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內(nèi)靜了一會兒,馮娟道,“常山,白天孫書記和于縣長過來,把情況都講了。
媽認為他們說的都對,人走了,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
雨薇她爸選擇這種方式離開,一是想給自己最后爭個臉面,另外也是不想給活著的人留麻煩。
喪事從簡,媽同意,雨薇也不反對,你也心里別有包袱,這是我們母女做得決定,無論別人說什么,你都當沒聽到。
雨薇爸活的時候,家里人都不虧欠他,他最后走的路,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在遺書里也是這么說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對身后其他事都不看重,唯一希望他走后,丫丫能繼續(xù)快樂幸福,你和雨薇能越過越好。
這樣他在那邊也就心安了。
所以常山,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們夫妻一定要好好的?!?/p>
馮娟擦擦眼角。
陳常山心中也不禁潮濕,“媽,我知道了,我和雨薇會好好的,您也一定要保重身體?!?/p>
馮娟笑應聲好,“我沒別的事了,我回去了,你也趕緊睡吧。
明天白天,我和雨薇說不能讓你再睡客廳?!?/p>
陳常山點點頭。
馮娟回了房間。
客廳里恢復靜謐。
陳常山躺在客廳沙發(fā)上,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心中感嘆,馮娟不愧是當了一輩子老師的人,遇事雖然會難過,但很明事理。
家里有這樣的老人,是兒女的幸運。
困意襲來,陳常山剛要閉上眼,又感覺哪里有點不對勁?
剛才馮娟說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他和丁雨薇都要好好的?
還能遇到什么事?
又想起丁雨薇剛才的話,不是他陳常山的錯,也不是馮娟的錯,那錯在哪?
現(xiàn)在再聯(lián)系馮娟剛才說的話,陳常山感覺丁雨薇的話和馮娟的話有關(guān)聯(lián)。
關(guān)聯(lián)在哪?
困意又消失了。
陳常山把丁長遠的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猛然坐起,看著兒童的門,心想,如果那天馮娟沒去錦林公園跳廣場舞,結(jié)局肯定不一樣。
丁長遠最終決定對劉玉玲動手,除了他劉玉玲心中已有怨恨,還有個關(guān)鍵因素,劉玉玲劫持馮娟的情景強烈刺激到了他。
劉玉玲騙的他一無所有,最后還劫持他的前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強烈的現(xiàn)場刺激,才讓丁長遠將怨恨徹底變成了殺念,最后痛下殺手,也斷了他自己的生路。
如果劉云玲當時劫持的是和丁長遠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另外一個人,丁長遠在現(xiàn)場沒有受到強烈刺激,是不會下殺手的。
勸劉玉玲放下刀,將劉玉玲繩之以法,丁長遠也就可以自贖了。
丁長遠把遺書留在租住房,而不是帶在身上去錦林公園,也可以證明丁長遠去錦林前有以死救贖的想法,但沒有必死的心。
他對生還是抱有希望。
結(jié)果最終無法挽回,就是因為他看到劉玉玲劫持了馮娟,他才徹底選擇了同歸于盡。
啪!
陳常山又點上一支煙。
煙霧在月光里穿行。
陳常山看著清亮的月光,心中也分外清亮,剛才的分析才是對丁長遠作案心理最正確的分析。
那馮娟為什么不聽丁雨薇的叮嚀,那天下午非要去錦林公園?
案發(fā)后,馮娟給了解釋。
但現(xiàn)在陳常山認為馮娟當時的解釋也值得推敲,以馮娟明事理的性格,她是愛跳廣場舞,但她更不愿意給兒女添麻煩,只要丁雨薇把話說到位,馮娟肯定會留在家里。
難道丁雨薇當時沒把話說到位?
陳常山想想,事發(fā)后,他問過丁雨薇,但馮娟先把責任攬了過來,表示丁雨薇給她打過電話,不讓她去跳廣場舞,她沒聽。
至于丁雨薇怎么和馮娟說的,當時大家的心情都不好,陳常山還沉浸在自責中,沒再追問,丁雨薇母女也都沒說。
現(xiàn)在陳常山才意識到這個追問很重要。
陳常山剛要下沙發(fā),又停下,現(xiàn)在追問已經(jīng)沒有意義,只會痛上加痛。
算了吧,不必再追問。
想定,陳常山按滅煙,剛躺下又坐起,一個更可怕的推斷進入陳常山腦中,會不會丁雨薇就沒有給馮娟打過電話,自然也沒有告訴馮娟不要去跳廣場舞?
馮娟是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去了錦林公園,隨后就出現(xiàn)了那一幕。
事后,為了女兒,馮娟有扛下了所有,主動攬過了責任。
啪!
陳常山重重一拍自己額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個推斷絕對是錯誤的。
丁雨薇可能說的不到位,但電話絕對會打。
陳常山否定了自己,晃晃腦袋,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不要再胡亂推測了,馮娟說得對,走的人已經(jīng)走了,活的人還要好好活著。
陳常山穩(wěn)穩(wěn)心神,再次躺下,閉上眼,強行清空自己大腦里剛才所有的推斷,讓心緒回歸平靜。
啊!
一聲喊打破夜的寧靜。
還未把大腦清空的陳常山聞聲從沙發(fā)上蹦起,直奔大臥。
其他房間門也都開了。
胡玉梅和馮娟和從房間里匆匆出來,也奔向大臥。
陳常山已把大臥燈打開。
丁雨薇坐在床上,呼呼喘氣,滿頭大汗,眼里充滿驚懼。
馮娟到了床前,“雨薇,你是不做夢了?”
“媽?!倍∮贽币话驯ё●T娟。
馮娟輕輕拍著丁雨薇的后背,“都過去了,沒事。”
兒童房里傳出丫丫的哭聲。
陳常山又轉(zhuǎn)身奔向兒童房,一番乖哄后,丫丫終于不哭了,重新進入夢鄉(xiāng)。
陳常山從兒童房出來,馮娟和胡玉梅也走出大臥。
馮娟道,“雨薇做夢就是白天太累,心情又沒完全調(diào)整過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
陳常山點點頭。
夜又回歸了平靜,陳常山的大腦卻無法再平靜,剛才那些推斷又一窩蜂回到了陳常山腦子里。
陳常山內(nèi)心不禁問,雨薇,如果我的推斷是對的,當時你為什么不給媽打電話?
為什么不告訴她不能去跳廣場舞,要留在家里?
為什么?
是工作忙忘了?
還是其它原因?
陳常山不想再追問下去,可追問卻無法停止。
夜就這樣慢慢過去,黎明爬上窗欞。
陳常山確實過了一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