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心口一跳,下意識(shí)站起來就想迎出去。
如意一把扶住她,滿臉打趣。
“姑娘就是再想王爺,今兒也不能出去迎接,您在這兒穩(wěn)穩(wěn)坐著,奴婢們出去迎?!?/p>
顧楠輕輕拍了如意一下,“好啊,連你也來打趣我?!?/p>
如意幫顧楠正了正頭頂?shù)陌l(fā)冠,笑得滿臉溫柔。
“奴婢這是高興呢,王爺真心疼愛姑娘,姑娘以前受的苦和磋磨都過去了。
以后姑娘和王爺,還有將來的小主子,都是幸??鞓返暮萌兆??!?/p>
如花跟在身后,不停點(diǎn)頭附和。
“奴婢也高興呢,姑娘和王爺以后都好好的?!?/p>
顧楠眼眶酸澀,忍不住拍了拍兩人的手。
如意和如花自小陪著她長大,又一起陪著她在謝家過了三年,一心護(hù)著她,情分自是與別人不同。
“不是我要幸福快樂,咱們都要幸??鞓??!?/p>
“我已經(jīng)在幫你們四個(gè)相看親事了,趕明兒把你們都嫁出去?!?/p>
提到自己的親事,除了如眉,其他三個(gè)丫頭都害羞地紅了臉。
“好啊,姑娘也來打趣我們了?!?/p>
“咱們還是快走吧,別耽誤王妃與王爺?shù)牧汲矫谰??!?/p>
四個(gè)丫鬟紛紛退出正房,緊接著外面?zhèn)鱽硭齻兒褪拸┱f話的聲音。
“奴婢見過王爺。”
“王妃在屋里等著呢,王爺快去吧?!?/p>
蕭彥低低嗯了一聲,聲音有些模糊。
顧楠覺得心開始砰砰亂跳。
雖然已經(jīng)與蕭彥有了孩子,但那是在下了藥迷迷糊糊的情況下發(fā)生的。
算起來今日才算是她與蕭彥的“第一次”。
她輕輕撫了下心口,等著蕭彥進(jìn)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shí)間,都沒等到蕭彥的身影。
她心生疑惑,起身走到門口。
卻見蕭彥背著手站院子里剛剛抽芽的海棠樹下,月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顯得格外的孤獨(dú)和蕭索。
似乎聽到腳步聲,蕭彥轉(zhuǎn)過頭來。
四目相對(duì)的一瞬間,顧楠提著裙角快步走過去。
“天啊,你這是一路疾馳回來的?幾日沒有休息了?”
蕭彥一向是衣衫整潔,高貴冷矜的,可眼前的男人頭發(fā)蓬亂,還有一縷頭發(fā)垂在耳畔。
眼下泛著青影,下巴冒出了青色的濃密胡茬,蓋住了他凌厲的下頜線。
眼底泛著紅血絲,望向她的目光似乎有一絲慌亂。
顧楠拉住他的手,聞到他身上泛著濃郁的酒味,微微皺眉。
“你喝了酒?”
蕭彥垂眸,望著兩人交握的手,嘴角緊抿。
“嗯,陪皇兄喝了一點(diǎn)。”
顧楠皺了皺鼻子,“你身上這酒味,哪里像是喝了一點(diǎn)?
你.....唉,算了,先回屋洗漱,換身衣裳。”
她拉著蕭彥的手往房內(nèi)走去。
蕭彥呆呆看著她,看著她的嘴張張合合,似乎在問他路上的情況,又似乎在念叨他喝酒。
他耳中一片轟鳴,聽不清顧楠在說什么。
只呆呆地看著她明艷精致的臉,瞳孔縮了縮,眸底閃過濃郁的痛苦之色。
這是他的楠楠。
他愛如骨髓的女子。
可也是他的堂妹。
上天為何要如此待他?為何要在他愛上顧楠之后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堂兄妹?
年幼時(shí)的相遇,楠楠救了他的救命,長大后的重逢,他幫楠楠解了桃花霧。
他以為他們是天定良緣,卻原來只是老天爺和他開的一場玩笑罷了。
顧楠將他推進(jìn)凈房,又貼心為他拿了換洗的衣裳。
看著她一身大紅衣裙,艷麗動(dòng)人,笑盈盈地為他忙碌著,像只快樂的小蝴蝶一般。
蕭彥閉了閉眼睛,壓下心頭翻涌的苦澀。
“我先幫你把胡茬刮掉?”
顧楠手里拿著用來刮胡子的小刀,杏眼含笑看著他。
蕭彥回神,接過小刀,輕輕將她推出凈室。
“我自己來吧?!?/p>
對(duì)上顧楠失望的眼神,他默了默,低聲道:“凈室太滑了,我怕摔倒你。”
顧楠眼底的光又亮了。
“那.....我在外面等你。”
看著她滿心歡喜地離開,蕭彥關(guān)上房門,痛苦地將自己埋入水中。
他該如何告訴楠楠這件事?
告訴她,他們是堂兄妹,他們不能相愛,不能結(jié)合。
從此以后他要將楠楠從他的生命中剝離。
只要一想到這里,他就有種將心生生從血肉中剝離的疼痛,刮骨剔肉一般,疼得讓人窒息。
他自己尚無法面對(duì),楠楠又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面對(duì)世人的唾棄與自責(zé)?
篤,篤。
凈室的門被敲響,門外響起顧楠擔(dān)憂的聲音。
“阿彥,你還好嗎?”
蕭彥這才發(fā)覺自己竟然在水中呆坐了半個(gè)時(shí)辰,池子里的水早已經(jīng)冰涼,他卻絲毫沒感覺到。
抬手摸了一把臉上的冷水,拿起顧楠為他準(zhǔn)備的衣衫。
大紅錦繡長袍,一如他們新婚那日穿的喜服一樣喜氣。
他抿了抿嘴角,穿上袍子走了出去。
“怎么洗這么久?水都涼了吧,也不怕受寒,快坐下,我?guī)湍惆杨^發(fā)擦干?!?/p>
顧楠嗔了他一眼,拉著他坐下,用巾子為他絞干頭發(fā)。
蕭彥垂眸,安安靜靜地坐著,像個(gè)乖巧的孩子一般。
顧楠很少見到他這樣乖巧安靜的模樣,以為他累了,想著待會(huì)將要說的話說完,還是讓他早點(diǎn)休息吧。
她伸手將蕭彥拉起來,握著他的手,與他相對(duì)而立。
眉眼彎彎看著他,將這些日子在心底醞釀的話說了出來。
“阿彥,我不瞞你,在嫁給謝恒時(shí),我是滿懷歡喜的,我也曾對(duì)謝恒付出過真心與情意。
謝恒負(fù)了我,我便對(duì)男人都有了戒心,有了防備,不愿意再投入感情?!?/p>
蕭彥眸光微閃,垂眸深深看著她。
她的聲音越發(fā)溫柔,“在與你成親之初,我想著就做一對(duì)相敬如賓的夫妻也挺好。
可是你待我是那樣好,那樣寵我愛我,甚至為了我不惜犧牲自己,我就再也無法保持一開始的念頭?!?/p>
她柔情似水看著他,勾著他的腰帶將他往前扯了下,墊起腳尖輕輕親了他一下。
笑得格外動(dòng)人,“蕭彥,我愛你,我對(duì)你同樣動(dòng)了心?!?/p>
蕭彥垂在身側(cè)的手驀然攥緊,青筋暴凸,才壓住不停沖向四肢百骸的痛苦。
我也愛你。
可是楠楠,我再也不能回應(yīng)你了。
“阿彥,這是我親手布置的洞房花燭,你喜歡嗎?”
顧楠笑靨如花地看著他。
他咬牙移開視線,目光掃過燃燒的大紅喜燭,桌上的酒水和點(diǎn)心,最后落在床上的大紅喜被上。
喜慶的紅色刺痛了他的雙眼,喉間泛起一抹咸腥。
他緊緊咬著舌尖,才沖齒縫里擠出一句支離破碎的話。
“對(duì)不起,我們......不能洞房?!?/p>
顧楠笑了笑,“我知道,你一定累壞了吧,我們有這個(gè)儀式就夠了,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們?cè)?.....”
蕭彥高聲打斷她,“沒有明日,也沒有改日。”
我們永遠(yuǎn)都不能有洞房花燭那一日了。
楠楠。
顧楠驚愕又不解地看著他,臉上的血色逐漸褪去。
“為什么?”
蕭彥狠狠閉了閉眼,不敢再開她的眼神。
“楠楠,其實(sh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