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當(dāng)年開腹手術(shù)留下的后遺癥，不要怕?！?/p>

虛弱的氣音緩緩地在她耳邊響起。

“小毛，我可以裝病，但不能真病，你懂嗎？”

“今天來的人里，有蔣家的朋友，也有蔣家的宿敵，我至少不能倒在這里，倒在現(xiàn)在?！?/p>

涂窈握緊她的手腕，輕聲道：“我明白的?！?/p>

蔣太夫人可以在蔣家人面前裝病，但就連蔣家人也明白，她決不能在人前示弱。

所以即便她疼到滿頭冒著冷汗，也依舊脊背挺直，像一株松柏穩(wěn)坐在位子上。

“……但是小毛，我好像有些撐不住了?！?/p>

但她選擇在涂窈面前放心地示弱。

一瞬間，涂窈有些眼酸。

她輕輕地?fù)崦咸菔莸氖直?，這樣身居高位的一位老人，脆弱起來和天底下任何一個人沒有太大區(qū)別。

唯一區(qū)別是，她身后已經(jīng)無所依靠。

沉默了兩秒，涂窈重新抬頭，“……那您相信我嗎？”

蔣太夫人靜靜地望著女孩，明亮的瞳孔里印照出她虛弱的笑容：

“……我像相信我女兒一樣，相信你?！?/p>

涂窈輕聲道：“那我也會像您女兒一樣保護(hù)你?！?/p>

這一秒之前，她讓蔣家人以為蔣太夫人是個虛弱的病人。

這一秒之后，她又需要其他人察覺不到蔣太夫人的病弱。

但是老太太目前這個情況，幾乎一靠近她就會露餡。

涂窈認(rèn)真道：“所以需要找一個靶子?！?/p>

她深吸一口氣，“我就是這個靶子。”

二樓樓梯口，就在其他賓客準(zhǔn)備上樓問候蔣太夫人，而蔣家一群人也從另一側(cè)過來，準(zhǔn)備再次確認(rèn)老太太的情況時。

就看到坐在她身邊的女孩忽然站了起來，徑直下樓朝他們走來。

不等他們開口，涂窈看向第一個西裝革履微胖的男人。

微微仰頭，語氣嚴(yán)肅道：“剛剛蔣鵬叔叔在二樓的會客廳里燒香，煙灰有些大，您現(xiàn)在派人去清掃一下，不能影響到三樓?！?/p>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愣了。

這場慈善拍賣是蔣家主辦，算是家事。

蔣太夫人在家事上一向端水端得平穩(wěn)，幾乎每個蔣家人都分到了任務(wù)。

這位中年男人在蔣家旁支里年齡最大，負(fù)責(zé)展廳的維護(hù)。

所以涂窈沒找錯人。

不是……這不是找沒找錯人的關(guān)系，問題是，這小村姑什么語氣？！

她在命令他嗎？！

男人瞬間來了氣，可不等他開口，涂窈已經(jīng)看向了第二個：“拍品單子請給我一份。”

接著是第三個，涂窈看了眼周圍。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里發(fā)生的一幕吸引了過來。

她繼續(xù)說：“賓客到得差不多了，您先把人帶到隔壁廳招待一下?！?/p>

“在二樓清掃完畢后再把人帶去三樓吧。”

這么一圈下來，蔣家人臉都綠了。

都是人精，哪能聽不出都是命令加祈使的語氣！

一個小村姑，居然敢指使他們？！

老太太是瘋了吧，這是給了她多大的權(quán)利！

蔣三率先忍不住了。

“二樓的煙灰跟三樓有什么關(guān)系，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涂窈脫口而出：“你說是就是吧?！?/p>

他登時臉色陰沉，“小丫頭，你還真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了！”

涂窈一臉無辜：“……可是是太夫人交代我的，今天她要當(dāng)甩手掌柜，讓我給你們分派任務(wù)，讓你們都聽我的?！?/p>

都聽我的，四個字一落地，整個大廳瞬間火藥味十足！

又是蔣三率先憋不住，當(dāng)即就要上前，立刻被身邊幾人眼疾手快地攔下！

“別攔我！她這什么意思？！到底誰才是蔣家人？！”

“她算什么，一個小村姑，管天管地管到我們頭上來了？！”

這一幕，一旁圍觀的賓客們都看樂了。

“哈，老太太這是從哪兒挖來這么個小姑娘，膽子還挺大?！?/p>

“初生牛犢不怕虎，老太太還是好本事，教得伶牙俐齒的，還知道拿蔣鵬燒香這事做由頭，不過就是沖動了點?！?/p>

“暴露出問題才好調(diào)教，估摸著老太太是故意帶過來歷練的?！?/p>

視線轉(zhuǎn)向另一邊，主位上，蔣太夫人坐得筆直，像是毫無察覺這邊的爭吵。

賓客們又笑笑，可怎么可能毫無察覺。

“瞧見沒，這邊吵得熱火朝天，老太太在那邊穩(wěn)坐如山?！?/p>

不乏有人陰陽怪氣，“還是好精力，一大把年紀(jì)了還有心思觀虎斗?！?/p>

這人剛說完，就看到涂窈忽然目光掃了過來。

笑瞇瞇道：“叔叔伯伯們，他們暫時還不太聽我的，那我來招待你們吧?！?/p>

“暫時？”那人笑了，“你的意思是遲早有一天他們會聽你的？”

涂窈隨意地聳了聳肩：“說不定呢?！?/p>

“嚯！好大的口氣！”

涂窈一臉無畏：“反正老太太會教我啊！”

十幾道目光瞬間變得意味深長。

也對，這小姑娘一幅有恃無恐的架勢，還不是仗著背后有老太太撐腰。

這孩子優(yōu)點明顯，大膽無畏。

缺點也明顯，沖動自傲。

想必蔣太夫人還得費些時間精力去教。

咳，他們操這心干什么，老太太能挑中她，想必也衡量過自己的時間精力。

而一群沒沒權(quán)沒勢的旁支和一個蔣太夫人親自放權(quán)出來歷練的小姑娘，誰都知道該配合誰。

立刻有人笑著開口：“行吧，那就你來帶路！”

涂窈就這樣把所有人帶進(jìn)了二樓的招待廳。

身后，蔣家人挨個氣得面紅耳赤。

“她……她這是在干什么？！”

“這是家事！老太太居然連家事都讓她管！”

招待廳里，侍應(yīng)生訓(xùn)練有素地上前。

涂窈待了不到半分鐘就退了出來。

看著頭頂璀璨的水晶燈，默默復(fù)盤了一遍。

她剛剛用自己當(dāng)靶子挑起跟蔣家人的矛盾，又暴露缺點。

對于不知情的外人來說，她作為老太太推出來的人不至于無能，但也不全能。

所以還需要蔣太夫人費時費力地去調(diào)教。

那么他們得到的信號里，太夫人一定是健康的。

而蔣家人不一樣，蔣家人已經(jīng)收到了蔣太夫人虛弱的信號。

她表現(xiàn)得越威風(fēng)，就代表著蔣太夫人病得越重。

如果他們反應(yīng)過來，難保不會把矛頭去對向老太太。

涂窈長吐一口氣，不敢放松警惕。

趕緊推開二樓的小門。

二樓樓梯口，蔣家人個個怒火中燒，沒外人在，嘴里罵罵咧咧。

蔣鵬正好從另一邊過來，一群人立馬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一擁而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罵。

蔣鵬聽完眼里閃過嘲諷：“……你們是說，這小姑娘還知道拿我燒香拜佛說事。”

“是??！還真有點小聰明。”

不同于其他人的遲鈍，蔣鵬一針見血。

捻著手里的佛珠，慈笑道：“可她越這么急著表現(xiàn)，張牙舞爪的，不就證明了老太太越不行嗎。”

這話一落，所有人愣了愣，下一秒，像是清醒了過來。

蔣三突然看向三樓，“是啊！死丫頭這么神氣活現(xiàn)，老太太得病得多厲害？！”

“我怎么沒想到！”

“哈哈，我去看一眼，反正現(xiàn)在也沒人了，老太太要是不幸死在這里，還更方便一點。”

身后，涂窈盯著蔣鵬手里的佛珠，眼神一點一點冰冷。

“……小爹，我想干點壞事?！?/p>

她想起蔣鵬拜的那些佛像。

最近110也不是經(jīng)常搭理她，但是涂窈還是不抱希望地輕聲地問了一句。

“小爹，干壞事真的會有報應(yīng)嗎？“

可就在下一秒。

110機械音忽然響起：【……有。】

涂窈抿了抿唇，這樣嗎……

“……沒關(guān)系，報到我頭上好了，我愿意承擔(dān)?！?/p>

下一秒，110機械音透著一點似有若無的傲然和袒護(hù)：

【但是你不用怕?！?/p>

涂窈一愣。

但她也沒功夫去思考她為什么不用怕，對面，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正準(zhǔn)備上樓。

“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