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了”三個字在陸晏腦海中盤旋了好一會,陸晏總算是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原本已經(jīng)養(yǎng)出些許紅潤的面頰也瞬間慘白了下去。
他喜歡的姑娘,如今已經(jīng)是別人的妻子了,這讓他該如何接受?
見狀,云瀟瀟不由得輕嘆一聲。
本來,按照慣例,有些情況,大夫是不該告訴病患的。
可在云瀟瀟離開盛京之時,沈傾交代過,若是陸晏問起她的事,就如實相告,因為沈傾不愿意讓陸晏活在慶幸和幻想中。
痛楚自然是難免的,但長痛終究不如短痛。
“她還讓我同你說,你一定要養(yǎng)好身體,有生之年,說不定你們還有再見之日。若能再見,她希望能看到一個身體康健安樂無憂的你。”
陸晏沉默了好一會,才啞著嗓子道:“好”。
這一句回應(yīng),是給沈傾的。
整理好心緒,陸晏看向云瀟瀟,嘴角勉強揚起一抹笑,“還請云神醫(yī)幫我調(diào)理好身體,我想活著?!?/p>
云瀟瀟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傾盡全力為你解毒?!?/p>
因為這……也是沈傾的祈求。
……
日子過得快,不知不覺間,沈傾嫁到陽陵侯府已經(jīng)大半年了。
而就在沈傾過門兩個月不到,林氏就把掌家之權(quán)交到了沈傾手里。
一開始,沈傾以為這是林氏對她的信任,可直到親眼看到了陽陵侯過往的賬冊,沈傾才明白,原來這都是林氏逃避爛攤子的手段。
陽陵侯府的賬上,不僅虧空無數(shù),還有著足足十幾個難堵的大窟窿。
沈傾沒有聲張,而是默不作聲的用自己的銀子將虧空補齊,又熬了幾個大夜將窟窿填好。
不過就是些銀子罷了,她最不缺的就是這個。
嫁過來的這大半年里,沈傾早就摸清了府中眾人是個什么性子,毫無疑問,和當初云鳶看到的沒有一點一樣。
不過這于沈傾而言都沒有什么所謂,因為她的任務(wù),只是做一個溫良賢淑的侯府主母。
可就在二月末的某日,沈傾卻意外得知陽陵侯府正在籌備婚事,籌備穆子謙和林雪芙的婚事。
得到這樣的消息時,沈傾無疑是詫異的,但并不多。
因為早就她接手陽陵侯府之后,便慢慢將府中動向掌控在了自己手里,穆子謙和林雪芙的私情,自然也逃不過她的耳目,不過沈傾卻是從來沒有管過,因為她不在乎。
“可知日子定在了哪一日?”
“三月初三,上巳節(jié),也就是五日后。”海棠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沈傾的神色,然而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從沈傾臉上看見一絲慍怒和不愉。
“只是抬一個妾室入門,還要怎么籌備?”
木槿頓了頓,回應(yīng)道:“奴婢聽齊福堂那邊的下人說,好像是準備大辦……”
沈傾過門不到一年,陽陵侯府卻準備大肆抬一個妾室入門,這于沈傾而言,無疑是莫大的羞辱。
卻不想,沈傾只是點頭應(yīng)了一句“知道了”,便讓兩人下去。
兩人面面相覷一眼,最后帶著滿臉的疑惑轉(zhuǎn)身出門。
她們跟著沈傾的日子也不短了,可卻始終猜不透這位少夫人的心思。
待海棠和木槿離開,蟬衣到門口查看了下,見外面無人,又將門仔細掩好,才為沈傾打抱不平道:“小姐,這陽陵侯府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沈傾轉(zhuǎn)頭,不咸不淡的應(yīng)了句:“半個月前,太子府的穆側(cè)妃查出了身孕,陽陵侯府眾人怕是覺得,自此他們的好日子就來了吧?!?/p>
十個月的時間,陽陵侯府眾人早就按捺不住撕下了偽裝,如今更是不準備再掩飾一點了。
蟬衣小臉一拉,“那我們就任由他們這么欺負么?”
沈傾手指摩挲著手中杯盞,“那就看他們準備怎么迎娶林雪芙過門了?!?/p>
成婚至今的這段日子里,沈傾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若是陽陵侯府膽敢觸及她的底線,那就別怪她不留情面了。
……
與此同時,云城。
青荷巷的小院子中,陸晏那邊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
沈傾嫁到陽陵侯府之后,實際上過的并不好,公婆刁難,夫君冷待,還有一個所謂的表小姐時不時的吹些枕頭風(fēng)。
而今,穆子謙更是準備在沈傾過門僅僅十個月就抬青梅竹馬的白月光表妹進門,簡直是過分至極。
很顯然,自始至終,陽陵侯府圖的,都只有沈傾的家世和錢財。
陸晏輕嗤一聲,嘴角冷意不掩,“一群該死的東西?!?/p>
思慮片刻,陸晏做出決定,轉(zhuǎn)頭看向離澤,“你到城主府給云神醫(yī)傳個消息,就說我想請她最后再給我診查一次。”
經(jīng)過又半年的調(diào)養(yǎng),陸晏體內(nèi)的毒素已經(jīng)基本穩(wěn)定了下來,本來是想著再過幾個月盛京暖和一些的時候再回去,如今看來,卻是不得不提前了。
離澤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陸晏的意圖,轉(zhuǎn)身出去了。
半個時辰后,陸晏來到云瀟瀟的小藥房。
云瀟瀟一邊給陸晏診脈,一邊詢問出聲:“這會找我,是準備回盛京了?”
對于陸晏的心思,云瀟瀟多多少少也知道幾分。
夏日回盛京,便是她之前給陸晏的提議。
陸晏點頭,“嗯,她在盛京過的不好。”
云瀟瀟先是怔了一下,隨即抿唇不言。
沈傾過的不好,這是她早就預(yù)料到的結(jié)局,或者說,是很多人都預(yù)料到的結(jié)局,可偏偏,云鳶是個倔性子。
手指從陸晏的左腕上離開,示意陸晏將另一只胳膊伸出來,“就算回了盛京,你又能如何呢?”
當今世道,女子一旦成婚,那就是一輩子的賭注。
陸晏神色不變,聲音里滿是認真,“幫她和離,再或者,直接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至于根源是什么,毫無疑問就是穆子謙本人。
聽到這,云瀟瀟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你倒是個干脆利落的?!?/p>
只評價,卻不阻止。
“你的身體已經(jīng)調(diào)養(yǎng)的差不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我來研究解毒之法了?!?/p>
換言之,陸晏如今的身體,已經(jīng)可以支撐他回到盛京了。
陸晏眼底升起一抹亮光,“那就拜托云神醫(yī)了?!?/p>
看著陸晏眼底濃濃的期待,云瀟瀟連忙提醒他一句:“你可千萬要記住,絕對不能動用內(nèi)力,一點點輕功倒是沒什么,但出手和人對戰(zhàn)是萬萬不行的,一旦毒素侵入心脈,到時候我可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陸晏認真點頭,“云神醫(yī)放心,我一定謹記?!?/p>
從城主府出來之后,陸晏讓離澤簡單收拾了些東西,然后駕馬車直接奔向盛京。
至于兩間小院子,陸晏則是足足留了兩萬兩銀票下來,月銀什么的全都按時發(fā)放著,陸晏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帶著沈傾再次回到這里,回味他們曾經(jīng)度過的時光。
……
嘉和十八年,三月初三。
一大早,陽陵侯府府中就掛滿了紅綢,陽陵侯穆林淵本人更是直接向皇帝告了假,準備親自為穆子謙和林雪芙證婚。
聽瀾院中,沈傾不緊不慢的用著早膳,一旁的海棠幾人正在匯報。
“少夫人,府中一大早就開始籌備了,現(xiàn)下四處都掛上了紅綢絨花,不過府外看起來倒是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p>
雖然寵愛林雪芙,但穆林淵夫婦卻也清楚的知道,此事不便為外人所知,因為不光彩。
“少夫人,拜堂的地點選在了正廳,吉時則是定在了巳時過半?!?/p>
聽到“拜堂”兩個字,沈傾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來。
合著陽陵侯府是準備以正妻之禮迎林雪芙入門呢。
然而明面上想著要大肆迎娶,可對外卻是不敢聲張分毫,說起來也屬實怪可笑的。
“蟬衣,給宜寧侯府送去消息,就將實情全數(shù)告知爹爹即可。”
聞言,蟬衣當即眼睛一亮,沈傾終于想到要找沈奕安撐腰了,這樣的窩囊氣,沈傾受的下去,她可真的是要被逼瘋了!
“小姐放心,奴婢這就去。”
話落,轉(zhuǎn)身連忙出去了,蟬衣已經(jīng)想好了,她一定要將事情一五一十的悉數(shù)告訴沈奕安,讓他知道沈傾在陽陵侯府過的是什么日子,她還要告訴沈奕安,陽陵侯府這一大家子都是面善心狠表里不一的壞東西!
吉時將近,沈傾帶著幾個丫頭出了聽瀾院。
剛出了院門,就見大片刺目的鮮紅映入眼簾,沈傾抬手拈下一片紅綢,指尖輕捻,眼底涼意蔓延。
微微松手將手中紅綢扔落在地,沈傾抬眸看向上空,無聲開口:母親,您錯了,女子溫婉良善得到的不一定是尊重和體諒,還有可能是無止境的得寸進尺和肆無忌憚。
而這陽陵侯府,更非您所想的那般和睦安然,他們,全都是一群喂不飽的虎豹豺狼。
沈傾走到正廳的時候,恰逢儀式進行到最后關(guān)頭,沈傾嘴角揚起一抹嘲諷,“夫君納妾,怎么沒喚人知會我一聲,難不成是怕我攪了你們的興致?”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沈傾踏步入內(nèi),臉上是世家小姐特有的處事不驚和泰然自若。
看著眾人錯愕的神情,沈傾嘴角綻出一抹笑,她的主母生涯結(jié)束了,而陽陵侯府的好日子,也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