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初與袁厝對視了一眼。

二人皆有訝異。

他們不是驚詫宇文宸突然要見，是訝異對方聽到這個消息，沒有慌亂失措的表情，好似早就料到了似的。

柳月初料到此事，是因為早就知道宇文宸是什么德性，可袁厝為何如此淡定？

袁厝自然看懂了柳月初的疑惑，“研究怎么把馬弄到手時，特意去鴻臚寺打聽過二位王子的性情愛好。據(jù)說這個宇文宸暴戾兇狠，十分霸道，也是宗主選中的繼位者。宇文禪擅自做主，他心中定會不滿的?！?/p>

“我聽方鎖子說，這個人不止霸道兇狠還極其好色，到京城后一直流連于花街柳巷，耍弄女子還不給錢。”柳月初也解釋了一句。

好色的事她早就知道，不給錢的確是方鎖子說的。

袁厝又盯著柳月初，“如若娘子擔(dān)憂不愿出頭，為夫可以替你去見?！?/p>

柳月初斟酌了下，還是拒絕，“躲是躲不成的，還是得我去?！?/p>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她也沒有退路。不過是想多賺點兒銀子、幫夫君完成前世的宏愿、再混個保國公夫人當(dāng)一當(dāng)，可總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會冒出來搗亂。

還有蒙國的特使指責(zé)大齊的女人只會于后宅嚶嚶而泣；前世的魏公銘指責(zé)她只有幾個銅臭，女人做事根本就不行。

她相信自己能行，也要證明自己能行。

“三皇子這么快就和宇文宸勾搭成奸了么？”他怎會眼瞎的要和宇文宸聯(lián)手，難道魏公銘沒在一旁提醒過？

袁厝猜度：“不見得能勾搭這么快，明日就可見分曉?！?/p>

“是不是應(yīng)該打聽一番陛下是什么態(tài)度？然后咱們才好周旋?！绷鲁跸肫瘕R霄帝。

“也不必刻意打聽，他只盼著不打仗、不掏錢，因為打不過也沒有錢。只要守住這兩條，他對蒙國誰做主一丁點兒都不在意的?！痹日Z氣淡淡，聽不出鄙夷抬舉。

柳月初訝異的望著他，總感覺提到齊霄帝時，袁厝有著莫名的排斥與不恥。

覺得這位帝王太懦弱？似乎還有些其他復(fù)雜的異樣?？伤龥]有證據(j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

柳慕敕一直站在旁邊看著，一句嘴也插不上。

他的確圍觀了二人對話，但怎么內(nèi)容有些聽不懂？

“所以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不商量下如何應(yīng)對明天的事？”他只能主動開口直接問。

“洗漱，睡覺，現(xiàn)在想什么都無用。”柳月初反而十分輕松了。

所有決策都要建立在已有的訊息之上。

可現(xiàn)在她知道啥？

她不知秦慕顏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宇文宸會不會與宇文禪開同樣的價碼？甚至宇文禪的態(tài)度、其他的官商心思，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不妨早點兒休息，反正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袁厝也覺得娘子的主意非常不錯，二人牽著小手就回房間。

柳慕敕被晾了原地，驚呆的合不攏嘴，兩個人的心都這么大？！

都已經(jīng)被人逼到家門口了，居然還能安心睡覺呢？

但他沒轍，只能先行回去了。

夜半三更。

柳月初已進入夢鄉(xiāng)，睡得很熟。袁厝早早就讓花椒進去陪著柳月初，他坐在院中的芙蓉樹下等侯來。

可侯來一夜未歸。

袁厝就這么等到了翌日清晨。

柳月初醒來時，袁厝親自做了早飯，為她煮了筍絲肉湯面。

牛肉的清鮮配上新筍，清爽美味，發(fā)絲般粗細(xì)的面絲入口滑滑的，好似能直接喝進去一般，根本不用嚼。

柳月初干了一大碗，才去洗漱更衣。

今日她沒有了細(xì)致裝扮，素色的長裙，素銀簪，臉上不施一絲脂粉，就連首飾都沒怎么佩戴。

袁厝在一旁發(fā)笑。

“你笑什么？”柳月初不滿。

“只笑娘子花容月貌，即便素淡的裝扮依舊誘人，反而更有一番別樣韻味了?！痹纫矝]想到娶個漂亮的媳婦兒如此危險，讓他初次沒了自信。

柳月初對照著銅鏡看半晌，“總不能刻意在臉上添點兒雀斑痦子吧？”早知去打探一下，宇文宸最討厭什么顏色什么類型的人。

“娘子如花似玉，何必故作瑕疵？他們也不配娘子如此用心思的?！狈綃邒吣闷鸱蹞?，把她故意畫丑的眉毛擦下去，重新上妝。

柳月初拗不過方嬤嬤，只能乖乖聰明。

袁厝把她送到了宮門口時，恰好秦慕顏的馬車也到了。

看到柳月初倩身款款，玲瓏有致，素淡茹雅，更出塵脫俗。

秦慕顏不由后悔，之前還真沒注意過柳月初如此出類拔萃。

可惜她身邊的夫君差了些，一個普普通通的窮書生。也不知這袁厝上輩子有多大造化，此生娶了如此優(yōu)秀的妻。

“離鴻臚寺還有一段距離，柳娘子不妨坐本王的馬車同行？”他的馬車可以進宮，柳月初的不行，只能步行入宮。

柳月初笑著拒絕，“殿下的馬車金貴，小女子不敢逾越，還請三殿下先行一步吧?！贝髲埰旃牡暮退?？外人看到還以為她已經(jīng)與三皇子勾結(jié)一起，太子知道還不直接派人弄死她。

秦慕顏瞥了一眼袁厝，也沒堅持，撂下馬車簾子直接進宮了。

“不識抬舉的東西。”秦慕顏不由斥了一句。

同在馬車內(nèi)的秦勇尚安撫，“一個小娘子而已，殿下也不必過于放心上，況且這是宮門口，她上了您的馬車才不合適?！?/p>

“那宇文宸到底什么意思？本王找他聊，他卻要約到鴻臚寺，還要這么多人一起？”秦慕顏自覺被當(dāng)了棋子擺弄，十分不滿。

秦勇尚無奈，“就是一個霸道又無腦的蠢貨，殿下您何必芥蒂？只借此把與蒙國的交涉和十萬兩白銀抓到手中就贏了?！?/p>

秦慕顏有些遲疑，“確定柳家真能拿的出？”

他也沒需要答案，直奔鴻臚寺去等。

柳月初又看到白家、許家、孫家的馬車陸續(xù)到宮門口停下，甚至上一次沒來的鹽、鐵官商也到了。

眾人看到柳月初，似沒看到一樣。

只有孫家家主故意拖慢了速度，與柳月初微微點頭便進去了。

柳月初很無所謂，她昨日剛掃了這幾位的體面，今日能有好臉色才見了鬼。

袁厝原地站定，微笑著看她，“去吧，我就在這里等你。”

柳月初也不再耽擱，整理好衣襟，帶上了方嬤嬤和花椒便進了宮。

袁厝看她的身影消失，笑容漸漸淡下。

他一直等到蒙國使團的人，確定宇文宸也入了宮，才繞了一條朝皇室宗祠的方向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