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凌羽市的燈火,已經(jīng)熄滅了大半。
只剩下那些徹夜不眠的航道燈,在靜謐的夜空中,勾勒出城市的輪廓。
李牧寒的公寓里,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上上上!AD!你在干什么?你在逛街嗎?點塔??!我日你仙人?。 ?/p>
李牧寒戴著耳機,雙眼死死地盯著面前巨大的曲面屏。
手指在鍵盤和鼠標(biāo)上,快得幾乎出現(xiàn)了殘影。
他的臉上,寫滿了“壓力怪”三個大字,嘴里更是罵罵咧咧一刻不停。
“打野!你夢游呢?龍被搶了!你他媽是去做慈善的嗎?對面打野是你爹嗎?!”
“輔助!你技能呢?留著過年嗎?我草!我草!我死了!我死了??!你們這群廢物!”
【李牧寒你瞎幾把叫喚啥?一局游戲打到現(xiàn)在25分鐘,你他娘的電腦屏幕有20分鐘都是黑白色的,你玩雞毛?????】
【阿彌陀佛,最幾把菜的就是你】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李牧寒你閉麥吧,尹琪會帶我們贏的,你躺好就行了】
【你們都閉麥?!?/p>
隨著屏幕上整個畫面再一次變成了灰色,李牧寒的血壓也隨之飆到了頂點。
他猛地摘下耳機,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對著麥克風(fēng),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
“你們會不會玩?。。?!”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伴隨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李牧寒直接被人一巴掌從電競椅上拍翻在地。
他還沒來得及發(fā)作,一雙修長的腿便映入了他的眼簾。
夏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張絕美的臉上,結(jié)著一層寒霜。
“大半夜的,你安靜點?!?/p>
“抱歉,抱歉老婆?!?/p>
前一秒還暴躁如雷的李牧寒,后一秒立刻換上了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
他手腳并用地,湊到夏玥身邊蹲下。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小寶貝,不好意思啊,爸爸吵到你了?!?/p>
夏玥白了他一眼,那冰冷的表情總算柔和了一些。
“我昨天,看到墨羽了?!?/p>
她淡淡地說道。
李牧寒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愣了一下。
“墨羽?這時候,她不應(yīng)該在這里啊。”
“不是這個時間線的墨羽。”
李牧寒再次愣住了。
而后他仿佛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眼神變得異常嚴(yán)肅。
“你說真的嗎?”
夏玥點了點頭。
“你殺了她?”
李牧寒的聲音,有些緊張。
夏玥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且不論我一個孕婦,有沒有能力殺得了她。再說,我為什么要殺她?”
李牧寒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們動手了?”
“過了幾招?!?/p>
李牧寒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帶著一絲生氣。
“你現(xiàn)在有身孕,應(yīng)該不用我提醒你這些事吧!”
“別把我想的那么脆弱,我懷著孕你在床上不是也沒打贏我?!?/p>
“那,那那是一回事嗎......”
李牧寒沒有再和她爭論這個問題。
他開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下巴。
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極其復(fù)雜的問題。
“該做出抉擇了?!?/p>
夏玥看著他,輕聲說道。
“正如影煞所說,這個世界的關(guān)鍵節(jié)點,要到來了?!?/p>
“嗯?!?/p>
李牧寒停下腳步,眼神深邃。
“我知道他們要做什么。如果墨羽在這兒,那老姜一定也來了?!?/p>
“也就是說......塔拉維希,已經(jīng)被姜槐救下了。”
“我們該怎么做?”
“暫時不能冒險?!?/p>
李牧寒的語氣,異常堅定。
“在影煞所說的那兩個條件,達(dá)成之前,我們都不能違抗永恒?!?/p>
“還記得影煞說的話嗎?”
他看向夏玥。
“記得。”
夏玥點了點頭。
“她說過,就算是迎來了最關(guān)鍵的節(jié)點,但節(jié)點尚未搭建成功之前,我們絕對不能背叛永恒?!?/p>
“只有這樣,才能達(dá)成那兩個條件?!?/p>
李牧寒接話道。
“那也就是說.......”
夏玥皺了皺眉。
“意思就是說?!?/p>
李牧寒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那些來自其他世界線的旅行者的到來。”
“所以,我們必須要告訴永恒?”夏玥問道。
“不不不?!?/p>
李牧寒立刻擺了擺手,否定了這個說法。
“永恒目前,正在準(zhǔn)備和自然法則開戰(zhàn),大眼珠子應(yīng)該也會插手,所以這一戰(zhàn)這對永恒來說至關(guān)重要。按理來說,他是無法抽身來解決這邊的事的?!?/p>
“也就是說......我們作為永恒軍團的一員,現(xiàn)在沒有必要專門去報告永恒這件事?!?/p>
“只要我們把這件事直接給‘處理’了,就行了。”
“你剛才還在慶幸我沒有殺掉墨羽。”
夏玥提醒道。
“那你不是也說了,你殺不掉嗎?”
李牧寒反問道。
“哦。”
夏玥瞬間明白了過來。
“就是因為殺不掉,所以才要讓我們?nèi)ァ柚埂瘑???/p>
“嗯?!?/p>
李牧寒點了點頭,但他的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絲擔(dān)憂。
“但我擔(dān)心的是姜槐。我說的是,本世界的姜槐?!?/p>
“他孩子們的命運,被綁在了永恒的籌碼之上?!?/p>
“對于他來說,或許自己家人的安危,比其他一切都重要?!?/p>
“你確定嗎?”
夏玥有些不解。
“我們和他解釋,他應(yīng)該也能理解。畢竟,這也關(guān)系到他的孩子。”
“但是我們沒有把握,那些時空旅行者也沒有把握?!?/p>
李牧寒搖了搖頭。
“姜槐不是楚河,也不是我。他不喜歡賭博。”
“在家人和世界之間,他必然會選擇家人?!?/p>
“你說的,好像自己很了解他?!?/p>
“一般般吧?!?/p>
李牧寒嘆了口氣。
“如果只是讓他考慮自己,那他會毫不猶豫地反抗永恒,即便最后落得和滅世者一個下場?!?/p>
“可一旦牽扯到身邊最愛之人……”
“他一直都是自私的。也不能說自私……”
“只是永恒把最安全的選擇擺在了他的面前,他沒有理由會去冒險。”
“我倒是挺希望,你能像他那樣考慮問題。”
夏玥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淡淡的幽怨。
她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李牧寒笑著,將懷中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輕輕地抱了起來,回到了臥室的大床上。
“你消停點.....”他將她放在柔軟的被褥上,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雖然我是可以陪你,但懷孕的時候,盡量少做這些事?!?/p>
夏玥的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紅。但她躺在床上的時候,也并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只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李牧寒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放心啦,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還有……我們的孩子?!?/p>
“哦?你愛孩子?”夏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玲笙讓你去他家吃飯,你不是也沒去嗎?”
“哈哈哈....我給忘了?!崩钅梁行┬奶摰?fù)狭藫项^。
“你孫女,還等著你給她買玩具呢?!?/p>
“買買買!”李牧寒立刻拍著胸脯保證,“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給她摘下來!”
夏玥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動人。她抬起手,摟住了李牧寒的脖子。
“你以前,是不是也對我說過這句話?”
“是嗎?啥時候?”
“我記得有一次,”她的眼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我喝了醋丁香的飲料,神志不清地,指著月亮對你說,把月亮摘下來給我?!?/p>
“嗯,我記起來了,”李牧寒也笑了起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p>
“那我的月亮呢?”夏玥笑著,露出了兩顆尖銳而可愛的虎牙。
李牧寒低下頭,輕輕撫摸著她的腹部,目光,溫柔得能融化世間的一切堅冰。
“那這個孩子,就當(dāng)我送給你的月亮,好不好?”
“油嘴滑舌....”
她輕聲嗔怪著,而后,兩人的嘴唇,觸碰在了一起,將所有的柔情,都融化在了這個深情的吻里。
……
話分兩頭。
姜槐當(dāng)晚帶著姜岳回了家。
一路上姜岳都忐忑不安。
他已經(jīng)做好了被大姐劈頭蓋臉痛罵一頓。
甚至直接家法伺候的準(zhǔn)備。
但沒想到。
當(dāng)他一瘸一拐地走進客廳時。
姜凌雪只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什么也沒說。
轉(zhuǎn)身從儲物柜里拿出了醫(yī)藥箱。
她在沙發(fā)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姜岳磨磨蹭蹭地坐了過去。
姜凌雪打開醫(yī)藥箱。
拿出棉簽和消毒藥水,開始替他處理臉上的傷口。
她的動作很輕,很溫柔,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酒精棉簽觸碰到傷口時,傳來一陣刺痛。
但姜岳卻一聲沒吭。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大姐那張專注的側(cè)臉。
鼻頭莫名地有些發(fā)酸。
客廳里很安靜。
只有棉簽?zāi)Σ疗つw的細(xì)微聲響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飛行器劃破夜空的風(fēng)聲。
這種溫馨而寧靜的感覺,讓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大姐?!?/p>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
“你好久……沒對我這么溫柔了?!?/p>
“你如果還像小時候那樣乖巧聽話,我怎么會對你不溫柔?”
姜凌雪頭也不抬地說道,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哈哈....”
姜岳干笑了一聲。
“記得那時候,只有我們兩個,還沒有阿翎和絨絨。你就整天都背著我出去玩?!?/p>
“呵.....”
聽到這話,姜凌雪那張一向冰冷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有一次在外面玩的時候,背著我的帶子松了,結(jié)果姐你居然沒發(fā)現(xiàn)。”
姜岳繼續(xù)回憶道。
“我差點就被你給弄丟了。雛雪媽媽急得不行,甚至,還打了你兩巴掌?!?/p>
“是啊。”
姜凌雪的動作,頓了一下。
“那還是媽媽第一次打我。居然是因為你這個小兔崽子?!?/p>
“但最后找到我的還是你啊,大姐?!?/p>
“嗯……”
空氣再次陷入了沉默,但這一次,不再是尷尬。
而是一種在歲月沉淀下無聲的溫情。
“抱歉...大姐。”
姜岳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我是不是……辜負(fù)了你,還有爸媽的期待了?!?/p>
“既然知道,以后能不能乖點?”
姜凌雪終于處理完了他臉上的傷,開始收拾醫(yī)藥箱。
“我盡量.....減少約會次數(shù)?”
“疼疼疼!姐!別掐我!”
在二樓的走廊上,姜槐和墨羽靜靜地看著樓下這一幕,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能感覺到。
那道隔在姐弟之間、冰冷而堅硬的墻。
似乎融化了一角。
而后姜槐轉(zhuǎn)頭,對墨羽說道。
“塔拉維希那邊,已經(jīng)來了消息了?!?/p>
“明天啟程?!?/p>
墨羽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了。
她擔(dān)憂地問道。
“真的要帶上這些孩子嗎?”
“必須要帶上。”
姜槐的語氣,不容置疑。
“但那會很危險........”
“留在這里,只會更危險。”
姜槐的目光,落在樓下那兩個正在打鬧的孩子的身上。
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我們能做的,只有拼了命,保護他們。”
第二天一大早。
姜絨在一片溫暖而柔軟的包裹中,迷迷糊糊地從夢中醒來。
她躺在霜冉的懷里。
像只剛出生的小貓。
懵懵懂懂地小聲詢問。
“姐姐.....姐姐,天亮了嗎?”
“天亮了,寶貝。還要再睡會兒嗎?”
霜冉溫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要......唔,怎么……一晃一晃的……”
“因為我們在車上啊,寶貝?!?/p>
“喔....在車上...車上....嗯?”
姜絨的大腦,像是宕機了幾秒鐘,然后猛地重啟。
“誒??!@!#???#?”
她一下子,從霜冉懷里坐直了身子。
驚恐地環(huán)顧四周。
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身處在一輛寬敞而豪華的房車之中。
“為什么?。槭裁次視谲嚿?!@!#!@#我不是在房間里嗎!@#!@哥哥!哥哥呢?!我、我,我要哥哥!!”
就在她快要崩潰的時候。
房車的房間門被打開了。
姜翎探出頭來。
臉上帶著一絲擔(dān)憂的溫柔。
“絨絨,別怕,哥哥在這兒呢。”
“嗚嗚嗚??!歐尼醬!”
見到姜翎,姜絨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立刻伸出雙手,想要撲過去。
“為什么我、我們會在外面??!我不想出門?。。?!”
就在姜翎要抱住姜絨的時候。
霜冉那條毛茸茸的狐貍尾巴。
又靈活地將她給卷了回來,讓她動彈不得。
“好啦好啦,不要這么粘著自己哥哥。”
而后霜冉又看向姜翎。
語氣雖然依舊帶著笑意,但眼神卻變得認(rèn)真了許多。
“小翎,我雖然不反對你們兄舍關(guān)系過度親密?!?/p>
“但如果你一直這么慣著絨絨,她永遠(yuǎn)也跨不過自己心里的這道坎。”
姜翎的眼中,充滿了擔(dān)憂和不忍。
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小聲地對正在霜冉尾巴里掙扎的姜絨說道。
“絨絨,別害怕.....哥哥就在附近,乖乖的好嗎?”
“不好...不好....嗚嗚嗚,哥哥你帶我回去....我不想出門....我想回家……”
“姜翎,過來?!?/p>
身后,傳來了墨羽清冷的聲音。
姜翎很為難,他看了看哭得梨花帶雨的妹妹。
又看了看門口的方向,最后還是對霜冉說道。
“姐姐....我妹妹,就麻煩您照顧了?!?/p>
“好勒好勒~我會把她照顧好的~你去吧~”
霜冉朝著姜翎,揮了揮手。
姜翎關(guān)上了門。
門被關(guān)上的那一刻,姜絨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她把臉深深地埋在霜冉那柔軟蓬松的尾巴里。
傷心地哭了起來。
“好啦寶貝,你把姐姐的尾巴都弄濕了。”
霜冉用尾巴尖,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臉頰。
然后姜絨便張開嘴,抱住霜冉的尾巴,狠狠地咬了一口,以表達(dá)自己的不滿。
“哈哈哈哈,癢死了,寶貝,別鬧了?!?/p>
霜冉被她咬得咯咯直笑。
“嗚,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姜絨抬起頭,紅著眼睛問道。
“去旅游啊?!?/p>
“旅游……?”
“是的。一家人,大家整整齊齊的,去旅游~”
說罷,霜冉伸手,拉開了車窗的窗簾。
窗外的景色,讓姜絨愣住了。
那是一片一望無際壯闊的草原。
天空,是那種純粹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湛藍(lán)色。
像是被水洗過一樣。
幾朵巨大棉花糖般的白云悠閑地漂浮在空中,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
地面上,綠色的草地,如同柔軟的地毯。
一直延伸到天地的盡頭。
遠(yuǎn)處,有連綿起伏的山丘,勾勒出柔和的曲線。
偶爾能看到成群的不知名動物,在草原上自由地奔跑、追逐,它們的剪影,在這片藍(lán)天之下顯得格外生動。
風(fēng)吹拂著草原。
掀起一層又一層的綠色波浪。
那是一種充滿了生命力,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象。
“不過,寶貝你真是能睡啊?!?/p>
霜冉笑著說道。
“從上飛機到下飛機,從上房車到現(xiàn)在,開了四個小時。如果按照昨晚的時間算起來,你已經(jīng)睡了快十五個小時了。”
“唔.....”
姜絨似乎是被眼前的風(fēng)景吸引住了。
哭聲也停了。
但嘴里依然有些不滿地嘟囔著。
“都,都是因為姐姐你的尾巴,抱起來太舒服了.....”
“哈哈哈哈,你喜歡姐姐的尾巴?”
霜冉開心地晃了晃尾巴。
“姐姐保證,你自己的尾巴,以后也會這么舒服哦。不對,是比我的尾巴還要舒服~”
“哼~”
姜絨把頭扭向一邊。
“你就算恭維我,我也不會原諒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