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清看著面前的座機,陷入猶豫,牛大遠不讓自己和陳常山走前打招呼。
自己雖然心里對牛大遠有不滿,但還是得聽牛大遠。
自己走前若和陳常山打了招呼,萬一被牛大遠知道,責難下來,自己擔不起。
王文清剛想定,突覺背后有痛感襲來,一摸后背,不是真的痛感,是下意識的痛感。
背刺的感覺不好受。
再想想牛大遠私底下和柳吉元肯定有交易。
吃一塹長一智,自己不能再全按著牛大遠的指派來。
和陳常山提前打聲招呼,萬一最后出了問題,還能讓陳常山幫自己扛一扛。
王文清伸手拿起話筒,“陳縣長,你還在萬悅城?那下午你回來嗎?
下午你不回來,還要去別的幾個商品市場看看。
我沒別的事,我上午也去了幾個學校,他們落實的都很好,咱們的工作已初見成效。
回來后,我也把情況向??h長匯報了,聽完匯報,??h長也很高興,認為把薛明請回里的條件基本具備了。
??h長讓我今天就去秦州和薛明溝通,他事先會給薛明打電話。
牛縣長的意思很明確,我只能遵照執(zhí)行。
因為這段時間我和陳縣長配合的很不錯,我提出陳縣長陪我一起去秦州,這樣把薛明請回來的把握更大。
但??h長沒同意,縣里工作還得陳縣長負責,所以只讓我?guī)е逃值娜巳デ刂荨?/p>
??h長怕陳縣長多想,還讓我到了秦州后,再告知陳縣長。
我認為這樣不妥,咱們在一起配合工作,哪有那么多七想八想,所以我就沒按??h長說得來,走之前給陳縣長打個電話。
這樣有利于咱們下一步工作的配合。
對。
我就知道陳縣長不會多想,是??h長想多了。
這也沒辦法,人老了考慮問題就容易多想,等明天陳縣長見了??h長。
你不會說破。
那就好。
謝謝陳縣長,這次去秦州,我肯定會盡力的。
好,咱們回來見?!?/p>
通話結(jié)束。
咔噠。
王文清把話筒輕輕放回到卡位上,再回味一遍自己剛才的話,自認為滴水不漏,向陳常山示了好,還把不讓陳常山去秦州的責任都推到了牛大遠身上。
電話又響了。
一看來電,是牛大遠辦公室電話,王文清立刻接起,“好,??h長,我馬上過去?!?/p>
放下電話,王文清思索片刻,出了辦公室,敲門進了牛大遠辦公室,牛大遠正拿著一張照片細看。
王文清到了桌前,輕說聲??h長。
牛大遠把照片遞向王文清,“認識這是誰嗎?”
王文清接過照片一看,“薛明?!?/p>
牛大遠點點頭,“這是他那年出院時,在縣醫(yī)院門口照的,特意給我送來一張,然后他就離開田海,再沒回來。”
王文清又看看照片,“薛明特意給您送照片,是感謝您對他的救命之恩。”
牛大遠應(yīng)聲是,“這個薛明在教學方面確實有能力,也能吃苦,但書生意氣太足。
做什么事都太拘泥于心中意愿,想和世俗人情有所區(qū)別,別人感謝都是送錢送物,他感謝是送張照片,還是醫(yī)院門口的照片。
我當時都有點不適應(yīng)?!?/p>
說完,牛大遠自己先笑了。
王文清也笑道,“這就是文化人的卓爾不凡。”
牛大遠點點頭,“薛明雖然不屑于世俗人情,但說話還是很講信用。
剛才我給他電話,提到了往事,也提到了這張照片,最后提到了請他回縣里的想法。
他基本答應(yīng)了。
你今天就拿著這張照片去秦州,見到他,再把縣里請他回來的誠意表達了,并讓他看看這張照片。
他肯定就能回來。
縣里給你安排的任務(wù),你也就圓滿完成了?!?/p>
牛大遠往椅背一靠,笑看著王文清。
王文清不禁暗想,牛大遠還真沒吹牛。
“文清,誰和你去秦州?”牛大遠問。
“馮源和我一起去,他已經(jīng)去過一次秦州,熟門熟路?!蓖跷那宓?。
牛大遠應(yīng)聲好,“工作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蓖跷那寤貞?yīng),“我特意交代馮源,現(xiàn)在就著手準備對薛明的歡迎儀式,一定要隆重熱烈?!?/p>
牛大遠輕嗯聲,“你要去秦州的事,范錦云也肯定知道了,她什么意見?”
王文清心中一動,以前牛大遠對范錦云基本不屑,今天卻兩次提到范錦云,這肯定是因為柳吉元和牛大遠私下溝通,甚至是他們的私下交易。
“范錦云剛才確實給我打電話了,我告訴她,請薛明回來,這是常委會定下的決議,誰也改變不了。
至于薛明回來怎么安排,那得等把薛明請回來后再議。
自從您上次提醒我,副縣長就要有副縣長的主張,不能被一個女人擺布,事后,我就對范錦云進行了訓誡。
范錦云也擺清了自己的位置,剛才我和她說完,她也沒任何異議,表示一定按縣里和局里的安排做到位。”
牛大遠沒說話。
王文靜靜等。
幾十秒后,牛大遠終于開口,“作為副縣長,有自己的主張是對的,服從常委會的安排也是對的。
但不能像薛明一樣,拘泥于一念,不考慮世俗人情,這會像薛明一樣吃虧的。
薛明可請,不可用。”
噹噹!
牛大遠重重敲了兩下桌,這也給請回薛明目的下了最終定義,這也是范錦云的要求。
通過柳吉元這條線,牛大遠和范錦云已在無形穿了一條褲子。
王文清應(yīng)聲好,目光一垂,落在手中照片上,照片上,蕭瑟秋風中,薛明雖然事業(yè)落敗,大病初愈,面容清瘦,眼中還帶著悵然,但腰桿筆直,為師者的擔當與倔強依然不倒。
王文清不禁暗嘆,這才是真正的老師,同時又心生悲涼,可惜啊薛明,你的卓爾不凡,信守諾言,到了牛大遠這種手里都成了工具。
你又一次被利用了,再回田海的結(jié)局還是悵然離開。
這次離開后,我相信你再也不會踏入田海半步。
田海的學生也再沒有機會因你而改變。
一瞬間,王文清感覺自己也很不堪。
“文清,想什么呢?”牛大遠話傳入王文清耳中。
王文清立刻一晃腦袋,“沒什么,??h長還有什么指示嗎?”
牛大遠看他片刻,“你今天去秦州,陳常山還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