧寧,你想當廢人嗎?”
“你知不知道爺爺奶奶都不喜歡你,因為你不說話,不喊人,我被夾在中間有多難,你知道嗎?”
王薇是真著急了,她是二婚帶孩子,周家愿意接受她帶孩子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偏偏程安寧還不說話,沒禮貌,不討人歡心……
程安寧還是不說話,等王薇走了,她跑出周家,蹲在路邊的花叢里悄悄抹眼淚。
被回來的周靳聲看見了,他走過來蹲在她身邊,說:“還以為認錯人了,你怎么蹲在這?數(shù)螞蟻?”
程安寧看在那幾頓宵夜上,沒有那么排斥他了,看了他一眼,背過身飛快擦掉眼淚,不想被人看見她又再哭。
周靳聲看她別扭樣,唉了聲:“吃了我那么多頓宵夜,給個正臉都不愿意?別那么小氣。”
“怎么每次見到你不是哭就是哭,想家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程安寧更止不住,眼淚嘩啦啦掉。
越哭越傷心。
周靳聲說:“這里不安全,車來車往的,灰塵也大,走吧,我?guī)愠鋈マD轉。”
程安寧不搭理。
脾氣很犟。
周靳聲說:“你不和我走,那我進去喊你媽媽出來了?”
程安寧這才說:“不要?!?/p>
“原來會說話啊?!?/p>
“……”
“給你找個地方哭,有吃有喝,沒人打擾,要不要?”
程安寧:“……”
周靳聲帶她找了間KFC,點了一堆兒童套餐,未成年,不能去亂七八糟的地方,那只能來吃兒童套餐了,他很體貼說:“你盡管吃吧,不用客氣。”
這是真把她當兒童了。
程安寧板著臉說:“我十三歲了。”
“怎么了?不夠吃?”
“我不是兒童?!?/p>
“好好,青少年行不行?”
程安寧頓時沒了話語。
周靳聲說:“吃吧,晚上就不回去吃飯了,我打個電話和你媽媽說一聲,她要找不到你會擔心的?!?/p>
程安寧說:“不要。”
“為什么?”
“不要就是不要。”
周靳聲就笑:“怎么女孩子脾氣都這么古怪,頂唔順啊?!保敳蛔。?/p>
程安寧也不吃,問他:“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當然,都給你的。”
程安寧說:“我能不能帶回去和我媽媽吃。”
“行啊?!敝芙曇娝敢庹f話了,好奇說:“為什么在家里不肯說話?你媽媽很擔心你不說話,不是快開學了?!?/p>
一說這事,程安寧又安靜了,稚氣未脫的臉龐寫滿倔強,尤其那雙眼睛,剛哭過,有些紅腫泛紅,樣子可憐兮兮的。
周靳聲知道她父親剛去世沒多久,年紀又小,到一個陌生地方,難免有些適不適應,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很敏感。
看她又不愿意說話,周靳聲沒勉強,說:“走吧,回去了,天都黑了?!?/p>
程安寧跟在他身后慢騰騰走著,他個高,腿長,走得快,她故意走得慢騰騰的,和他拉開一段距離,又不認識路,第一次出來,這個時期,她又沒有手機,車多,路多,很快掉隊,沒跟上周靳聲,她一下子慌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車來車往的,完全陌生的街頭,程安寧像無頭蒼蠅,不知所措,天色也黑了,她更不知道該怎么辦,蹲在街角看著來往的行人,她縮成一團,抱緊自己。
周靳聲發(fā)現(xiàn)程安寧沒跟上來,找了過來,就這樣看到對面馬路的柵欄旁邊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程安寧,小小的一團,好像被人拋棄一樣,無處可去,無家可歸。
他走過去,蹲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說:“不哭了?”
程安寧聽到熟悉的聲音抬頭看那到他,淚眼婆娑。
“是我走太快了,你沒跟上?”
程安寧別過臉,還是不說話。
“你得開口喊我是不是,不開口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對不對?”
程安寧說:“是你不管我,走那么快?!?/p>
“好,我的錯,以后我都管你行不行?”
“你說的?”
“不然鬼和你說的,有個前提,你得喊我一聲小叔?!?/p>
程安寧是抗拒喊他小叔的,她有個親叔叔,那個親叔叔人很不好,總是說她長得太高,人高馬壯的,意思就是說她又高又壯實。
周靳聲說:“好了,回去了,別在大馬路上吃汽車尾氣?!?/p>
程安寧跟在他身后,這次他配合她的速度,走得很慢,時不時等等她,回到周家,天徹底黑了,王薇正在擔心程安寧,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
周靳聲解釋說帶她出去吃東西了,這不,買了個兒童套餐給她吃。
程安寧懷里捧著兒童套餐,她覺得兒童這兩個字好討厭啊,什么兒童,她都十三歲了,哪里是兒童了。
王薇說:“都要吃飯了,怎么還買這些,靳聲,讓你破費了,不好意思。”
“這不算破什么費,小朋友都喜歡,吃個玩而已?!?/p>
“寧寧,有沒有寫過小叔?”王薇說。
程安寧嘟囔了句:“謝謝小叔?!?/p>
周靳聲嘴角勾著,終于肯叫人了。
王薇也有些吃驚她愿意說話了,心里懸著的大石頭可終于放下了。
周靳聲雙手插兜,說:“不客氣,小侄女?!?/p>
程安寧偷偷觀察他,恰好被逮了個現(xiàn)成,她尷尬又難為情別過臉,躲在王薇身后。
很快開學了,程安寧去到新環(huán)境,認識新同學,穿上-校服,是英倫制服裙裝的,她第一天穿的時候還真不習慣,老實讓她上臺做自我介紹,她站在那,說話還有青市的口音:“大家好,老師好,我叫程安寧,來自青市?!?/p>
溫柔的老師問她平時有什么興趣愛好,可以說說,讓同學更多了解她。
程安寧說:“沒有什么興趣愛好?!?/p>
“看來我們安寧同學還是有些拘謹,緊張,不用怕的,熟悉起來就好了,那你先回位置上坐下吧,以后呢,咱們班里的同學要多照顧新來的同學,知道嗎?那么現(xiàn)在先上課?!?/p>
程安寧個子高,課桌位置比較靠后,坐在邊上的都是男生,沒有一個女孩子,她誰都不認識,剛來的幾天都自己玩,我行我素,班上有幾個同學大部分是說本地話,她聽不懂,不習慣新環(huán)境,在開學的摸底考試里的成績不太好,更打擊了自信心,一下子萎靡不振了。
她第一次考試的成績跟王薇說了,王薇安慰她:“你剛換一個環(huán)境不熟悉很正常,不要氣餒,慢慢來,總能跟上的?!?/p>
王薇自己也忙,沒有時間管她,重心都放在如何在周家站穩(wěn)腳跟,周宸工作忙,經(jīng)常出差,不在家里,家里大小事都得由她操持,還得討周宸的父母歡心,處處都得打點。
一開始老太太對王薇很防備,是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但又沒有表露太明顯,還是有所掩飾的。
程安寧只能自己照顧自己,學習壓力大,她天天睡不著,焦慮、煩躁,在班里還被男同學欺負。
那幾個男同學找她說話,她不是很想理,坐在位置上看自己的書,好像也招惹了他們,他們各種扯她頭發(fā),說她是鄉(xiāng)巴佬,說話有口音,土里土氣的,問她怎么進來學校的。
一部分女同學每天聊的內(nèi)容是追星、旅游,另一部分是學霸,天天湊一塊交流學習,互相溝通,一個班里,分了好幾撥小團體,程安寧哪個團體都融不進去,她走到哪里都是一個人。
大概都看她好欺負吧,尤其是青春期時期的男生,有一部分特別愛找茬,有多動癥一樣,一天不搞點事情,屁股癢。
學校也是一個小社會,什么樣性格的學生都有。
程安寧被男生找茬之后,沒有立刻告訴王薇,她看到王薇也很忙,操心這操心那,她怕給王薇添麻煩,只能自己默默忍受,想忍到轉學就好了,不想在這所學校讀了,以至于她的成績一直不太穩(wěn)定,時好時壞,偏科的厲害。
又一次考試后,王薇察覺她成績出了問題,找她聊了下,給她請輔導老師,她不愿意,拒絕了。
她知道問題在哪里,不是請不請輔導老師的問題,是班里的環(huán)境讓她無法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