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想清楚過很多事情,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想通的。
都說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難道,我是這件事情的當(dāng)局者嗎?
茅有三為什么會做這一切,我早就該知道,或者早就知道了?
我是真的想不出答案。
茅有三搖搖頭,嘆了口氣說:“可能,這就是秦崴子沒有讓你看陰陽術(shù)的原因吧?你的腦子,還是太直愣了一些,所以,你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步一個腳?。俊?/p>
“嗯,應(yīng)該是了?!?/p>
茅有三這語氣,明顯是帶著一絲絲不滿。
就像我是個榆木疙瘩,不開竅。
是,在茅有三的面前,我一直都沒覺得自己有多強(qiáng)了。
即便是時至今日,他給我的感覺,都是高不可及。
他每一次,都會更高,這一次,更高到一種極限。
一己之力,更改了句曲山的風(fēng)水,更改了句曲山的格局,更改了句曲山的未來。
這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事情。
可他卻做到了。
當(dāng)然,不全靠他,還靠著句曲山本身的積累。
譬如,三茅真君的尸丹,三茅真君的大丹?
以及這里本身就存在的五芝。
還有很多環(huán)節(jié),都缺一不可。
“三茅真君被你打落境界了嗎?他們魂飛魄散了嗎?”我再問茅有三,問題換了一個。
“還好你沒有學(xué)陰陽術(shù),還好你不是我徒弟,否則的話,我真的想一棍子撬開你的腦袋,看看里面裝著的都是些什么。”茅有三還在搖頭,直嘆氣。
我啞然無聲,不知道怎么接話回答。
“登仙,你還是不懂意義。”
“很多人,都看得太局限,太膚淺了?!?/p>
“其實(shí),很多出陽神,都不會太受到尸身的影響了?!?/p>
“尤其是這三位祖師他們先登天,又登仙,他們更不是簡單的出陽神,或許,他們都不能完全清楚,自己成為了枷鎖?!?/p>
“他們的一切,都留給了句曲山?!?/p>
“或許,他們也解開了昔日枷鎖,不用一直留在句曲山中了吧?!?/p>
茅有三再度回答。
我聽明白了一部分。
至少我聽明白了,三茅真君沒事,尸身才是枷鎖?
尸身改變風(fēng)水,風(fēng)水改變句曲山?
先前的一些想法,和現(xiàn)在茅有三的解釋應(yīng)對上了,內(nèi)心都舒暢了太多太多。
“我要走了?!?/p>
茅有三忽然又道。
這句話來得有些突然。
“你去哪兒?”我問。
“自然是該去的地方?!泵┯腥f。
我沉默片刻,才說:“你不等句曲山的人上來嗎?是,我是想不明白你究竟是誰,我總能想明白的,我看到了你最后還折磨了白笙,我知道,你一樣在泄憤,你因?yàn)榘苏瑢Π左纤魉鶠槎鴳嵟?,因此,你讓他生不如死,此刻他?yīng)該還是沒有完全死,可他成了胚尸,已經(jīng)無法動彈,只能永遠(yuǎn)的鎮(zhèn)壓在這里,看著句曲山一點(diǎn)點(diǎn)的強(qiáng)大?!?/p>
“都說殺人誅心,你沒有殺人,你把人的心捅穿,讓他無法愈合,算是不得超生了?!?/p>
“其實(shí)可以不用是白笙,任何一具道尸,應(yīng)該都有這個效果吧?”
茅有三摸了摸下巴。
他沒說話,也沒笑,同樣沒點(diǎn)頭,
隔了片刻,他才說:“人若狂,天收之,觀若狂,天滅之,我,是不會留在句曲山的?!?/p>
“我得躲著一些東西,也得躲著天?!?/p>
“畢竟,只要是人,走在路上,那就有可能飛來橫禍,畢竟,白日也會驚雷,人從來沒有辦法確切的把握自己生死,天不管你的時候,你有命數(shù),當(dāng)你的命數(shù)約束不了你的時候,天,就會看著你了?!?/p>
茅有三這番話,還是太深奧了。
“好吧?!蔽衣杂幸恍o奈,還略有一些遺憾。
“你什么時候離開句曲山?”茅有三卻問我。
“我?”
我微微皺眉,思索片刻,才道:“將所有的事情,和茅昇,官良非長老解釋清楚之后,我就會走?!?/p>
“回四規(guī)山么?”茅有三問。
“你認(rèn)為我應(yīng)該去哪兒?”我聽出來茅有三話中話了。
“四規(guī)山,你是可以去的,仙洞山你也可以去,甚至也能去古羌城,去云錦山逛一逛,不過,這些都不是你應(yīng)該去的地方?!?/p>
“你,不似以前了?!?/p>
茅有三話鋒稍頓,道:“這樣吧,你先和句曲山那兩個真人說清楚,我在山腳等你,如何?”
我心頭微跳,問:“你要我?guī)兔ψ鍪裁词聝???/p>
茅有三幾乎是明示了,否則,不會說在山腳等我的話。
“貴人多忘事?!?/p>
茅有三笑了笑,搖搖頭說:“總歸,我在山腳等你,嗯,四規(guī)山腳下吧,你總得回去一趟。”
他抬起手來,搖晃了一個鈴鐺。
叮當(dāng)聲響中,讓人思維有些停滯。
茅有三的鈴鐺,能驚魂,控魂。
饒是現(xiàn)在的我,都承受不住。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級別的碾壓。
出陰神終究是陽神之下,真人之上,茅有三畢竟是一個能造出出陰神的大先生。
不,他現(xiàn)在的手段更可怕了一些。
其實(shí),和他的接觸,他向來任何事情都喜歡繞圈子,都喜歡賣關(guān)子。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茅有三已經(jīng)消失不見。
三茅真君的三具無頭尸骨沒有那么多血色,生氣好像被徹底吸干,大丹也失去之后,他們快要變成普通的骷髏。
當(dāng)然,這個骷髏只是相對意義上,他們的骨頭,還是有幾分玉色的。
我邁步往外走去。
臨了,扭頭看一眼,恍惚間,卻好像看見了三個人,并肩站在那一堆尸骨中。
不,那并非尸骨了。
三個出陰神道尸一樣是五芝胚尸,茅單是,白笙也是。
他們更像是某種基石。
那三個人也沒有看我,好似是在欣賞這一幕。
這只是瞬間的功夫,我便瞧不見他們,像是那一切,都是幻覺?
當(dāng)我走出這通道的時候,大殿都傾斜了半座,隨時會倒塌。
我再走出大殿,便能瞧見大殿后方,本身是兩片峰,現(xiàn)在成了一座,這大殿就依靠著那個峰頂,搖搖欲墜。
這是好的,其余的更糟糕。
地動山搖,讓句曲山道觀幾乎不復(fù)存在。
我走出了應(yīng)該是句曲山道觀山門的那處位置。
給白笙的那個木屋都消失不見了,應(yīng)該是墜下山坡。
地上堆著很多殘損的木料,是山門殘骸。
正上方,卻還有牌匾沒碎。
牌匾共有三塊,橫匾句曲山道觀。
兩塊豎匾,分別是:“出玄,入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