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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陸貢士不是外人,知道你我關系自然無妨

陸遮眼底變得深黯,眸光深邃似潭,下顎線條緊縮,漆黑的瞳孔中翻滾著鋪天蓋地的濃烈情緒。

他的頭越垂越低,似乎是要埋到那宣紙里。

待他抬起頭來,神色恢復如初,帶著笑意看向徐望月,“好,望月妹妹的字寫得真好?!?/p>

“想來她的字寫得這么好,是裴大人這位先生教得好?!?/p>

陸遮藏在桌案下的拳頭握得很緊,胸膛起伏,像是極力隱忍著什么。

徐望月絲毫未覺陸遮的情緒,從桌案上拿回自己所寫的那句詩。

這短短十個字,她亦是十分滿意。

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陸遮哥哥莫要這么說,會壞了世子爺?shù)拿暋!?/p>

“無妨?!迸衢L意緩慢地掀起眼皮,與徐望月的目光對上。

眉目間不似平日清冷疏離,倒是多了幾分柔和。

“陸貢士不是外人,只他知道你我關系,無妨的?!?/p>

“想來陸貢士為了望月名聲,也不會在外胡說的,是嗎?”

陸遮嘴角掀起一抹笑意,面色卻是陰沉得可怕,眸底有錯雜的情緒翻涌。

關系?什么關系?

若偏要論個先生的名頭,也是他屬第一位。

他點了點頭,“望月妹妹,自是最重要的?!?/p>

徐望月端詳著自己的字,又挑出了不少的毛病,“你們都不對我說實話,我瞧著此處,我的筆鋒還是稚嫩了些。”

“還有這里……”

陸遮此刻哪有心思聽徐望月討論練字的心得,他只恨自己一時不察,落入他人陷阱。

他被關進典獄司里,這短短時日里,他好像失去了他人生最重要的東西。

看著裴長意低垂了眉眼,不疾不緩地為徐望月指點著,陸遮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屬于他的,他定要奪回來。

馬車緩緩停下,裴鈺的聲音在簾子外頭響起,“世子爺,御史府到了。”

裴長意斂了斂神情,眼眸低垂看著徐望月,“去吧,我在此處等你?!?/p>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陪著徐望月進徐府。

徐望月心口微微一震,撩了撩眼皮,淡淡嗯了一聲。

裴鈺先扶了徐望月下馬,由著陸遮自己跳下馬車。

裴鈺就站在馬車邊上,不近不遠地看著徐望月和陸遮往御史府走去。

他輕聲在徐望月身后說道,“二姑娘,若是有事,你大聲喊一聲,我便過來了?!?/p>

徐望月沒有回頭,背對著裴鈺,微微點頭。

御史府外頭,落日余暉淡淡地灑在青石板路上。

徐望月腳步輕慢,眉宇間帶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她從徐府離開時,心中只惦記著如何才能救陸遮哥哥出來。

并未想過,自己會以何種形式回來。

如今她沒有交代一聲便回來了,不知一會兒見了父親和嫡母,他們可會責罰?

徐望月心中充斥著不安與躁動,緩緩轉(zhuǎn)頭,見陸遮眉眼間皆是喜色。

是了,出事之前,陸遮哥哥很得父親看重。

如今他洗清罪責,清清白白地回到徐府,定是會再得重用。

待他殿試高中朝堂之上,便會有他一席之地。

徐望月想到這兒,腳下快了兩步,想早些送陸遮進去。

遠遠的,徐望月有些遲疑,“陸遮哥哥你瞧,地上怎么好像有很多東西?”

陸遮的目光終于落在御史府門前那片狼藉之上,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地上扔了一地的東西,全是他的。

書卷散落,筆墨橫飛,就連他平日里最為珍視的筆架和硯臺,此刻也被粗暴地扔在地上。

至于他的那些粗布長衫,更是仿佛幾塊破布,七零八落地扔在一旁。

這一幕就好像是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消滅了陸遮心中最后的希望。

他是御史門生,這一次洗清了罪則,御史府定是早得了消息。

他原以為今日回府,徐御史便是不親自來迎他,為他大擺筵席。

也總該派個人等他,讓他回府吧。

可原來這一切,竟是奢望。

他站在一旁,整個人仿佛失了神一般,不知所措。

他只從地上撿起自己最為珍視的一幅畫作,啞著聲,紅著眼眶,眉眼寂寂,看著很是落寞,“望月妹妹,不然走吧……”

徐望月正半蹲在地上,一支筆一支筆地為他收拾著。

聽到他這么說,徐望月微微抬頭眸中寫滿著不可置信。

陸遮哥哥一向樂觀,他家境貧寒,一路走來極為不易。

不論遇到多少艱難困阻,他從不輕言放棄。

可今日,他怎么如此便放棄了?

徐望月將筆墨紙硯收拾成一個包裹,轉(zhuǎn)身看著御史府邸朱紅色的大門。

伸出手,用力地拍打起來。

徐望月拍了不過兩下,那深重的大門緩緩打開,發(fā)出吱呀的叫聲。

府里走出來的下人先是看見了徐望月,臉上的笑容收斂,漫不經(jīng)心地行了禮,“奴才見過二姑娘,什么風把您吹回來了?”

徐望月將手中的包裹遞高,極力克制著眉目間的怒氣,“府里是不是搞錯了?”

“典獄司已還了陸遮清白,他沒有殺人,也沒有任何罪責?!?/p>

“為何……”

“為何?”那下人挑了挑眉,往門外走了一步,很是不屑地看著陸遮。

“陸遮,你還有臉回來?”

那下人清了清嗓子,冷冷開口,“老爺說了,若是你回來,便讓我們轉(zhuǎn)達這番話給你?!?/p>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讀書人的禮義廉恥,敵不過青樓里的春宵一刻?”

“不論你有沒有殺那個花魁姑娘,若不是你自己去了煙花之地,怎么會惹一身腥?”

“你壞了御史名聲,從此以后,御史府與你,再無任何關系?!?/p>

那下人裝腔作勢地說完這段話,又咳了兩聲,算是恢復了他自己。

他眼神瞟過地上的破布長衫,“算了吧陸遮,老爺知道你今日出典獄司,才把你的東西扔出來,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p>

“你要是知情識趣,拿上自己的東西趕緊走吧?!?/p>

陸遮面上一陣紅一陣白,此刻若是有一個地洞,他只想立刻鉆下去。

徐望月緩緩轉(zhuǎn)身,將手中包裹塞入陸遮手中,溫柔開口道,“陸遮哥哥,你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先回馬車上?!?/p>

“你……你們等等我,我要回府一趟,很快便出來?!?/p>

陸遮臉上閃過一抹詫異,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望月妹妹,你……”

徐望月?lián)u了搖頭,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我很快就出來。”

她回過頭,看向那趾高氣昂的下人,淡然開口,“父親說不讓陸遮入府,可有說過,不讓我這二姑娘回府?”

那下人望著眼前的徐望月,這眉眼分明就是自家那不上臺面的二姑娘。

可不知道為何,他此刻對著她,竟有一絲慌亂,說不出話來……

二姑娘好似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