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2章 生命之道 天地不仁

    大河奔流，浩浩蕩蕩。

    清瘦中年負(fù)手立在那，沉默不語。

    之前,他曾感慨蘇奕那一劍曠古絕今，也已從內(nèi)心深處承認(rèn)，蘇奕那一劍的確擁有讓他知難而退的底蘊(yùn)。

    而現(xiàn)在，他才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這一劍的奧秘！

    蘇奕曾言，若在對戰(zhàn)時，他必死。

    現(xiàn)在，他信了。

    在這凡塵之地，如此一劍之下,清瘦中年實(shí)在想不出，自己該如何才能活下來！

    連一線希望都沒有！

    故而，清瘦中年失態(tài)了。

    再無法如之前那般從容。

    “一劍生滅，輪轉(zhuǎn)生死，那條鯉魚好大的福分，竟能于這一劍之間，得到一場向死而生、魚躍龍門的契機(jī)！”

    清瘦中年目光望向天穹，許久才長嘆一聲，飄然而去。

    他知道，在這凡塵之地，他已沒有任何勝算,甚至還得感謝蘇奕不殺之恩！

    ……

    “咦！”

    天穹下，寶船上，黑狗忽地睜大眼睛，“一條龍？”

    躺在藤椅中的蘇奕笑了笑，“沒見過？”

    黑狗一聲冷笑，“爺們曾被一條龍服侍過，你說呢？”

    蘇奕：“……”

    交談時，一條金燦燦的龍影忽地從云層中探出一顆腦袋。

    “多謝恩人大恩！”

    那條龍僅僅才十多丈長，氣息很孱弱，身上還未曾凝聚出真正的龍鱗和龍角。

    可身上已擁有真正的龍息和龍威！

    它出現(xiàn)后，感激出聲。

    黑狗愕然，什么時候，蘇奕竟成這條龍的恩人了？

    蘇奕也有些意外，不由多看了那條龍一眼，“這是你該得的機(jī)緣，無須謝我?！?br />
    說著，他心血來潮，一指天穹，“天道酬勤，若非你此生執(zhí)著于大道，可換不來今日這一線契機(jī)?！?br />
    那條龍猶自感激道，“于晚輩眼中，前輩一如天道！”

    蘇奕笑起來。

    黑狗悟了，發(fā)乎內(nèi)心的真誠，才是他娘的第一等馬屁！瞧把這廝笑的，老子辛辛苦苦拍了他那么多次，也沒見他這般開懷過！

    卻見蘇奕沉吟道：“魚躍龍門是個好彩頭，你既已證道化龍，在這凡俗之地，必會留下一樁傳說佳話，只希望你能以自己之道心，感化天下萬靈，再不堪……能夠?yàn)樘煜虑诿憧坦侵呑鲆粋€榜樣，也是極好的。”

    其實(shí)，蘇奕心中清楚，經(jīng)歷“魚躍龍門”這一樁蛻變后，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條龍的存在，必然會成為凡俗之輩眼中的一個象征和圖騰，成為那些堅(jiān)信天道酬勤者的榜樣。

    如此，就夠了。

    “晚輩謹(jǐn)遵前輩教誨！”

    很快，那條龍破空而去。

    蘇奕則若有所思。

    他曾翻閱“五洲圖騰譜”，了解天下各地的起源圖騰，早已洞察到，那每一個起源圖騰，背后實(shí)則代表著的是一位混沌之地的強(qiáng)大存在。

    這些人留下起源圖騰，為的是凝聚眾生信仰，從而擁有參與封天之爭的資格。

    可現(xiàn)在，蘇奕忽地意識到一件事——

    為何參與封天之爭，卻需要那些高高在上的強(qiáng)大存在，從這凡俗之地中獲取信仰之力？

    蘇奕隨口問起黑狗。

    黑狗曾是禁區(qū)主宰，也曾搶奪天道氣運(yùn)，在這凡塵之地收集信仰之力。

    它必然清楚其中緣由。

    黑狗不假思索道：“還能是什么，這凡俗之地人多唄！放眼古今漫長歲月中，這億萬萬蕓蕓眾生中，又有幾個修道者？”

    “在天下眾生面前，把所有修道者加起來，也和九牛一毛沒區(qū)別?！?br />
    “故而想要凝聚信仰圖騰，自然需要從凡俗之地的凡夫俗子中入手?！?br />
    說著，它困惑地看了蘇奕一眼，似乎在說如此簡單的問題還用問？

    蘇奕道：“可你想過沒有，為何只有凝聚眾生信仰，才能參與封天之爭？”

    黑狗：“……”

    它用爪子撓了撓頭，“自古至今就是如此，難道有什么不對？”

    蘇奕卻沉默了。

    他想到了一個答案，心中破天荒地泛起一絲波瀾。

    因?yàn)檫@個答案，很早他就已了然。

    只不過，卻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感悟那般深刻。

    就像孩童時手捧圣賢書背誦，可以記住許許多多的真知灼見、至理名言，也明白什么意思，可唯有真正經(jīng)歷過，才能真正體會到其中的真諦！

    蘇奕此刻，就有這種感受。

    他拎出酒壺，仰頭望著天穹，唇中輕吐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一剎，蘇奕忽然深刻明白了何謂天道。

    在天道面前，無論是修道者，還是蕓蕓眾生，都是一樣的生靈。

    不分強(qiáng)弱、不分尊卑。

    就像一草一木，一沙一石。


    修道者何嘗不是眾生中的一個？

    正因天道沒有所謂的仁慈和憎恨，亦沒有所謂的感情，故而對待世間萬物、萬靈皆和對待草木沙粒一樣。

    可眾生有靈，皆有性命，有七情六欲，故而才有滋生出諸如貪、嗔、癡、恨、怨、憎等等念頭和舉止。

    凡夫俗子如此。

    修道者亦如此。

    所謂的“無情”，根本不存在。

    若無情，修道者為何執(zhí)著于求道？

    那些鴻蒙主宰，或許能在天道周虛中留下自己的大道痕跡，或許能執(zhí)掌一部分天道之威，可真正能主宰天道的，則無一人！

    哪怕定道者，也都未曾真正執(zhí)掌鴻蒙天域的天道。

    而要知道，鴻蒙天域乃是整個混沌紀(jì)元的起始之地，是諸天萬道起源之所！

    為何會如此？

    蘇奕終于想明白了答案。

    生命之道！

    眾生，便是生命之道的顯化，也是這混沌紀(jì)元真正的“生機(jī)”所在，更是“天道”的本源。

    若把生命之道比作浩浩蕩蕩的大河，那么世間萬靈、諸天一切有性靈者，便是這條大河的水！

    為何那些強(qiáng)大存在要凝聚眾生信仰圖騰，才有資格參與封天之爭？

    很簡單，眾生信仰之力，代表著的實(shí)則是生命之道的氣息！

    而參與封天之爭的關(guān)鍵，極可能便是因生命之道而起！

    想到這，蘇奕腦海中就像劃過一道閃電，劈開了心中埋藏已久的迷霧。

    封天之爭，對許多強(qiáng)大存在而言，或許為了爭奪大道機(jī)緣。

    可對諸如定道者、鴻蒙主宰這樣的角色而言，極可能意味著，唯有在封天臺上，才有機(jī)會碰觸到生命之道！

    “仙凡壁障、天道氣運(yùn)、眾生信仰、封天之爭、生命之道……怪不得這鴻蒙天域如此特殊，原來大道的源頭和終極，一直都在這里。”

    蘇奕心中喃喃。

    當(dāng)初自己第一世為何選擇離開鴻蒙天域？

    為何時至今日，無論是那些鴻蒙主宰，還是定道者，都未曾真正主宰鴻蒙天域？

    這是否意味著，那藏于封天臺之上的“生命之道”，無法被碰觸？

    可現(xiàn)在……好像不一樣了！

    蘇奕想起第一世心魔留給自己的腐朽劍鞘，按他所說，這劍鞘由眾妙道樹的根所煉，其內(nèi)封印有一股生命之道的力量！

    以前時候，蘇奕只推斷出，命運(yùn)彼岸的眾妙道墟，存在有生命之道，并且已被自己的第一世找到。

    說不準(zhǔn)，自己第一世已踏上這條道途。

    而現(xiàn)在，蘇奕才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生命之道必然還另有隱情。

    這個隱情，就藏于封天臺！

    這時候，黑狗狐疑地瞪了蘇奕一眼，“什么以萬物為芻狗，你這是在借桑罵槐，當(dāng)著狗的面罵狗？”

    蘇奕卻笑起來，從藤椅中長身而起，只覺心胸舒暢，念頭通達(dá)，憑生一股從未有過的超然之意，不由長長伸了個懶腰，輕語道，“我悟了?！?br />
    “啊？”

    黑狗眼珠瞪大，這家伙神神叨叨的，莫不是走火入魔的跡象？

    它擔(dān)憂道：“蘇奕，你可別太顧忌剛才那游方郎中，哪怕他殺過來，我保證逃跑的時候，讓你跑前邊！”

    啪！

    蘇奕反手一巴掌打在黑狗后腦勺，“仗義！”

    黑狗咧嘴笑起來，還能開得起玩笑，證明還沒走火入魔，甚好，甚好。

    而此時，蘇奕卻忽地從寶船上掠出，一步之間，已扶搖而上，來到天穹下。

    他的目光穿過仙凡壁障，看向混沌之地另一端。

    那里混沌彌漫，山河起伏，一切呈現(xiàn)出蠻荒原始的粗獷氣息。

    當(dāng)蘇奕目光看過去時，那混沌之地響起一陣驚訝的聲音：

    “那廝果然如傳聞那般，能夠窺破仙凡壁障，看到咱們這邊！”

    “東土神洲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青玄初祖等多位禁區(qū)主宰一起聯(lián)手，也不曾拿下這姓蘇的命官，可見這家伙必有過人之處?！?br />
    “什么過人之處，此子位于凡塵，隔著仙凡壁障，自然很難殺了他，若換做在混沌之地，老子一巴掌都能拍死他上百次！”

    ……混沌之地內(nèi)，響起一陣議論聲，就見那綿延起伏的山巒之間，隱約可見許許多多氣息恐怖的身影。

    其中不乏一些足以媲美禁區(qū)主宰的存在！

    猛地，一道沉渾威嚴(yán)的大喝，在那片混沌之地響徹：

    “都給我聽好了，‘斗天大人’有令，讓爾等調(diào)集手下的所有天眷者，在凡塵中滅殺蘇奕！”

    聲音隆隆，激蕩四野。

    斗天大人！

    當(dāng)聽到這個名號，不知多少強(qiáng)大存在心顫。

    一些禁區(qū)主宰也不由心中凜然。

    這一切，蘇奕聽不到，但卻能看出，那混沌之地中分布的身影，似乎對自己充滿了敵意！

    而此時，一道身影悄然在混沌之地出現(xiàn)，幾乎立在仙凡壁障之畔。

    但，卻是背對著蘇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