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規(guī)苑的一角。
幾十個新生癱坐在地,衣衫破損,發(fā)絲凌亂,氣氛低迷。
最顯眼的,是他們臉上那些用特殊墨水畫出來的丑烏龜。
他們望著遠處那雷劍火槍、空間扭曲、劍陣炮光的激烈戰(zhàn)斗,眼神里既充滿了驚艷,又帶著幾分頹然。
“唉,人比人氣死人啊……”一個臉上畫著翻殼烏龜的新生唉聲嘆氣。
“我們就是來湊數的吧?”另一個被畫了眼鏡烏龜的新生把臉埋在膝蓋里,聲音悶悶的,“一個照面,就被放倒了,毫無還手之力?!?/p>
稷下學宮太可怕了……他想回家找阿娘嗚嗚。
忽然,新生們身旁傳來一道有些含糊的女聲:
“你們……不會就這么認輸了吧?”
新生們下意識懨懨地扭頭,口中還嘟囔著:“不認輸又能怎樣,打又打不過……”
可很快,所有人都愣住。
因為發(fā)出聲音的人,一整張臉都被各種各樣的符箓貼滿,完完全全看不清人臉。
容疏抬手,動作小心翼翼地將臉上的符箓往兩邊扒拉開,從縫隙里,露出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容、容疏?!”新生們認出了來人。
或者說,他們就不可能會不認識這張臉。
力壓他們這些同輩天才,登臨天驕塔留名的群英大會魁首——容疏!
“噓~”容疏壓低聲音:“小聲點!”
依靠身上的陣法和符箓,她才勉強悄無聲息的溜進來,現在還不是她暴露行蹤的時候。
她再次問了一遍方才的問題:“你們就這么干看著陸灼他們耍帥出風頭,你們甘心嗎?想不想一雪前恥,再跟老生們打一回?”
“?。俊?/p>
新生們懵了,臉上頂著烏龜,表情呆滯。
“可、可以嗎?我們不是已經……認輸了嗎?”
他們都被打敗了,也都認輸了。
難道還能再打一次?
“誰說不可以?”容疏理直氣壯地反問,“難道稷下學宮的規(guī)矩里面,有白紙黑字的寫著,被打輸一次后,就不能重整旗鼓,爬起來再打第二次嗎?”
“你們要記住,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迎難而上的勇氣!”
她伸出一根貼著“隱匿符”的手指,挨個虛點過去:
“瞧瞧,你們都被畫過一次烏龜,已經丟過一次臉了,那就算再輸第二次,無非就是再被畫一次烏龜,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反正已經這樣了,那還有什么好怕的?贏了血賺,輸了不虧!”
“難道,你們不想把烏龜,畫到老生們的臉上嗎?”
“按照老生們定下的規(guī)矩,輸的人就要被畫烏龜,如果你們把老生打敗了,就可以給他們畫烏龜了。”
新生們:……驚!還能這樣?。。?!
這、這邏輯……簡直流氓?。?/p>
但聽起來……好像又無法反駁?
“好像……是有點道理哈?”一個新生下意識摸了摸自已臉上的墨跡,心底那點不甘心被徹底勾了起來。
是啊,反正最丟人的事情已經發(fā)生了,他們還有什么可失去的?
“可、可這樣……真的好么?是不是有點……不講武德?勝之不武?”有新生的道德底線高了一些,內心掙扎不斷,連那涂滿墨水的臉都給憋紅了。
容疏看著眼前這群新生們,臉上頂著烏龜,眼神里仿佛都透著某種清澈的愚蠢,不由得在心里嘆了口氣。
都是一群被長輩們保護得太好的“乖寶寶”啊。
不過想想也對。
這些新生們放在外頭,都是各自家族門派里最為出色的小輩,可不得被當成眼珠子似的呵護著,走的是坦坦蕩蕩的光明大道。
在此之前,根本就沒怎么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也沒有感受過社會的“險惡”。
“我們的聚靈丹也都用完了,想恢復靈氣也沒有那么快……”有新生小聲開口。
不然,他們也不會認輸。
只要還有一顆聚靈丹在,以他們的驕傲,也不可能就此認輸……嗯,頂多再堅持一刻鐘,等靈氣徹底耗光就認輸。
“嗐!小事!”
容疏非?!吧平馊艘狻?,大手一揮,頓時就有幾十瓶聚靈丹出現在眾人眼前。
“來來來,每人一瓶,聚靈丹管夠!當然啦……”她話鋒一轉,眼睛笑得更彎了,“這都是得賒賬的,事后按市場價補我靈石~”
不等新生們回過神來,她又反手像是變戲法一樣,掏出厚厚的兩大疊符箓,粗略估計能有五六百張。
“我再友情賒給你們一丟丟的符箓。”容疏像是給小朋友分發(fā)糖果一樣,將符箓全都分發(fā)了出去。
一邊分,還一邊講解:
“爆破符,爆炸就是藝術!近距離丟出爆破符,效果最佳!”
“雷電符,能甩出雷電,還附帶麻痹效果!”
“臭臭符,呃……會發(fā)出詭異臭美,可以用來干擾對手的呼吸!”
“風行符,貼在腿上,跑得賊快!”
“屁遁符,跟風行符一個效果,但有個類似臭臭符的副作用?!?/p>
“煙霧符,制造大片迷霧,擾亂對手的視線!”
“明目符,可以配合上煙霧符使用,能在滾滾迷霧里,也能看清方向。”
“獅吼符,用音波干擾對手……嗯用來罵人,也特別帶勁!”
“還有,讓人無法控制肢體的跳跳符,當眾自曝出糗事的羞羞符……”
“……總之,這里有各種各樣的符箓,總有一款適合陰人……啊不是,適合我們當前的群狼戰(zhàn)術需求!”
容疏快速將新生分成兩隊:“第一隊,專門負責丟干擾類符箓,怎么惡心就怎么來!第二隊,負責用攻擊強的符箓,逮著機會就轟!就炸?。 ?/p>
“我們的目標就是——”容疏壓低聲音,卻帶著極大的煽動性,“群毆老生畫烏龜!”
新生們被容疏的“大手筆”給驚呆住了。
一下子拿出幾百張符箓,就為了砸著玩?
若是換成他們這么敗家,哪怕他們的老爹/師父有多疼他們,都得賞他們一頓“竹筍炒肉”。
“這符箓……很貴吧?”
丹藥就算了,他們還是出的起靈石的。
可這么多符箓,萬一他們還不起錢,到時候免不了伸手朝家里/師門要靈石還債。
“嗐,這些符箓又不是唯獨給一個人用,你們有五十個人,每個人頂多就用十張,十張符箓所花費的靈石,對你們來說真的很多么?”
不多,真的不多。
一聽是這個理,新生們也就不不再糾結這事。
現在,還是找回場子最重要!靈石什么時候還都行!
“……不過,我們去群、群毆?這樣真的好嗎……”
“有什么不好的?”容疏挑眉,語氣理直氣壯:“老生把我們一個個拐騙來子規(guī)苑,再來個甕中捉鱉,難道他們不過分?多大年紀了,不僅為老不尊,還以強欺弱!”
“既然他們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出來混的,總得還回去!”
有新生欲言又止,總覺得“既然他們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這句話所表達的意思和語境,好像不太適用于如今的情形……
但轉念一想,又有一種詭異的契合感。
容疏繼續(xù)鼓動士氣:“而且!你們可以好好想一想,老生們之所以費盡心機,把我們分批引過來,不就是害怕我們所有人團結起來,他們就打不過了嘛!”
“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們心虛!說明他們就是怕我們群毆!”
“所以說,我們不必畏首畏尾的!”容疏一揮手,氣勢十足:“老生們的修為,都被壓制到元嬰后期,跟我們是同一個境界!”
“我們五十個人,打他們五個,優(yōu)勢在我們!”
在容疏這一番歪理邪說的鼓動下,新生們臉上的沮喪和猶豫,漸漸被一種破罐子破摔的亢奮之色所取代。
所有人都躍躍欲試。
都已經丟過一次人了!還能有更丟人嗎?
打贏了,就能給老生畫烏龜,一雪前恥。
打輸了,大不了再被畫一次烏龜,橫豎不虧!
干他大爺的!
“一雪前恥!”
“也該讓老生們嘗嘗臉上畫烏龜的滋味!”
新生們相繼吞下賒賬來的聚靈丹,加快體內靈氣的恢復。
容疏提醒眾人:“鹿遲師兄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戰(zhàn)斗,就不用去招惹他,還有他投喂的一群小靈雀?!?/p>
“而玄衡師兄那邊的戰(zhàn)斗,我們不好插手,暫且也不用理會,只需要重點‘照顧’云漱師姐,天珠師姐和地罡師兄,讓他們嘗一嘗群毆的魅力!”
“記住了,對付云漱師姐,別跟她近身戰(zhàn)斗,盡可能保持距離,用遠程攻擊的手段?!?/p>
“天珠師姐的傀儡雖然厲害,但子規(guī)苑內的空間太小,不適合放出太多的傀儡,我們要做的是——擒賊先擒王,集中攻擊天珠師姐,把人從傀儡下打落!”
“還有地罡師兄,不能跟他硬碰硬,地罡師兄沒什么耐心,多用一點臭臭符煙霧符搞他心態(tài)……”
幾個老生的情報,都是由段玉言提供出來的。
針對他們不同的性格、弱點、擅長什么又不擅長什么……容疏定下了不同的戰(zhàn)術。
等到分析完,新生們體內的靈氣也恢復得七七八八。
一群臉上頂著墨跡烏龜的新生們,如同打了雞血般,嗷嗷叫著從角落里沖了出來!
下一秒,各種符箓閃爍起光芒,砸向云漱三人!
爆破、雷電、惡臭、迷霧、刺耳噪音……瞬間將云漱三人給淹沒。
“嗯?這什么東西?!嘔——”
“……這群新生小崽子們怎么跑來了?他們不是認輸了嗎?!”
“靠!是哪個小兔崽子用獅吼符渾水摸魚的偷偷罵我?站出來!保證不捶死你!”
云漱眼前的視線突然被煙霧遮擋,這些煙霧帶有能干擾神識探查的效果,一時間她還真的找不著方向了。
地罡一不小心,猛吸了好幾口臭臭符散出來的臭氣,嗆得他連連咳嗽干嘔。
天珠更是被雷電符和爆破符炸得耳邊嗡嗡響,被迫開啟傀儡的防護狀態(tài),將自已護在其中。
封千里和陸灼兩人壓力驟減。
陸灼的反應最快,知道是容疏那邊開始行動了,興奮溢于言表:“干得漂亮!對!快用臭臭符熏她!還有那個大塊頭,砸他爆破符!”
新生們見攻擊奏效,符箓扔得更歡了。
幾個老生的自身境界被壓制著,有太多的手段無法施展。
面對這毫無章法,鋪天蓋地的“群狼戰(zhàn)術”,猝不及防下,竟真的被打了個手忙腳亂。
地罡罵罵咧咧的,“怎么還有這么多符箓……到底是哪個小烏龜搞得鬼!”
“還來!人家的臉蛋都被炸黑了!”天珠不滿地抱怨,她一邊用袖子捂臉,一邊摘下眼鏡,擦著鏡片上染的黑灰。
容疏兩手一背,深藏功與名。
一轉眼,容疏就找上了在角落里調息的刑雪。
刑雪不肯認輸,堅持戰(zhàn)斗的時間最久。
即使云漱幾人下手有分寸,可刑雪身上也不可避免多了數道的傷痕。
容疏沒有過多寒暄,開門見山:“刑雪師姐,你恢復得怎么樣?可還有余力來打架?”
她從段玉言那邊也了解過,刑雪是癡迷武學,對于打架這種好事,她是舍不得拒絕的。
果然,一聽這話,刑雪登時就雙眼發(fā)光:“我還能打!”
“那好?!比菔椟c點頭。
“刑雪師姐,你去幫陸灼吧,他一人應付兩個老生,最為費力?!?/p>
“沒問題!”
刑雪剛要提劍就沖,被容疏給攔了下來,“刑雪師姐,帶著明目符,清心符和凈塵符,能隔絕臭氣和噪聲的干擾?!?/p>
“好,謝謝,靈石之后還你?!毙萄┥砩蠋е撵`石,都被她在先前的戰(zhàn)斗里,吸光了靈氣,碾成齏粉,是一塊都不剩的了。
容疏卻是一改常態(tài)地搖頭說:“不用,就當交刑雪師姐這個朋友了?!?/p>
刑雪神色一愣,隨即點頭:“好,謝謝,你直接喚我‘刑雪’就行,不用客氣?!?/p>
“我先走一步了!”
話落,眼前之人就如同一陣風似的遁走了。
容疏遲鈍地眨了眨眼。
刑雪是天生的冰山美人臉,自帶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疏離感,也因此,她在問心書院向來都是獨來獨往的,如果不是以她那強悍堅韌的戰(zhàn)力,常年位居元嬰級別的戰(zhàn)力榜榜首,可能都沒幾個人認識她。
沒想到,刑雪私底下的真正性情,卻是這般直來直往的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