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書文沒說話。
賀承蘊掀眸看她。
“工作的事情……”
他只能妥協(xié)。
“就三年?”
池書文心里很悶,像是填滿了濕水的棉花。
千斤重。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就點點頭。
賀承蘊掃了眼她唇瓣上的傷,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衣領(lǐng)和頭發(fā)。
嗓音低沉,沒有任何怒意。
平鋪直敘的說。
“那就三年后再談?!?/p>
池書文垂著的睫毛急劇顫抖了幾下。
“三年不能聯(lián)系?”他又問。
池書文似有猶豫,還是點點頭。
“可以。”
賀承蘊起身,“我走了?!?/p>
池書文張了張嘴。
賀承蘊看著她,黑眸中浮動期待。
最后,她也只是低下了頭。
賀承蘊有點氣笑了。
轉(zhuǎn)身走的利落。
門口,池湛問:“聊好了?”
賀承蘊面無表情,“拜托你照顧三年。”
三年?
也太久了。
這跟要離婚,分道揚鑣有什么區(qū)別?
兩個男人一起往外走。
賀承蘊坐進車?yán)铮敛豢蜌猓骸皺C場,謝謝?!?/p>
池湛發(fā)動車子。
過了會兒說,“她的情況你了解的,給她點時間也好,放心,我會多注意。”
賀承蘊:“嗯,謝了?!?/p>
到了機場,男人等待的時候,在賀家群里簡單說了情況。
池書文也在里面。
隨后他又說了去國外忙項目的事情。
上了飛機,他很疲憊的合眼休息。
腦海里浮現(xiàn)她以前的那些事情。
她有四個弟弟。
四胞胎。
但對于她父母的經(jīng)濟狀況和身體情況,四個胎兒,無法保證絕對健康。
可她父母,吃不飽飯還去花大價錢,查出是四胞胎男孩,拼命留下來。
一個出來就是腦癱,一個是個傻的,纏著她當(dāng)媽媽,晚上還非要抱著她睡,嘴里咬著她的……
她反抗,卻被打。
不僅如此,另外兩個弟弟也有點精神不正常,大一點的時候,居然想一起強了她。
她以死相逼,她父母覺得她馬上就可以嫁人賣錢了,倒是對她好了點,稍微管了管。
日子算是過了一段安穩(wěn)的時候。
但也沒過多久,就要把她賣了。
一次沒成功,她跑了,后來找工作又給騙回去。
也因此救了他一次。
但他去晚了。
當(dāng)時就該帶著她一起走的。
因為掙扎傷了,逃跑過程中她怕都走不了,先送他。
找回去的時候,她被資助人帶走上學(xué)。
但那個資助人是包裝的,他喜歡小女孩,專門去山溝里打著資助名義帶走懵懂的小女孩,用于自己那方便的癖好。
不是他自己的地方,又是假身份,查過去的時候,她自己跑了。
沒有身份,她也有意躲藏,找了很久。
很難想象,那時候她走投無路了,還能走成人高考,考上不錯的大學(xué)。
到底還是遇到一個好人奶奶,給了個戶口。
他清楚,那樣的過去,她不會信他的喜歡,也不會信他只是單純和她結(jié)婚。
就用了利益聯(lián)姻的名頭。
她為了跟池湛的交換條件,會忍耐著。
新婚之夜,她要關(guān)燈,他沒肯,看到她身上的傷。
那么瘦,皮膚之下都是骨骼。
顯得疤痕更加猙獰,是那樣令人心疼。
他親吻她的全部,讓她染上自己的味道。
逐漸的,那段過去就可以忘掉了。
怎么都沒想到,那幫垃圾會出現(xiàn)。
他幾乎是功虧一簣。
現(xiàn)在她的反應(yīng),明顯是懷疑他只是為了報恩。
她有不配得感,不會相信他會喜歡她。
賀承蘊猛地睜開眼,緩了緩眼里的模糊,他點開手機。
在她的對話框輸入:
【記得擦藥】
【夠不到的地方,不想找人,就不管了】
反正他也不會在意那些外在。
等了會兒沒有回復(fù)。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見。
但他還是想到什么就發(fā)過去。
【我聯(lián)系了明檀,她說后續(xù)你出現(xiàn)問題再找她,沒有問題就不用吃藥了】
【有急事可以聯(lián)系我,不想聯(lián)系我就聯(lián)系你哥】
【照顧好自己,工作在忙也要好好吃飯】
……
池書文的手機已經(jīng)上交了。
她直接就投入工作,不去想外面的任何。
池湛跟里面的人打了招呼,池書文有事就聯(lián)系他。
他回家的路上,給江萊和孩子買了芒果慕斯和棉花糖。
江萊卻更想知道池書文和賀承蘊怎么樣了。
池湛道:“應(yīng)該不算吵架,池書文以前經(jīng)歷太過黑暗,不完全釋放情感也正常?!?/p>
“賀承蘊肯定不會放棄她的,三年后再看?!?/p>
三年?
黃花菜都涼了。
這種情況,不能聯(lián)系,再好的感情都扛不住。
何況他們的感情那么薄弱!
江萊給池書文打電話,被池湛阻止,“接不到的?!?/p>
江萊嘆氣。
池湛摟住她,“別操這么多心了,人各有命?!?/p>
……
賀淼淼看到群里的消息,有點不明白。
池書文和賀承蘊的事情,賀家沒跟他們說。
覺得他們這邊事情也夠多了。
賀大伯母倒是給賀母打了個電話。
群里,賀承蘊說的有點不清楚。
她問清楚之后才拎著飯菜進了病房。
看賀淼淼挺著急的,在給誰打電話。
“怎么不接?”
“賀祁舟,你問賀承蘊。”
賀祁舟:“你又不是沒小二的號碼。”
“而且我的手機就在旁邊。”
賀淼淼不高興努嘴,“我怕聽到什么,動了胎氣。”
賀祁舟覺得很有道理,自己去拿手機。
賀大伯母說:“別問了,我跟你們說……”
賀淼淼聽完,真的差點動了胎氣。
完全不明白他們要干嘛。
“這感情,最忌諱冷了。”
賀大伯母安撫她,“小二不用擔(dān)心,他對感情還是很懂的?!?/p>
賀淼淼:“就怕當(dāng)局者迷?!?/p>
賀祁舟握住她的手,“不用管,小二等了那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考量?!?/p>
賀淼淼沒有那么樂觀,“單方面,一直得不到回應(yīng),可是不好說?!?/p>
“行了?!辟R大伯母把她喜歡吃的藍(lán)莓山藥給她,“愁眉苦臉生出來的孩子丑?!?/p>
“真的假的?!”賀淼淼不太信的眼神中又帶著震驚。
賀大伯母點頭,“真的?!?/p>
賀淼淼:“……”
賀大伯母:“吃點好吃的,心情就好了?!?/p>
賀淼淼也不去想了,她幫不上忙。
“媽,你手藝真好!”
“還有你鬧著吃的可樂雞翅?!?/p>
賀祁舟皺眉,“這個糖……”
“放心?!?/p>
賀祁舟不說什么了。
許靜宜沒想到賀承蘊這么快就回來了。
“表哥,你的事情處理完了?”
“嗯?!?/p>
看他不高興,也沒去觸霉頭。
“那我是回國還是……?”
“留下?!?/p>
“哦……”
接著,許靜宜就被他一句話驚在原地。
“三年?!?/p>
“什么?!”
賀承蘊看都沒看她,手里翻著文件,“怎么,不樂意?”
許靜宜還沒說話,他又說道:“跟陳則還是跟我,你選。
許靜宜笑容諂媚,“當(dāng)然是表哥你啦,咱倆畢竟有點血緣的,是親人?!?/p>
賀承蘊打算,除了之前的項目,再拓展一些。
要是待在國內(nèi),肯定忍不住,想把她帶回家。
他們的家,太多她的氣息了。
他做不到心如止水。
“去忙?!辟R承蘊給許靜宜安排工作。
許靜宜去了。
晚上,賀承蘊還在加班,不加班也不知道做什么。
陳則來找他,帶了吃的。
把許靜宜也抓來了。
“你別煩我表哥……”
她總覺得不對勁,就問賀淼淼,才知道賀承蘊這么快回來國外的原因。
還要待三年。
“他一個人多孤單難過?!?/p>
許靜宜看著在辦公桌前忙碌的男人。
手邊的煙灰缸里都是煙蒂。
這辦公室開著窗戶,煙味也沒完全散出去,可見抽了多少。
“表哥,先吃飯吧?!?/p>
賀承蘊看了眼腕表,倒是走了過來。
他等許靜宜擺好,拍了張照片發(fā)了出去。
“表哥你發(fā)朋友圈啊?”
賀承蘊沒說話。
陳則給他倒酒。
賀承蘊掃了眼,淡淡問:“要談合作?”
陳則邪氣一笑,“單純?yōu)榱伺隳?,畢竟我們是好朋友?!?/p>
賀承蘊沒搭理他。
許靜宜也安靜吃飯。
陳則抿了口酒,問:“你的新項目,分我一口肉?”
“可以?!?/p>
賀承蘊回答的干脆,飯也幾口吃完,就把項目書給了陳則。
他坐在老板椅里,咬了支煙,捏著手機打字。
將剛才的照片發(fā)過去。
知道她不會回,留言:
【好好吃飯】
許靜宜咬著筷子看著賀承蘊,神色復(fù)雜。
陳則睇她一眼。
許靜宜感覺到,跟他的視線對上。
“筷子好吃?”
許靜宜沒搭理他,低頭吃飯。
陳則過去賀承蘊對面坐下,說項目的事情。
其他員工都是正常下班,偶爾比較急的工作,會通知加班。
而賀承蘊幾乎是天天加班,就睡在辦公室。
許靜宜給他收拾了休息室,準(zhǔn)備了洗漱用品等等。
“表哥,你沒帶多少衣服來?。俊?/p>
“買了,會送過來?!?/p>
許靜宜沒多問。
轉(zhuǎn)天,她送飯到辦公室,看到賀承蘊,疑惑又驚奇,
“哥,你……今天穿的挺花哨?!?/p>
陳則隨后進來,“這有什么,他以前不就這樣穿?認(rèn)識我的時候,比這花哨,跟個孔雀似的?!?/p>
“正好?!辟R承蘊曲指扣扣桌面,“給我拍張照片,然后發(fā)給我?!?/p>
許靜宜照做。
賀承蘊收到照片,起身過來,擺好飯菜拍攝之后,給池書文發(fā)過去。
“吃飯?!?/p>
許靜宜記得,賀承蘊跟池書文結(jié)婚后,就很少穿的花哨了。
穿的花哨也不過是想著在人群中吸引注意力。
他的長相,見過應(yīng)該很難忘。
何況還是自己救過的。
池書文的過去,許靜宜不清楚。
但她知道賀承蘊這樣的變化,也是為了池書文。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從春天到寒冬。
賀承蘊每天除了拍攝自己穿的各種花襯衣和飯菜之外,還會拍攝風(fēng)景,以及一些工作內(nèi)容。
很小的、愉悅的事情都會分享給她。
她的世界需要色彩。
極其鮮艷的色彩。
足夠蓋過她黑灰世界的濃烈色彩。
……
許靜宜在問過賀淼淼之后,就有了個秘密任務(wù)。
給賀家同步賀承蘊的情況。
他跟家里說一切都好,自己會處理好。
工作也完成的不錯。
一日三餐都在好好吃,鍛煉也沒落下。
非常正常。
但她能很直觀的感受到,他不快樂。
很多時候都會走神,不用猜都知道在想池書文。
“改行了,當(dāng)漢奸了?”
“……”
許靜宜無視他。
陳則冷呵了聲,大步進了賀承蘊辦公室。
“給你的?!?/p>
賀承蘊掃了眼,沒說話。
陳則打開,還給他插上蠟燭。
“聽說生日愿望是最容易實現(xiàn)的,許一個?!?/p>
許靜宜趕緊過來,要拿走蛋糕。
“我表哥不過生日?!?/p>
陳則不是第一次趕上賀承蘊過生日,能不知道他因為他媳婦不過生日陪著?
但這不是,情況特殊么。
他總不能去制造流星許愿吧。
那玩意,確實比生日蛋糕難搞。
“來吧?!?/p>
陳則按著許靜宜,點蠟燭。
賀承蘊的黑色雙眸中映著跳動的火苗。
一動未動。
他和池書文,都沒給彼此過過生日。
池書文不喜歡他,自然不會記得。
而她的生日,沒人知道是多少號。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出生的。
生日都是跟著四胞胎弟弟出生那天,一起過。
她身份證上的日期也不準(zhǔn)。
原本,他是打算,她喜歡上自己那天,作為他們兩個的生日。
只是還沒等到她開口,跟他說喜歡。
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都說了……”
許靜宜有些著急,試圖掙脫陳則,去拿開蛋糕,吹滅蠟燭。
結(jié)果,看到賀承蘊真的閉眼許愿,并且吹滅了蠟燭。
她驚在原地。
陳則沖她挑眉,吊兒郎當(dāng)?shù)?,“還有什么要說的?”
許靜宜不理他。
陳則松開她,切了蛋糕給她。
“沾沾喜氣?!?/p>
“……”
許靜宜沒跟蛋糕過不去,接過來吃了。
“表哥,過年你……你是在這邊過嗎?”
賀承蘊嗯了聲。
許靜宜是要回去的。
陳則這個獨苗苗,家里也不能讓他不回家過年。
她糾結(jié),是陪賀承蘊,還是回去……
“你可以回去?!辟R承蘊看出她糾結(jié),開口,“我就在這里,這里人不放新年假,突發(fā)狀況我好處理。”
那……一個人過新年也太可憐了。
畢竟他也不是沒有家人。
可她知道,沒有池書文,賀承蘊也沒心情過年。
許靜宜決定,回去打一晃,就趕緊飛回來陪可憐的表哥。
但她沒想到,放假回去那天,賀父賀母來了。
好死不死,她拒絕跟陳則一起飛國內(nèi),正被他摟著離開公司。
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和電梯里的賀父賀母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