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再后來我撞見了父王和母妃吵架。母妃哭著說都是我惹出來的事,都是我害死了小靈,可為什么現(xiàn)在全家都得為我讓路。
沒人敢談?wù)撔§`死去的事,小靈死去的消息也被封鎖,她連給小靈辦場像樣的喪事都不能。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被打破,血淋淋的真相擺在眼前……”
楚玄澈垂著眸子,拳頭緊握,指甲都快摳進肉里。
阮歆塵知道回憶這些會讓他很痛苦,但是這是解開心結(jié)的必經(jīng)之路。
既然他想起來了,那么只能一鼓作氣將這陰霾吹散。
她握住了他的手,讓他放松,讓他松開拳頭。
指骨被捏得發(fā)白,在她的努力下,他一點一點的松開。
阮歆塵看到他手心的印子,都摳出了血。
“小靈死了,母妃是怪我的。她跟我一樣痛苦,甚至比我還要痛苦。她是愛我的,同時也是恨我的。我明白了,我都明白。后來,母妃跟我一樣,也病了……”
再后來,他說恭王找來了道士。
有些病不是普通大夫能治好的,恭王只能另想辦法。
他總不能看著一個兒子死了,另一個兒子和妻子也衰敗下去。
他得救他們啊。
為了救他們,他什么辦法都愿意嘗試。
那道士或許是江湖騙子,又或許有幾分本事。
“那天晚上,他在恭王府里開始作法。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總之,我就想著,小靈快回來吧。他回來了母妃的病就好了,我也不用再愧疚了。只要他回來,我們一家就會回到以前的日子,一切的麻煩都解決了?!?/p>
阮歆塵抱著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說:“所以小靈回來了,他在你的身體里蘇醒?!?/p>
楚玄澈點點頭,“是,他回來了,可他的身體已經(jīng)全壞了,壞掉了,不能再用了,他從我的身體里醒來了。所以后來,我與他一起使用這個身體?!?/p>
說話間,他仰頭看著帳頂,深吸一口,“我也忘了那些痛苦的記憶,只是他們對我說,小靈意外死了,他的身體找不到了,他只能暫時住在我的身體里。等他的身體找到了,他就會離開?!?/p>
“呵?!彼嘈σ宦曊f:“我小時候還真信了,這話騙騙小孩子還好,后來我慢慢長大,我就不信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猜小靈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沒了,但他們都不說。總之他死了,然后又回來和我搶身體。其實我是很恨他的,沒經(jīng)過我的同意,他憑什么回來和我搶身體?
那晚……你綁住他的那晚,我想起了失去的那段記憶,我突然不恨他了。他們說得對,這是我欠他的?!?/p>
“傻?!比铎m看著他,好心疼。
她抱著他說:“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哪有什么借尸還魂?他不是小靈,他也是你。是你在經(jīng)歷痛苦時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你,他一直都是你。”
雖然阮歆塵這么說,他也覺得他應(yīng)該信她的,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幾日不愿意和她談,就是因為沒有接受這一說法。
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說開了,他就打算解決他這個麻煩。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
把阮歆塵給問沉默了。
她對這方面不專業(yè),也只懂得一些皮毛。
沒有合適的藥物控制,但是他抄經(jīng)書似乎有用。
他抄經(jīng)書時,楚玄靈被壓制得很好,不易被喚醒。
這個辦法倒是可以代替吃藥。
然后就是心理疏導(dǎo)了。
心理醫(yī)生的疏導(dǎo)雖然也有用,但是她知道,親近的人,家人,往往對患者的影響更大。
以前總以為楚玄澈有任務(wù)在身才會經(jīng)常失蹤。
現(xiàn)在明白了,他幾乎都在家里,很少外出。
倒是作為楚玄靈時,失蹤過幾次。
所以楚玄澈其實是沒有什么外交的。
他在外頭沒有朋友,他也不愛和人交談,生活很簡單。
他不讓下人伺候,平日里,他可能就靠在家默經(jīng)書過日子。
社交簡單就好辦了。
能影響到他的人,不過是恭王夫妻和她自己。
阮歆塵想了想說:“咱們得和父王母妃好好淡淡?!?/p>
楚玄澈微微詫異,“和他們談小靈的事?”
阮歆塵點點頭,“得讓他們知道,沒有小靈,一直都沒有小靈。那不是小靈,那也是你自己?!?/p>
楚玄澈沉默了片刻,然后驀地笑了,“他們不會高興的,也不會承認的,算了?!?/p>
阮歆塵:“……”
這怎么能行呢?
看他不愿意再提及時,她欲言又止。
算了,今兒不和他說這事兒了。
這事兒肯定得去辦,楚玄澈會分裂,跟恭王與恭王妃有很大的關(guān)系。
死了一個兒子,再逼瘋另一個,定也不是他們所愿。
只是要怎么說服他們,讓他們相信那根本不是小靈,這才是個麻煩事。
……
這天,趁著楚玄澈在書房里抄寫經(jīng)書時,阮歆塵去找了恭王妃。
恭王還是有工作的,并不是每天都在家里。
他是要上朝的,而且大多時間都在忙正事。
所以只能找恭王妃。
“歆塵,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恭王妃看起來依舊隨和,她幾乎不管她和楚玄澈的事,也從來不立婆婆規(guī)矩。
對阮歆塵來說,在古代能遇上這樣的婆婆是真的很幸運了。
只是……她要說這事,還不怎么好開口。
阮歆塵彎腰行了一禮,才開口道:“母妃,世子他……想起小時候丟失的記憶了。”
恭王妃一頓,茶杯從手里滑落出去。
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立刻就有下人上來打掃。
她木訥的看著下人忙碌。
等他們收拾好了,又過好一會兒似乎才回神。
“都下去吧?!?/p>
“是。”
屋里只剩下恭王妃與阮歆塵兩個人。
恭王妃看向阮歆塵說:“他和你說了?”
阮歆塵點點頭,“是的,我知道他們其實是一個人,他也告訴我了,為什么他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p>
“一個人?”恭王妃苦笑道:“他們還能算一個人嗎?”
“算,因為從來都沒有二公子,二公子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所謂的二公子,他也是世子,是世子在極度的恐懼下分裂出來的另一個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