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謝云曄還記得。

如今謝云曄去了邊疆，便交代他的未婚妻記得。

太子拿起筷子，原本只是象征性嘗嘗，但入口時卻愣了愣。

這面的味道竟叫他想起了母后。

一樣的樸實、熟悉。

內侍被叫進來收拾時，便看到空空如也的碗。

這位孟三小姐廚藝這么好，殿下竟然全吃完了？！

內侍將這件事記在心中，之后的一些時日里，每當太子沒有胃口時，便都去找孟錦月。

次數(shù)多了之后，太子竟也習慣了吃孟錦月做的飯。

“殿下又狩獵了一頭鹿?！?/p>

林升壑已經(jīng)極為自然的將獵物丟在孟錦月面前。

孟錦月乖巧點頭：“我做好后便叫人給殿下送過去?！?/p>

林升壑搖頭：“你直接過去就行，一起吃。”

孟錦月小心翼翼問：“殿下知道嗎？他會不會不同意？”

林升壑笑了：“不會，是殿下喚你去的。”

說完林升壑便邁步離開，只是剛走兩步，他又回頭站定在孟錦月面前，笑著開口：

“三小姐，你一直為殿下做吃食，殿下心中清楚，他也記著，其實我們殿下不是壞人?！?/p>

“我……我知道的。”

眼見著孟錦月又一次去太子的營地，孟錦溶臉色越發(fā)猙獰。

“這賤人，謝哥哥不在，她又去勾引太子殿下了，這些時日總是往殿下那里跑?！?/p>

“她就是天生的賤人，天生的狐貍精！”

孟夫人已經(jīng)習慣孟錦溶這般，她訓斥過，耐心勸導過，但都沒用。

如今便只能任由她發(fā)泄情緒，起碼這樣能不出去發(fā)瘋。

“阿華你怎么看？”

孟錦華沉默片刻：“母親，太子殿下不會喜歡她的，如今也只是將她當做廚子罷了?！?/p>

孟夫人滿意點頭，小女兒有些養(yǎng)廢了，但幸好大女兒沒有。

“阿華明白便好，謝云曄與殿下交情匪淺，只要謝云曄喜歡她，殿下與她便絕無可能?！?/p>

孟夫人牽著孟錦華的手：“所以你不必急著出手對付她?！?/p>

孟錦華點頭：“娘，外祖父那邊怎么說？”

孟夫人搖了搖頭：“你外祖父的意思是再等等，太子如今地位不穩(wěn)，日后說不定會有變故?！?/p>

孟錦華怔愣片刻，有些急切：“可殿下是正統(tǒng)，而且陛下的幾位皇子中，只有太子殿下才能出眾，其他……”

陛下如今只有四位皇子。

太子占嫡又占長。

其次是安王，但安王沉迷女色，又好殺戮。

若是當皇后，要嫁給安王這樣的男子，孟錦華寧愿不嫁。

剩下的三皇子，平日里看著平平無奇。

更重要的是，三皇子的母親出身太過卑賤，最初只是一個青樓女子。

孟錦華自詡身份高貴，又有太子擺在眼前，怎么可能看上三皇子。

剩下的四皇子年紀太小。

“外祖父為何這樣說，陛下的皇子中，還有誰能比得過殿下?！?/p>

不說才干賢良，只說外貌氣度，便遠不能同殿下相比。

孟夫人嘆氣：“誰叫陛下不喜歡太子?！?/p>

“所有人都喜歡太子，陛下便更是不喜他?！?/p>

若陛下的皇子中，有第二人能和太子爭鋒，陳家和孟家便不會考慮太子。

畢竟他們與太子母族有些恩怨。

可一個都沒有。

“再等等吧阿華，母親也喜歡太子，可這天下終究是陛下的天下?！?/p>

\"可……\"

“你外祖父答應過母親，若回京后殿下無事，便去求陛下為你們定下婚事?！?/p>

聽到這話孟錦華稍稍安心：“那殿下知道嗎，他會同意嗎？”

孟夫人笑著摸女兒的頭：“只要陛下同意，殿下又怎么會不同意，殿下是聰明人?！?/p>

孟錦華握住孟夫人的手：“母親，女兒還是想早些定下，您再去和外祖父說說吧，陛下到底年事已高，還能有幾年呢？”

“住嘴！”孟夫人捂住孟錦華的嘴。

“母親，就算陛下厭惡殿下，就算殿下會過苦日子，女兒也愿意陪著殿下苦盡甘來，母親！您再去勸勸外祖父吧?！?/p>

孟夫人能理解大女兒的想法，坐享其成的情分自然比不過共患難。

一時間孟夫人竟也有些猶豫起來。

\"母親！\"

“我知道了?！?/p>

————

“殿下，陳家那邊遞來橄欖枝，您同意嗎？”

林升壑心中好奇：

“這位孟大小姐，聽說才貌雙全，而且對殿下您傾心已久，一片癡心?！?/p>

“若您同意，之前因阿曄引起的，和陳孟兩家的恩怨，便能煙消云散，不僅對殿下您有所助力，邊關那邊也是?！?/p>

“孤已經(jīng)同意了?！?/p>

太子放下手中的毛筆。

這下輪到林升壑驚訝了：“同，同意了？這么快？”

但轉念一想，林升壑又能理解。

若有陳家相助，阿曄這場仗會好打些。

“邊關那邊不能等，陛下固執(zhí)已見，在他心中這場戰(zhàn)役和數(shù)十年前那場戰(zhàn)役一樣，輸贏不重要，謝云曄的命以及邊關數(shù)萬百姓的命也不重要，將威脅到皇權的人一一消除才重要?！?/p>

“可那些人也是人命。”

聽到殿下談起數(shù)十年前的事情，林升壑神色微動：“殿下?！?/p>

從前先皇后母族便是被這樣治罪的，從沒人敢在殿下面前提起這些舊事，殿下今日卻主動談及。

“無事?！?/p>

“孤亦是威脅陛下皇權的人，下一步便是我了?！?/p>

林升壑神色凝重嘆氣：“殿下最初原本打算蟄伏的?！?/p>

陛下身體不佳，再蟄伏幾年，日后遲早要柳暗花明的。

“孤已經(jīng)做了選擇，阿曄不忍心那些百姓死，孤亦是，蘇家和從前的沈家一樣無辜，也不該這樣枉死?！?/p>

“選了這條路自然便該走下去。”

————

“三小姐，殿下那邊吩咐，您以后都別過去了。”

“劉公公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孟錦月拉住太子內侍的手。

“您別問了?！?/p>

太子身邊的人來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小姐，怎么了，這段時日不是一直去殿下那邊用膳的嗎？”

太子喜歡孟錦月做的膳食，便幾乎都是她做，怎么今日便突然不去了。

孟錦月?lián)u頭：“我也不知道。”

其實她猜到應當是太子那邊出了事情。

前世和謝云曄戰(zhàn)死相關聯(lián)的，便是太子被廢。

不過太子被廢維持的時日，也只有一年多。

果然在為期兩個多的清河秋狝快要結束時，便傳出太子觸怒陛下的消息。

秋芷：“殿下在陛下帳外跪了一天一夜，今早殿下昏厥才被人送回帳中?！?/p>

“可知道原因？”

“好似是因為西北戰(zhàn)事?！?/p>

秋芷將在孟錦溶那里偷聽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傳回。

秋寧：“小姐，現(xiàn)在怎么辦？”

太子出事，相當于孟錦月也會有危險。

“殿下跪了這么久定然沒用膳，我做些東西送過去。”

秋寧卻有些遲疑：“小姐，這個關頭您過去是否不好？”

孟錦月當然知道秋寧擔心什么，閻王打架小鬼遭殃。

如今過去定會被陛下的眼線知道。

他們這位陛下并不是什么明君。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過去，殿下是為了西北戰(zhàn)事，為了阿曄?！?/p>

太子跪時，恰逢雨天，饒是太子身體強健，但這樣的雨天跪那么久，依然躲不過感染風寒。

孟錦月在帳篷外便聽到了太子的咳嗽聲。

“你怎么來了？”

見到孟錦月，太子先是驚訝，隨即便是眉頭緊鎖。

孟錦月低著頭沒說話，只將自已做的膳食擺出來。

她只溫溫柔柔開口：“臣女準備了姜湯還有膳食，殿下用些吧?！?/p>

林升壑給孟錦月投來一個感激的目光。

“這個時候過來，你不怕有事？”

孟錦月?lián)u頭，語氣依然溫柔，卻透著十足的堅定：“不怕?！?/p>

太子氣笑了：“之前那么膽小，怎么現(xiàn)在就不怕了？”

孟錦月：“殿下為了阿曄，為了戰(zhàn)事，為了百姓不惜觸怒天顏，您都不怕，臣女也不怕?！?/p>

“臣女是女子，許多事都做不了，但臣女也想像殿下這般，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