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路,秦昭趕到宗廟時,他只帶了月一過來。
御輦還未到。
眠眠說想要先見他。
他意識到不對,大雪紛飛,秦昭冷眸微瞇,就在頃刻間,直接丟出手中的佩劍,砰的一聲,砸到了一個暗處身影的身上,“滾出來?!?/p>
沈懨抬手去擋,這才勉強(qiáng)沒受傷。
沒想到月皇竟然有如此強(qiáng)的敏銳性。
秦昭看到他,臉色驟然冷下來,不過他沒理會,帶著月一就要去追。
可是沈懨卻忍著胸腔的麻木,快步走到了秦昭面前。
同為習(xí)武之人,他能感受到月皇身上濃烈的殺意。
但是他必須攔住他。
“月皇陛下,還請止步?!?/p>
“滾開。”秦昭眼神冷了幾分。
甚至沒有正眼去看沈懨。
沈懨心跳加快,握緊手里的佩劍,“恕我不能答應(yīng)!還請?jiān)禄省?/p>
下一秒,一只修長冷硬的手直接掐住了沈懨的脖子,他毫無還手之力,脖子驟然間的缺氧,讓他臉色蒼白起來。
秦昭下頜線緊繃,“你敢阻我?”
沈懨聲音沙啞,一字一句的說,“月皇陛下,您這么愛神宣皇后,可是…您能給她家族,給她的血脈孩子一份至高無上的尊榮嗎……”
秦昭濃郁眉目緊蹙,盯著沈懨,指骨上的力道松動幾分,給了沈懨喘氣的機(jī)會。
沈懨捂著脖子,臉色通紅,這個月皇,還真是厲害。
怪不得當(dāng)初在天朝開疆拓土,猖狂倨傲。
“您別忘了,無論是三皇子還是大公主,還有顧家的老侯爺,侯夫人,他們顧家上百口人,可都是我天朝子民,就連您身邊的神宣皇后,都是天朝的人。”
“你權(quán)勢通天,和皇上不相上下,所以您從不忌憚,可是神宣皇后呢?您現(xiàn)在追過去,皇上就會將三皇子和大公主廢黜,且終身看管在皇宮里?!?/p>
沈懨邪氣的眼睛看著秦昭,“您就算愛她愛的再深,再不顧一切,您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shí)。”
秦昭指骨攥緊,泛出蒼白。
沈懨胸膛起伏,他故意改變了稱呼,“而且剛才皇貴妃娘娘是自愿跟皇上離開的,她的兒女自然在尊貴的月皇之上,所以她都沒來宗廟,不然皇貴妃娘娘怎會不愿意坐鳳駕呢,她心里還是愛皇上的。”
秦昭冷眸掠過殺意,眼神那樣淡,淡的幾乎看不到顏色。
風(fēng)雪往眼底涌入,凍結(jié)成冰。
沈懨心里驟然一緊。
可是硬著頭皮,也得把話說出來。
“月皇,放手吧,皇上才是最適合皇貴妃的人,你這樣的人,只會成為皇貴妃娘娘的累贅。”
“畢竟當(dāng)初在京城宮變時,是皇貴妃娘娘親手殺了您,您不會忘了吧?”
“您被送出宮的時候,皇貴妃娘娘為了保全她自己和顧家的人,出賣了你還活著的消息,也出賣了你的位置。不然皇上當(dāng)時也不會派人追殺你了?!?/p>
月一蹙眉,“胡說八道!皇后娘娘絕不是那樣的人。”
沈懨笑了下,“那皇貴妃娘娘大可以放棄京城的一切,跟月皇陛下拜宗廟?!?/p>
他往前走了幾步,“實(shí)話告訴陛下吧,其實(shí)今日這一切是皇貴妃娘娘和皇上聯(lián)手設(shè)計(jì)的,她故意騙月皇來此處見面,其實(shí)她和皇上已經(jīng)從另一個方向,在大軍的護(hù)送下離開了?!?/p>
秦昭的目光穿過眼前紛飛的鵝毛大雪,看向宗廟的盡頭。
兩尊神像在風(fēng)雪中模糊了視線。
他喉結(jié)滾動,靜默的站了好一會。
就在沈懨不知道月皇會如何時,他突然沉聲說,“月一,回宮?!?/p>
月一愣住了,“陛下?!?/p>
秦昭沒說話,轉(zhuǎn)身離開。
黑金色的大氅在地面上拖動,黑色的騰龍?jiān)谘┲懈裢饧帕?,肩上落滿碎雪,金紋在昏沉天光下失了鋒銳。
只余一道頎長身影,在漫天大雪中,孤單往前走。
前路無人,身側(cè)更無人。
沈懨安靜站在那里,看到月皇的身影逐漸模糊,漸漸掩在大雪中。
回到月宮。
紫金宮內(nèi),秦昭一個人站在高階上,殿宇屋檐上一片素白。
月赫歸走過來,秦昭將信收起來。
“皇兄,禮成了,那些誥命夫人和命婦們已經(jīng)在神音大殿等著了,是否讓她們參拜那個替身?”
秦昭沉默了一會,“讓她們參拜空著的鳳位?!?/p>
“可是……”
“沒有人可以成為她的替身?!?/p>
月赫歸點(diǎn)頭,“臣弟明白?!?/p>
他已經(jīng)聽月一說了今日的事,“皇兄,你真的不去追皇嫂了嗎?她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絕不會和君皇籌謀來騙你,她今日去宗廟,也一定是真的要避免戰(zhàn)事的同時,和你在一起的。”
秦昭濃黑的睫毛掩蓋了冷眸里的情緒,“我知道。”
“你知道?”月赫歸愣住。
秦昭說,“那天晚上眠眠就已經(jīng)告訴我了,什么都說了。我知道沈懨說的是假的?!?/p>
月赫歸在殿宇的金色長廊中站著,覺得離皇兄有點(diǎn)遠(yuǎn),故而又著急的往前走了幾步,“那皇嫂這次離開,一定是君皇故意把人帶走的,皇嫂是不愿意的,皇兄,你得去把人追回來?!?/p>
月赫歸看皇兄沒說話,有些著急。
秦昭望著遠(yuǎn)處的樹,眼神空落落的。
“赫歸,讓人去備馬?!?/p>
“備馬?是要去追皇嫂?”
秦昭只是默不作聲的走出紫金宮,一句話也沒說。
月赫歸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
溫云眠被帶上馬車,她剛要掙扎,就被君沉御握住手腕,整個人都被他圈在臂彎里。
看溫云眠憤恨的眼神,君沉御嘴角輕扯,“這么恨朕?”
溫云眠目光冰冷,“方才沈懨沒跟上,皇上這是打算讓沈懨說什么?”
君沉御看了她一會,忽然垂眸輕笑。
“眠兒,你好像也很了解朕。”
溫云眠心口一緊。
了解,怎會不了解。
前世他們兩個人眼里都只有權(quán)力,相愛相殺,能夠猜到對方所有的心思,都恨不能對方死。
還被世人調(diào)侃,乃是赤龍惡鳳。
那時候君沉御已經(jīng)病危,他聽聞后只說,“世間萬般夫妻,唯有你跟朕最相配?!?/p>
“你很像朕,是朕的對手,也是另一個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