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借口還是真的,朱蕓不確定。
他如果想留下來,其實不必找這么一個借口。
朱蕓靜靜地等了片刻,說:“那——要喝茶嗎?”
祁光遠:“好?!?/p>
朱蕓生完孩子后這些年就沒工作過,自然也學(xué)了點泡茶插花之類的事打發(fā)時間,但她從沒在祁光遠面前展示過這一面。
祁光遠看著她纖長的手指動作,行云流水,十分漂亮。
一杯茶擺在了他面前。
他捏著杯口端起來,平聲道:“我還是第一次喝你給我泡的茶?!?/p>
語氣里沒有譏諷,只是敘述事實。
朱蕓點頭:“我之前……只想離開你?!?/p>
祁光遠\"嗯\"一聲,“我有那么可怕?”
朱蕓笑了一下:“真的還挺嚇人的,總覺得你動一動手指就能捏死和我相關(guān)的人?!?/p>
祁光遠慢慢喝了口茶,道:“當時你一直想跑,我只不過想讓你安心生孩子,沒想到反而嚇著你了?!?/p>
“是啊?!敝焓|似是感慨。
祁光遠手機響了,他放下茶杯,接起電話,淡聲說:“我在朱蕓這兒,今晚不過去了?!?/p>
朱蕓微微一滯。
掛斷電話后,祁光遠身體緩緩向后一仰,道:“再陪我跳支舞嗎?”
朱蕓頓一下,點頭。
祁光遠用手機找出那首Por Una Cabeza,音樂聲緩緩響起。
他朝她伸出手。
朱蕓恍惚感覺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剛畢業(yè)沒多久,她陪同祁光遠去國外出差,他要她當他的舞伴,為她買了人生第一套高定裙子。
她當時的心情,雀躍忐忑又激動,以為未來無限光明,沒想到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很久沒跳,朱蕓舞步有些生疏,但很快被他帶著找回了節(jié)奏。
他低頭,在她耳邊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跳舞的時候嗎?”
朱蕓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往事終于落幕,她能輕松地說起這件事。
“我當時還以為是千里馬遇見伯樂,心里很感激你提攜我,結(jié)果沒想到——”她自嘲一笑,“是我不夠敏銳。”
祁光遠:“你已經(jīng)很敏銳了,你只是歷練不夠,不認為我會在你身上花這么多心思。”
朱蕓抿唇,好像是這樣。
那時候她懷疑了無數(shù)次,但最后都覺得不可能。
祁光遠手輕輕覆在她后腰,慢慢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朱蕓“嗯”一聲。
祁光遠:“如果我真的跟周雯結(jié)婚,你會有一丁點兒的難過嗎?”
樂曲流淌過心弦,仿佛帶著幾分悲傷。
朱蕓垂眸,老老實實道:“以前不會,但——”
她頓了一下,“現(xiàn)在難免有一點感慨,不過我還是會祝福你們。”
她的人生已經(jīng)成了這樣。
她識人不清,判斷失誤,各種因果也應(yīng)該由她承擔(dān)。
樂曲在這時結(jié)束。
過去種種過往忽然又重新涌進了朱蕓的腦海里,連帶許多之前的感覺,仿佛也突然之間被喚起。
她原來那么為祁光遠動過心。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她放開祁光遠,說:“你睡次臥可以嗎?我收拾一下床鋪給你。”
祁光遠很淡地笑一下:“當我老婆的時候沒怎么伺候我,現(xiàn)在我倒是有機會享受?!?/p>
他這話里帶了絲譏諷,朱蕓沒應(yīng)聲。
她轉(zhuǎn)頭去了次臥,給床上換了新被套、床單和枕巾。
祁光遠站在她身后。
她一轉(zhuǎn)頭差點兒撞上他的胸膛,不覺一慌:“好了,你……”
祁光遠伸手摟住她的腰。
她仰頭看他,輕聲道:“祁光遠……”
“那時候你也是這么喊我?!逼罟膺h道,“記得嗎?”
他們剛談戀愛的時候,她喜歡叫他全名。
朱蕓點頭。
祁光遠低頭,吻住她額頭,慢慢道:“我沒打算娶周雯,的確動過這個念頭,但是……我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guān)。”
他說,“我還是那么喜歡你?!?/p>
朱蕓一震。
祁光遠對周雯其實沒什么感情。
當初事情發(fā)生后,他把周雯安置在外頭,偶爾也會去周雯那兒,但次數(shù)很少。
后來周雯提出想給他生個孩子,被他拒絕了。
中間兩人分開過很久的時間,周雯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但家庭不和睦又離了婚。
祁光遠年紀大了,對女人需求沒那么厲害,反而人一老就容易念舊。
他會偶爾過去跟周雯說說話,聊聊以前的事。
直到朱蕓又跟陳國華聯(lián)系上,跟他離婚。
他當時萬念俱灰,只覺得把人綁在身邊一輩子也沒什么用,便松了手。
卻沒想到會突然柳暗花明。
方才跳舞的時候,他感覺到了朱蕓對他當初的感情,很久之前,像第一次跳舞時那樣。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覺到過。
祁光遠伸手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回到了主臥。
窗外依舊下著雪。
朱蕓回應(yīng)著祁光遠的吻,指尖輕顫。
她已經(jīng)不記得上一次是什么時候,應(yīng)該也有幾年了。
兩人都不再年輕,但他依舊讓她顫栗。
久違的溫柔。
結(jié)束后,祁光遠抱著她,輕聲問:“記得我告訴你那首Por Una Cabeza的中文名字嗎?”
“記得,一步之遙。”
祁光遠低頭吻了吻她:“我沒想到,這一步我走了三十多年?!?/p>
(全文完)
(2025年6月16日上午9點0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