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歲寧的話讓仲依雪再次沉默下來。
放下那些已經(jīng)付出的代價,只管自己此刻心中的真實(shí)想法嗎?
可她縱使能夠放下那些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卻也放不下擺在眼前的目標(biāo)。
“江女官,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不過既然走到這一步,我便不打算回頭。若是此刻放棄一切的話,不僅僅是我,還有我母親的后半生,恐怕都難以安穩(wěn)。”
父親被罷官的消息現(xiàn)在還沒有徹底傳開,但若是傳回了老家,再加上聽到父親一蹶不振的消息,那些宗族兄弟難保不會鬧過來,想要謀奪些好處。
就算老家不來人,敗落的官宦之家,在這皇城之中也未必不會被人惦記上。
仲依雪深吸了一口氣,重新?lián)P起了笑臉。
“明日我雖成親,但并不打算大操大辦,若是您有時間的話,可以和衛(wèi)女官還有呂女官一起去喝杯喜酒,當(dāng)然了,若是沒時間也無妨。”
反正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看著仲依雪,江歲寧放棄了再開口的念頭,只笑道:“好,我會去的?!?/p>
喜樂聲聲,紅綢飛揚(yáng)。
在眾人的祝賀聲中,大婚結(jié)束。
帶到喜宴散場,賓客們離開之時,江知同和鄭氏一道在府門口送客。
就在他們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家之時,鄭氏似乎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只不過再看去時,又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
“夫人,怎么了?”
“沒事,我眼花了?!编嵤夏樕蠞M是喜色,“老爺,如今慕時也成親了,咱們的心事也算是了了?!?/p>
“是啊,那臭小子終于成親了,而且這一年多來也越發(fā)的成器,想來日后應(yīng)該也不用我們操心了。”江知同笑著開口。
整個江家上上下下,都洋溢在一片喜色當(dāng)中。
翌日。
比起昨日江府的熱鬧,今日的仲家冷清的倒不像是要成親。
簡簡單單的掛了些紅綢,貼了幾個喜字,簡單又倉促。
仲依雪坐在銅鏡前面,穿著一身喜服,身后的丫鬟正在替她梳妝,一旁仲母瞧著自家女兒,忍不住連連落淚。
“母親,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您就別哭了?!敝僖姥┯行o奈。
“成親是大事,可是你這婚事卻潦草成這個樣子,而且你那個夫君……”仲母艱難的頓住。
想到自家女兒就這么隨便的選了個窮書生做夫君,而且就連婚事都潦草成這個樣子,仲母只覺得心頭悶痛不已。
仲依雪轉(zhuǎn)過身,示意丫鬟先退了出去,隨后握住了仲母的手。
“母親,這夫君是我自己選的,今日成親之后,這樣的話就莫要說了,以免人家聽見了,心中生出不滿,到時候平添齟齬?!?/p>
“他一個窮書生,靠寫些書信為生,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他還有什么好不滿的!”仲母沉著一張臉,眼睛里面滿是疼惜和為自家女兒抱不平。
依雪好歹也是官家貴女,就算現(xiàn)在仲家已經(jīng)落敗了,但若真論起婚事來,也不該嫁這么一個窮書生。
“母親!”仲依雪語氣嚴(yán)肅了不少,“我之前就已經(jīng)同你說過了,今時不同往日,我現(xiàn)在要做的只是守住仲家,其他的都不重要。母親若是真的心疼女兒的話,那就記住,咱們母女接下來要做的,是牢牢的把握住家里面的田產(chǎn)鋪面,切不可落到別人手中。招個書生做夫婿沒什么好委屈的,若是家財散盡,到時候才真正是咱們母女受委屈的時候?!?/p>
好在父親雖然被罷了官,但是仲家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家財田產(chǎn)鋪面并沒有被一并收回,雖然沒了官員府邸的名頭,可只要好好經(jīng)營,日子一樣能過的下去。
仲母紅眼看著自家女兒。
類似這些話,依雪已經(jīng)不止同她說過一次了,她也明白這話有道理,可心里面卻還是難免為自家女兒覺得委屈。
“依雪,一定要用這個辦法嗎,現(xiàn)在你父親畢竟還沒有出事,那些人也未必會把算盤打到仲家頭上來。不如之后就和前些天那樣對外宣稱你父親喝醉了酒,然后……”
“那父親也不可能醉一輩子,更何況若是我沒有招婿的話,那些鋪?zhàn)拥恼乒竦囊参幢卦敢饴爮奈业陌才??!?/p>
仲依雪打斷了自家母親的話。
門外傳來丫鬟的提醒聲,說是吉時快到了。
“母親,走吧,都已經(jīng)到了這種時候了,也容不得我們后悔,待會行禮的時候?qū)幙赡蘅尢涮涞?,否則還指不定傳出什么難聽的流言來?!?/p>
仲依雪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抬手將未帶完的幾根簪子插上,然后扶著自家母親一起走出了房間。
今日的大婚,雖然仲依雪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大操大辦,但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邀請了一些往年里和仲家交好的門戶。
至于仲家的宗族那邊,想著路途遙遠(yuǎn),再加上又怕生出什么意外來,所以仲依雪并沒有邀請,只打算等到成親之后再派人去送個消息。
而那些交好的人家,今日來得寥寥,更有甚者露了個面,送了份賀禮之后,都為觀禮,便找借口離開了。就算留下來觀禮的,也多為女眷。
對此,仲依雪也早在預(yù)料之中。
仲依剛剛出事,這種節(jié)骨眼,不想有什么牽連也是人之常情。
衛(wèi)瑤新婚,今日并未過來。
江歲寧和呂嫣結(jié)伴來了,而和他們一同過來的,還有裴照之。
在看到裴照之時,牽著紅綢走進(jìn)大堂的仲依雪腳步一頓,察覺到身側(cè)人看過來的目光,仲依雪又迅速恢復(fù)如常,一步一步走到了堂中。
江歲寧打量了一下仲依雪選中的這位夫婿。
身形清瘦,容貌雖談不上俊美,但也端正。
只不過大概是知曉仲依雪招贅的目的,又或許是覺得今日這婚事過于倉促,臉上的笑容里面帶著幾分無奈和局促。
“今日大婚,新娘的父親怎么不在?”觀禮的賓客中,有人低聲疑惑。
“也許是剛被罷了官,所以不想露面吧?!?/p>
幾個女眷竊竊私語,聲音雖然不大,但其他人也都聽見了。
仲母穩(wěn)住了情緒開口道:“老爺醉酒感染了風(fēng)寒,正在臥床養(yǎng)病,害怕影響今日依雪大婚,所以就不露面了?!?/p>
這話一出,雖覺得有些不妥,但剛才議論的人們也沒有再說什么。
反正這大婚都倉促成這個樣子了,不妥就不妥吧,與她們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可就在管家高喊,仲依雪準(zhǔn)備拜堂之時。
大堂外面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