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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三章 籠絡(luò)

u皇帝的腳步很輕,繞過屏風(fēng),緩步走到魏長樂的身后。

魏長樂一瞬間卻是感覺后背發(fā)寒。

“如果沒有記錯,十三年前,魏如松進(jìn)京,朕就是在這里召見他?!被实勐曇羝胶?,追憶道:“那一年他剛剛親手砍下妖僧寶象的首級,還只是絳州長史!”

魏長樂并不說話。

宿主對魏如松的往事知之甚少,至于妖僧寶象到底是何方神圣,魏長樂一無所知。

“妖僧掀起歷時三年的河?xùn)|大劫,朕的子民流離失所,數(shù)萬河?xùn)|軍無能至極,竟然被叛匪打的狼狽不堪。”皇帝緩緩道:“亂局出英雄,你父親挺身而出,平定河?xùn)|之亂,親手?jǐn)貧⒀畬毾?,為大梁立下赫赫?zhàn)功,居功至偉!”

魏長樂心知皇帝這個時候突然提及魏如松的功勞,肯定不是突生感慨。

皇帝緩步繞過屏風(fēng),回到屏風(fēng)后面,繼續(xù)道:“朕對有功之臣,從不吝嗇。那一年,朕賜他為河?xùn)|馬軍總管,不但要他鎮(zhèn)守河?xùn)|,而且讓他歷練出一支所向披靡的騎兵軍團(tuán),他沒讓朕失望。”頓了一下,才跟上一句:“他一直是朕的人!”

魏長樂眉頭一緊。

皇帝陛下這最后一句話出口,魏長樂瞬間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魏如松是皇帝陛下一手提拔為河?xùn)|馬軍總管,那就是說河?xùn)|魏氏的靠山是皇帝陛下。

也就是說,河?xùn)|魏氏屬于帝黨。

皇帝這分明是在提醒魏長樂,河?xùn)|魏氏是朕的人,你是魏氏子弟,應(yīng)該清楚自己的立場。

如果是四個月前,魏長樂聽到皇帝這幾句話,還真的會仔細(xì)斟酌一番。

但如今魏長樂考慮任何事情,當(dāng)然不會將河?xùn)|魏氏作為考慮的因素之一。

“朕知道魏如松將你逐出魏氏,但那只是他的權(quán)宜之計?!被实燮届o道:“朕可以向你保證,會有一天,魏氏會敲鑼打鼓將你重新列入族譜,你也能為魏氏光宗耀祖。”

“小臣謝圣上隆恩!”魏長樂恭敬道,心下冷笑,暗想老子可從未想過什么重回魏氏。

“收回云州,功勛卓著,朕很歡喜?!被实劾^續(xù)道:“但朕的蔚州還在塔靼人手里,你覺得該怎么辦?”

魏長樂心想這皇帝的思維跳躍還真是不小,怎么就突然跳到北方邊境。

“回圣上,蔚州遲早都會重歸大梁!”對這個問題,魏長樂回答的斬釘截鐵。

皇帝笑道:“不錯,如果收不回蔚州,朕沒有臉面去見列祖列宗?!?/p>

魏長樂不禁微抬頭,暗想如果你真有這樣的決心,也不算昏君。

“但塔靼的實力今非昔比,要想從他們手里拿回蔚州,絕非易事?!被实燮届o道:“攘外必先安內(nèi),若是大梁朝局不穩(wěn),想要集中力量收復(fù)蔚州,只是癡人說夢?!?/p>

魏長樂低著頭,眉頭鎖起。

皇帝的話沒有說的很直白,但魏長樂卻已經(jīng)明白他話中意思。

所謂的朝局不穩(wěn),無非是說這位皇帝不能乾坤獨斷。

而根源自然是在太后那邊。

一開始魏長樂還不明白皇帝一會提及魏如松,一會兒提及云州,到底是何意圖。

但這一瞬間已經(jīng)完全明白。

皇帝顯然很清楚,魏長樂少年熱血,肯定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收復(fù)蔚州。

他便以此入手,聲稱要全力收復(fù)蔚州,無非是讓魏長樂產(chǎn)生共鳴。

收復(fù)蔚州,就要大權(quán)獨攬,說到底,自然是要從太后手里將權(quán)力都收回來。

所以皇帝的深意就很清楚,要以收復(fù)蔚州為誘惑,拉攏魏長樂共同擊敗太后,從而乾綱獨斷。

魏長樂心中有些詫異。

自己雖然也立了幾個功勞,但似乎還沒有資格讓皇帝陛下親自來拉攏。

這位皇帝怎會如此屈尊,親自來拉攏一名甚至在神都都沒站穩(wěn)腳跟的年輕人?

“你是否明白朕的意思?”皇帝停下步子,站在屏風(fēng)后面。

魏長樂當(dāng)然明白,卻只是道:“小臣愿意為收復(fù)蔚州傾盡所能!”

“很好!”皇帝似乎對魏長樂的回答很滿意,輕聲道:“魏長樂,朕有兩件事交代你,你要記好了?!?/p>

魏長樂微抬頭。

“你這次立下功勞,在監(jiān)察院可以站住腳。”皇帝道:“朕要你留心監(jiān)察院,如果他們有觸犯國法之事,你必須向朕稟明。若是能夠拿到他們觸犯國律的確鑿證據(jù),朕也會重重賞你!”

魏長樂一怔,心中立時罵出來。

奶奶的,這皇帝分明是讓自己潛伏在監(jiān)察院做內(nèi)鬼。

魏長樂最恨的就是二五仔,如今皇帝竟然讓自己成為二五仔。

難怪這老家伙啰嗦半天,竟然是要哄自己成為他在監(jiān)察院的眼線。

毫無疑問,監(jiān)察院針插不進(jìn)水潑不進(jìn),皇帝的力量無法滲透進(jìn)去。

如今自己在監(jiān)察院立住了腳跟,皇帝覺著魏如松是他提拔起來,所以魏長樂是個極其合適成為安在監(jiān)察院的耳目。

難怪他要親自拉攏。

這老皇帝還真將自己當(dāng)成三歲小孩了。

不過皇帝親自下場拉攏,也代表他確實想讓魏長樂成為秘密的釘子,不想讓別人知道這枚釘子的存在。

“此外你每個月要入宮為皇后治療,她身體狀況你要及時向朕稟明。”皇帝低聲道:“如果你發(fā)現(xiàn)皇后有醒轉(zhuǎn)的跡象,必須立刻來報!”

魏長樂猛然間意識到,皇帝啰嗦半天,包括讓自己在監(jiān)察院做釘子,似乎都只是鋪墊。

他真正的目的,似乎就是讓自己注意皇后的狀況。

一時間心中疑竇更盛。

皇帝所在的天壽宮離坤寧宮其實不算太遠(yuǎn),畢竟都是在后宮之內(nèi)。

皇帝如果想了解皇后的身體情況,不是隨時都可以過去探望?

但他為何要安排自己注意?

但馬上想到,皇帝或許是不通醫(yī)道,就算看到皇后,憑肉眼自然也是看不出皇后身體狀況到底如何。

所以才會通過治療皇后之人來了解情況。

其實皇帝關(guān)系皇后的身體狀況,這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是夫妻,丈夫?qū)ζ拮犹貏e關(guān)注,理所當(dāng)然。

但魏長樂卻敏銳地察覺到,這其中似乎大有蹊蹺。

之前柳永元是否也是被這樣囑咐,一直都在替皇帝注意皇后的身體狀況?

皇帝知不知道柳永元為救皇后暗中研制解藥,甚至要投毒選擇活體?

一想到皇帝可能知道金佛案背后真相,魏長樂后背生寒,只覺毛骨悚然。

皇帝既然都這樣說了,魏長樂只能回道:“小臣遵旨!”

他感覺自己似乎真的被卷入一個極其兇險的境遇,而且兇險似乎就是來自人事不知的皇后。

但到底是怎樣一個漩渦,一時間卻毫無所知。

心里忍不住將柳永元狠狠罵了一頓。

皇帝見魏長樂十分恭順,心情大好,笑道:“魏長樂,你可有住處?”

堂堂大梁皇帝關(guān)心這點小事,魏長樂并不覺得好笑,反倒是感覺頭皮發(fā)麻。

事無巨細(xì),才表明皇帝的重視。

也就是說,自己真的被皇帝徹底盯上。

“小臣暫時與叔父魏平安住在一起!”

“哦?”皇帝唯一沉吟,才道:“你先退下吧!”

魏長樂離開天壽宮,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身體一直都有些僵硬。

他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卷入宮廷之爭,還真是心有余悸。

本來還覺著為皇后治療,等于自己又多了一道護(hù)身符。

但現(xiàn)在看來,靠近皇后,未必是護(hù)身符,很可能是催命符。

回到監(jiān)察院,先去見了辛七娘。

他自然不會將與皇帝召見的事情告知,主要是說太后對金佛案的定論。

“這樣也好?!毙疗吣锏弥蟛]有追究柳永元死在監(jiān)察院,頓時寬心,笑道:“就以勾結(jié)胡商為禍神都的罪名結(jié)案。那幫胡人早就該懲治了,這次用此案為契機(jī),取消他們在神都的特權(quán),大快人心?!?/p>

“大人,太后并沒有說如何發(fā)落柳氏一族?!蔽洪L樂輕聲道:“我向太后為柳家求過請,但也不知道太后會如何決斷。依你的經(jīng)驗,太后會如何處置?”

“你既然開口求情,太后念你功勞,應(yīng)該會從輕發(fā)落?!毙疗吣锩难畚⑥D(zhuǎn),“不過抄家是必不可少了。”

“抄家?”

“左相定下的律令,朝中大小官員涉案之后,只要被判處六年以上的刑期,就會被抄家?!毙疗吣锝忉尩溃骸傲涝锎髳簶O,不說疫毒,僅是謀害藥王三老,就是死罪。他在神都的家財肯定要被抄沒,甚至河?xùn)|老家也保不住?!?/p>

柳家的家財是否要被抄,魏長樂還真不在意,只是希望不要牽連到無辜之人。

“那家眷呢?”

“如果他的計劃得逞之后被查出來,那肯定是全族老小一個不剩?!苯鸱鸢嘎湎箩∧唬疗吣镆魂囕p松,全身也變得慵懶起來,“但他的計劃被阻止,沒有造成太大傷害,而且朝廷也不會公示這背后真相,所以以他殺人之罪,他的家眷倒不至于被處決。但他是太署丞,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按理來說,他的妻小應(yīng)該要流放到邊陲,你既然求情了,太后開恩,結(jié)果應(yīng)該不會那么嚴(yán)重?!?/p>

魏長樂其實很清楚,對瓊娘那樣姿色出眾的美少婦來說,流放恐怕比死都要恐怖。

一旦流放,被押解去往邊陲,這途中所遭受的折磨和侮辱恐怕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對了,你屋里有女人一直在哭?!毙疗吣镆桓崩Ь胫孀∑恋男∽?,打了個哈欠,“你趕緊去看看,她要是哭個不停,直接丟進(jìn)監(jiān)牢里,又或者讓她滾回家??迒室粯?,晦氣!”

魏長樂不用想也知道,柳姐姐外柔內(nèi)剛,絕不可能哭個不停,在屋里痛哭不止的只能是嫂子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