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元抬起手,笑道:“魏大人,你這暗招千萬別說出來。我在神都待了這些年,也鬧明白一個道理,知道的越多,麻煩越多。本來監(jiān)察院的案子我就不能多知道,你們辦案的手段,我更不能知曉了?!?/p>
“換做別人,我還真不會多提一句?!蔽洪L樂也是笑道:“我來神都沒多久,人生地不熟,能信任的人也沒有幾個。說句不好聽的,一大群人想看我辦案失利人頭落地?!?/p>
柳永元正色道:“魏大人,不說其他,就是你在云州立下的大功,朝廷也不該對你太過苛刻。”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在云州立下大功,恰恰是最大的過錯?!蔽洪L樂苦笑道:“我在神都沒有說得上話的人。今日見到太署丞,卻感覺異常親切,也許是因為都是鄉(xiāng)眷?!?/p>
柳永元溫言道:“柳某只是太醫(yī),很多事情幫不上忙。但如果以后有能力范圍之內(nèi)的事情可以幫到大人,大人盡管開口,柳某絕不會推辭?!?/p>
魏長樂笑道:“所以有句話說得好,親不親,故鄉(xiāng)人。別人說這話,我只當(dāng)是客套,但太署丞說出來,我就當(dāng)真的?!?/p>
“絕無虛言?!绷涝?。
“我明白。”魏長樂壓低聲音道:“反正離破案期限也不到兩天了,我現(xiàn)在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在兩天內(nèi)偵破此案。太署丞雖然是太醫(yī),但畢竟在神都多年,很多事情也是了解。”
柳永元微頷首道:“這話倒不假?!?/p>
“太署丞,監(jiān)察院已經(jīng)確定,金佛升天只是假象,是有人暗中制作出了假金佛?!蔽洪L樂側(cè)身靠近柳永元,低聲道:“前任光祿寺丞華子游在安邑坊有一所老宅子,我們在老宅找到了制作金佛的材料?!?/p>
柳永元詫異道:“此事與華子游有關(guān)?我認(rèn)識他,他幾年前就已經(jīng)致仕還鄉(xiāng)了,那座宅子似乎空著,無人居住?!?/p>
“倒不是華家參與其中,只是胡長生一黨看中了華家的宅子,在里面制作假金佛。”魏長樂正色道:“金佛的工序不簡單,需要手藝精湛的工匠,所以此案必有能工巧匠牽涉其中?!?/p>
柳永元微點頭道:“原來如此?!?/p>
“明面上我們?nèi)鼍W(wǎng)緝捕胡長生,但我和監(jiān)察院都清楚,胡長生十有八九已經(jīng)逃離神都?!蔽洪L樂冷笑道:“緝捕胡長生,無非是迷惑胡長生的黨羽。我們暗地里已經(jīng)開始在調(diào)查神都的工匠,特別是胡人坊內(nèi)的鐵匠鋪。西域諸國的整體工藝雖然及不上大梁的匠人,但他們卻有不少奇技淫巧,金佛很可能就是他們所制造。”
“這確實是一條追查真相的道路?!绷涝謸犴?,“我也聽說過胡匠確實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手藝,如果金佛是他們制作出來,我還真不覺得奇怪?!?/p>
魏長樂笑道:“我也查過,神都名氣出眾的鐵匠鋪也就那么幾十家,從他們著手,應(yīng)該能查出一點東西?!?/p>
便在此時,就見堂嫂風(fēng)姿綽約地出現(xiàn)在門前,笑顏如花,風(fēng)情甚濃:“有什么話邊吃邊說吧,酒菜已經(jīng)上桌了?!?/p>
“魏大人,請!”柳永元起身來,客氣道。
當(dāng)下幾人到了一處雅致的餐廳,柳菀貞正在斟酒。
“魏大人,粗茶淡飯,不要嫌棄?!绷涝Y數(shù)很周到。
堂嫂笑瞇瞇道:“魏大人,按理說你第一次上門做客,應(yīng)該擺上正席,邀請幾位客人過來陪同。但我琢磨,你和良人是鄉(xiāng)誼,和貞妹也不是外人,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在自家的客廳用餐,你可別怪罪。”
“嫂子說哪里話?!蔽洪L樂眉宇間滿是歡喜之色,笑道:“這樣正合我意。我剛才還和太署丞說,我在神都認(rèn)識不了幾個人,在我眼里,你們就是家人。”
堂嫂笑意更濃,向柳菀貞道:“貞妹,你瞧瞧魏大人,就是會說話。你認(rèn)識他,真是你的福氣.....!”
柳菀貞臉頰一紅,柳永元卻已經(jīng)輕咳一聲,請了魏長樂坐下。
“你們聊著,有什么需要喊一聲?!碧蒙┎坏L(fēng)韻動人,做事也是個利索人,正要帶著柳菀貞離開,魏長樂立刻道:“嫂子,柳姐姐,你們一起坐?!?/p>
“請客的時候,哪有女人上桌的?”堂嫂笑道。
“剛說了,都是自家人,現(xiàn)在又將我當(dāng)外人了?”魏長樂故意顯出不悅之色。
柳永元似乎不想拂了魏長樂的好意,開口道:“貞妹,瓊娘,你們也坐吧。”
兩名少婦對視一眼,這才坐下。
“魏大人,神都這邊可還適應(yīng)?”堂嫂明顯是個熱情的人,含笑問道:“聽說你是一個人獨自進(jìn)京,身邊連個照顧的小人也沒有?”
魏長樂笑道:“其實也用不著別人照顧,自己也挺好?!?/p>
“日子長了,你就知道很多事不方便?!碧蒙┬ζ饋淼臅r候,眼睛彎彎,就像月牙兒,自帶風(fēng)情,不媚自惑,“你現(xiàn)在住在何處?你要是不嫌棄,回頭我讓人過去幫你洗洗刷刷,那些活兒總要下人來做。”
她很直接地顯出攀好之意,并不委婉。
柳永元又咳嗽一聲,這才端起酒盞,笑道:“魏大人,這杯酒就當(dāng)是為你接風(fēng)洗塵,雖然晚了幾天,但好酒不怕晚。鄉(xiāng)誼情深,日后大家多多走動?!?/p>
柳菀貞見堂兄對魏長樂如此客氣,心中也是高興。
四人都飲完杯中酒,堂嫂立刻拿起酒壺,給大家添上酒。
她一杯酒飲下去,本就白里透紅的臉頰更是泛起酡紅,更添幾分迷人的風(fēng)情。
魏長樂心中知道,柳家在河?xùn)|也不是平常家族,柳永元自幼便有神童之名,娶親自然也不會是尋常人家。
堂嫂家世肯定也不差,本就貴養(yǎng),入了柳家門,有一個醫(yī)術(shù)了得的丈夫,平日保養(yǎng)的方法當(dāng)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
所以她雖然年近三十,但肌膚嬌嫩白皙,氣色明艷,與柳菀貞坐在一起,幾乎看不出來比柳菀貞大幾歲。
“太署丞,不知膝下.....?”
柳永元立刻道:“犬子今年七歲,不過并不在神都?!?/p>
“哦?”
“良人事情多,去年年底家公帶著孩子回河?xùn)|陪他過年?!碧蒙┹p嘆道:“年后家公便留在河?xùn)|,說暫時不回來,要帶著孩子在河?xùn)|住上些時日。”
柳永元含笑道:“家父戀鄉(xiāng),每次回河?xùn)|,都會待上好些時日。他年紀(jì)大了,戀鄉(xiāng)之情更濃,總覺著離開之后便再也回不去。所以他想在老家住一陣,那也由著他?!?/p>
“那倒是?!蔽洪L樂微笑道:“我來神都也不大適應(yīng),確實思鄉(xiāng)。要不是旨意讓我留京,我早就跑回河?xùn)|了?!?/p>
堂嫂笑盈盈道:“魏大人,其實倒也有法子讓你不那么思鄉(xiāng)?!?/p>
“哦?”魏長樂請教道:“嫂子,你有什么好辦法?”
“直接在神都說門親事?!碧蒙┬︻伻缁?,“有了媳婦,在神都安了家,就能安定下來了。”
魏長樂哈哈笑道:“嫂子這主意好。要不嫂子幫我介紹介紹?”
“魏大人,你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堂嫂熱心起來,“你要是說真的,嫂子可就真的幫你尋摸了。你先說說,喜歡什么樣的?嫂子認(rèn)識不少好姑娘,總有適合你的?!?/p>
她說話間,確實瞥了柳菀貞一眼,似笑非笑。
柳菀貞看上去倒顯得很平靜。
柳永元皺眉道:“瓊娘,你胡說什么呢?魏大人出身河?xùn)|魏氏,他的親事豈同兒戲?魏總管那邊肯定早就有安排,怎么著也輪不到你來插手?!?/p>
“太署丞,你們或許還不知道,我與魏氏已經(jīng)斷絕了關(guān)系?!蔽洪L樂很坦白道:“我闖了禍,魏總管直接將我從魏氏除名。所以我雖然還掛著魏姓,但確實已經(jīng)不屬于魏家的人。至于我的親事,也真輪不著魏總管做主?!?/p>
柳永元“哦”了一聲,寬慰道:“魏大人,哪有父親不認(rèn)兒子的?魏總管只是權(quán)宜之計,遲早會讓你重新入譜?!?/p>
“他是河?xùn)|馬軍大總管,如果出爾反爾,有損他的威信,在軍中更不容易立威了。”魏長樂感慨道:“所以重回魏氏幾無可能。而且就算他真的愿意讓我重新入譜,我也不會回了?!?/p>
堂嫂熱情的笑容頓時僵住,尷尬問道:“你是說,你....你與河?xùn)|魏氏沒有關(guān)系了?”
“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一身輕松!”
堂嫂頓時有些失望沮喪,成熟明艷的俏臉再無先前那種熱情笑意。
魏長樂看在眼里,心中卻是好笑。
看來這位俏堂嫂是個很現(xiàn)實的人,之前熱情滿滿,卻是因為河?xùn)|魏氏的緣故。
畢竟柳家的根在河?xùn)|,如果能攀附河?xùn)|魏氏,有這么大的靠山,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但堂嫂得知魏長樂已經(jīng)被河?xùn)|魏氏清出族譜,與魏氏恩斷義絕,那么交好魏長樂繼而攀附河?xùn)|魏氏的目的自然也就達(dá)不到。
無利可圖,俏堂嫂也就無法再繼續(xù)展現(xiàn)自己的熱情。
魏長樂似乎也明白柳菀貞為何不愿意搬到柳府來住,或許正是因為這位堂嫂太過功利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