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歇了片刻,就招呼伙計繼續(xù)趕路,他得在那些大船運(yùn)瓷器的時候,問問那些商船的東家要不要茶葉。
總不能一船貨物都是瓷器,他們這里的北苑茶也是那些蕃人爭著要的貨物,趕上這次機(jī)會,就能賺不少銀錢。
路人眼看著商隊離開,也跟著站起身,他回家的路,與商隊正好相反,正要抬腳向前走,他突然停下來,站在原地想了想,登時改了主意,反而追著商隊走了。他也是四處尋活計,還不如去商隊多的地方,說不得也能有些收獲。
……
泉州。
謝玉琰站在岸邊看著十幾艘大船漸漸遠(yuǎn)去。
“謝行老這幾條船裝滿了瓷器,抵達(dá)三佛齊定能賣個好價錢,等到返航的時候,再帶回一些藥材和香料,這一來一去,買船的銀錢就能回來一小半?!?/p>
謝玉琰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幾個商賈,他們是各地瓷行的行老和窯主,晚來了幾日,沒能趕上這次的船隊,看著別人先一步賺銀錢,自然滿心羨慕。
更讓他們眼饞的是,朝廷的船這次會一路護(hù)送,能走多遠(yuǎn)不知曉,肯定會比之前遠(yuǎn)就是了,這是開公憑的時候,與朝廷談好的。
就是不知曉這種情形能維持多久。
謝玉琰與眾人離開碼頭,往落腳的院子里走去。
汴京瓷行購置一處院子,距碼頭很近,周廣源、吳鐵山正在那邊接下一批瓷器。
被朝廷選上賣去榷場的瓷器,要先供應(yīng)榷場,沒能中選的瓷窯,剛好將手中的瓷器送來泉州。只要將這些安排妥當(dāng),大家手中的瓷器,全都有了銷路。
當(dāng)然前提是,窯口能出這么多瓷器。
謝玉琰提前推廣石炭窯,北方不少窯口都跟著另外修葺了石炭窯,即便這些石炭窯現(xiàn)在還沒開始燒制瓷器,但手中握著新的技藝,自然不用怕貨物接應(yīng)不上。
所以聽說謝大娘子要將瓷器賣去海上,一個個二話不說,將手中有的貨物送來泉州。
本來守著泉州,南瓷近水樓臺先得月,誰知道反倒被北瓷搶在了前頭。
只能說,因為有謝大娘子這么一個行老,北方的窯口都跟著沾了光。
眾人在屋中坐下,周廣源上前來道:“三佛齊過來的人,直接去衙署了?!?/p>
這話讓眾人登時心中一緊,齊齊地看向謝玉琰。
前陣子,三佛齊商賈來泉州,準(zhǔn)備買走一船瓷器,瓷商哪里敢怠慢,忙圍攏了上去,謝玉琰也帶著人前去打聽情形,不想三佛齊給的瓷器價錢極低,甚至撂下狠話,他們不肯照這價錢賣瓷器給他,他們的商船也很難在三佛齊靠岸。
商賈們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嚇唬,立即各想法子,暗中送些好處過去,只求那商賈高抬貴手。
三佛齊這兩個商賈,一直掌控著三佛齊與大梁的海上買賣,他們二人與三佛齊官員來往甚密,若是真的惱怒起來,說不定真的會卡住這條海路。
之前,他們就沒少在謝易芝和妖教身上賺銀錢,現(xiàn)在謝易芝被抓,他仗著乃西蕃商賈,朝廷又沒有他們有違法度的證據(jù),對這次的案子不但不在意,反而愈發(fā)蠻橫。誰想要代替謝易芝與他們來往,就得拿出誠意。
就在大家將此二人奉為座上賓時,謝玉琰卻將二人告去衙署,隨即朝廷就在他們的大船上,搜到了未向市舶司繳納抽解的貨物。
要問謝玉琰如何知曉這些?
向二人私運(yùn)貨物的商賈,雇傭的正是曹裕村中之人,村民看出蹊蹺,隨即將消息送到了謝玉琰面前。
至于怎么會這么巧。
自然是謝玉琰和曹裕的故意安排。
在大梁內(nèi)觸犯律法,大梁朝廷就能將二人關(guān)押審訊,二人被抓的時候,就猜到是謝玉琰暗中動手,因此撂下狠話,要讓謝玉琰的貨物永遠(yuǎn)賣不到三佛齊,他們的船隊也別想從三佛齊海域經(jīng)過。
也是有這個原因在,與謝玉琰不相熟的商賈,不敢將自家的瓷器送到謝玉琰的大船上?,F(xiàn)在聽說三佛齊來人了,一個個都想起這一節(jié),恐怕謝玉琰會被報復(fù)。
福建同安縣的商賈魏松不禁道:“是不是得讓人去衙署打聽一下消息。”
王晏不在泉州,但在衙署安排了人手,那邊有什么動靜,自然會傳到謝玉琰耳朵里,但這不代表她就能掌控衙署所有的消息。朝廷從各處調(diào)配官員來福建,這些官員里僅有一人是王相公舉薦,可想而知在汴京已經(jīng)有了一番爭斗。
這樣的情形下,謝玉琰不可能全然指望衙署。
不過,她也不會因此著急。
官員是誰的人不好說,但官家在泉州施行新法,就是等著看福建的起色,這樣的時候,誰也不敢在海運(yùn)上徇私,否則就會落得與謝易芝一樣的下場。
只要沒人明目張膽地向她下手,謝玉琰就有信心,能讓三佛齊商賈規(guī)規(guī)矩矩做買賣。
“不用,”謝玉琰道,“只要等著衙署出結(jié)果就好。”
聽到謝玉琰沒有半點擔(dān)憂,眾人也就不再勸說,紛紛起身向謝玉琰告辭。
于媽媽將人送走,屋子里就剩下謝玉琰和周廣源。
周廣源看著那些人離開的方向:“他們聰明得很,都在等結(jié)果,看我們到底能不能走通這段商路?!?/p>
“商賈逐利,”謝玉琰道,“若我不能給他們帶來利益,他們自然不會靠上來,這都是人之常情?!?/p>
周廣源點頭,大娘子的意思很清楚,那些商賈謀利,那么他們之間就只談利益,不論其他。
這些人可以暫時不理會,周廣源也不再去思量他們,而是將所有精神都放在三佛齊上。
周廣源面露擔(dān)憂:“咱們的船隊剛剛走,三佛齊的人就到了,他們定是故意這般,只要這樁事不解決,他們也不會讓咱們的貨物順利賣出去。”
這不就等于握住了他們的把柄?只要大娘子不低頭,那支船隊可能怎么去的,就得怎么回來。
真的到了這地步,大娘子在人前哪里還有什么顏面?
謝玉琰淡淡地道:“這不是他們能決定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