飮西裝禮盒從錦書手里掉落,錦書頓時僵在了套房門外。
“是馬婷……”
“馬婷?”
那位姓馬的助理?可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段鳳臣的房間……
錦書臉色煞白地彎腰抓起地上掉落的東西轉(zhuǎn)身就要倉皇逃離,但里面那個女人卻快一步拉開房門,猝不及防便現(xiàn)身在我與錦書的視線中……
女人一身妖媚性感的大紅吊帶長裙,長發(fā)微卷,發(fā)絲頗顯凌亂的慵懶披在肩背,低胸吊帶裙隨意掛在自己半露的酥胸前,細(xì)長雪白的脖頸上烙印著幾處醒目曖昧的猩紅。
白皙玉腿在開叉紅裙下若隱若現(xiàn),一雙玉足光腳踩在不染一塵的明亮地板上,小腿處還余留著事后的香艷痕跡。
女人毫不掩瞞自己先時的放縱,睡眼惺忪地捂嘴不停打哈欠,身子柔若無骨地倚門而立。
懶散抬起勾人嫵媚的美眸,見敲門的是錦書與我,面不改色的出聲打招呼:
“錦書小姐,夫人,是你們啊……不好意思,段總剛剛才睡著?!?/p>
錦書昂了昂下巴,俏臉蒼白地勉強(qiáng)保持鎮(zhèn)定,咽了口口水,垂在袖下的雙手微微顫抖,不冷不熱地問了句:“你怎么在這,是段鳳臣約我在這里見面的?!?/p>
女人靠在套房門上,聞言故意扭頭頗有深意地往房門看了眼,隨即朝錦書嫣然一笑:
“那可能是鳳臣、大意了……今天是段老爺子的大壽,段家在這邊擺家宴,我爸帶我過來給段老爺子賀壽,順便和老爺子商量我們的婚事?!?/p>
“婚事?”錦書震驚昂頭,不敢置信地顫抖了嗓音,“你和段鳳臣,你們倆要、聯(lián)姻?”
女人故意撩開肩頭烏黑長發(fā),將那扎眼的曖昧紅痕展示給錦書看,一點也不把自己當(dāng)做外人,勾起烈焰紅唇,笑著頷首,說得有頭有尾:
“也不算聯(lián)姻吧,畢竟我和鳳臣是屬于有感情基礎(chǔ)的那種……段老爺子的意思是,讓我們先談一段時間,盡快把婚定下來,等明天春天再選個好日子辦婚禮?!?/p>
美眸凝視著錦書,女人心思深沉地笑著刺激錦書:“等我和鳳臣確定好了訂婚的日子,我一定告訴錦書小姐,屆時還請錦書小姐能夠賞臉參加?!?/p>
錦書低下頭,有些不受控的牙齒打顫,眼眶發(fā)紅。
我怕錦書撐不住,趕緊將錦書抱進(jìn)懷中,護(hù)著錦書沒好氣地同馬婷道:
“行,到時讓段總監(jiān)親自來殷家下請柬,我和長燼,一定帶小書過去參加你們的訂婚宴!
既然段總監(jiān)現(xiàn)在不方便見面,那煩請馬助理等段總監(jiān)清醒后轉(zhuǎn)告段總監(jiān)一聲,就說我們已經(jīng)來過了,有什么事下次另約時間?!?/p>
馬婷撫著自己胸前的烏亮卷發(fā),面上笑意依舊明媚,點點頭,“好,夫人的話我記下了?!?/p>
但不等我?guī)у\書離開,那城府極深的女人又故作驚訝地反問道:“噯,錦書小姐手里的西服是準(zhǔn)備送鳳臣的嗎?”
說著還厚顏無恥地要伸手過來接:
“看來還真讓鳳臣說準(zhǔn)了,錦書小姐和鳳臣做了這么多年的朋友,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愛欠人情,昨天鳳臣送了錦書小姐一套首飾,今天錦書小姐就買了禮物來還。
其實錦書小姐不必這樣謹(jǐn)慎小心,耿耿于懷,實不相瞞,昨天那套首飾鳳臣拍給我看過,但我不大喜歡那個顏色。
那場拍賣會鳳臣是受好友相邀才去的,空手回實在有些不大好看,所以鳳臣就和我商量,要把那套壓軸拍賣品之一的寶石首飾拍下來,送給錦書小姐,也算是給好友一個面子。
不過鳳臣那會子怕我吃醋,就把后面的鳳凰玉拍了下來送我,錦書小姐你不必不好意思……
鳳臣都和我講了,你與他是多年好友,清清白白,如果想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
所以錦書小姐你放心,我是不會吃醋的?!?/p>
錦書一時恍若失去了三魂七魄,身體僵硬地愣在我懷里,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連原本櫻紅的兩瓣唇都覆上了一層冰涼的霜白……
西服禮盒被女人接了過去,女人繼續(xù)笑靨如花的另有深意道:
“鳳臣和我說過,錦書小姐受過情傷,鳳臣一直將錦書小姐當(dāng)做妹妹呵護(hù)寵愛……
我呢,能與鳳臣在一起,說起來還要感謝錦書小姐,若不是錦書小姐把我調(diào)離總裁辦,讓我來到鳳臣身邊,我也不能找到這樣好的伴侶……
段老爺子向來看重未來兒媳婦的身世經(jīng)歷,幸好,我之前沒有談過幾個男朋友,要是像錦書小姐從前那樣……”
女人存心欲言又止,錦書狠狠一怔。
“啊我不是別的意思啊錦書小姐,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段老爺子選兒媳的標(biāo)準(zhǔn)略高,幸好我和鳳臣在一起,算雙方都知根知底,錦書小姐你當(dāng)初,也是被騙了……
這世上,總有不在乎伴侶從前的好男人。錦書小姐你算我和鳳臣的媒人,以后我嫁給鳳臣,也會和鳳臣一樣保護(hù)錦書小姐的……”
我聽不下去了,冷著臉一把將女人手里的西裝奪回來,沉聲道:
“馬助理誤會了,這是錦書給她哥哥長燼挑的衣服,我們與段總監(jiān)只是普通朋友,還沒有到給段總監(jiān)買衣服的那個地步?!?/p>
女人的笑意僵在臉上,迎上我冰冷眸光,有幾分發(fā)怵的低頭:“那、是我誤會了,不好意思?!?/p>
我護(hù)緊被氣到渾身顫抖的小丫頭,皺眉冷漠反嗆:
“馬助理有本事,就當(dāng)著段鳳臣的面和錦書說這些話。奉勸馬助理一句,你現(xiàn)在還不是總監(jiān)夫人。混跡職場這么多年,還沒有學(xué)會擺正自己的身份嗎?”
“是、董事長夫人,是我剛才、失言了?!迸诵Φ脿繌?qiáng),深沉眸底漾起幾絲不易察覺的不甘。
“行了,穿這么少,不冷么?別人看見像什么樣子!趕緊回屋歇著吧?!蔽冶е駸o主的錦書轉(zhuǎn)身要走。
女人心虛低頭:“好,那、就不送董事長夫人與錦書小姐了。”
我?guī)у\書往回走了兩步,還是覺得、不服氣,不相信……
段鳳臣的面相,并不是薄情寡義的負(fù)心之人。
當(dāng)初李月牙也用過這一招設(shè)計長燼對付我……
如果今天就這樣走了,錦書怕是又要被籠罩在被人辜負(fù)真心的陰影里,一輩子不敢沾染情愛了。
即便以后段鳳臣來找錦書解釋,即便真相就是一場誤會,今天的一切,馬婷衣衫不整,滿身曖昧痕跡的模樣也會成為錦書心底的一根刺。
人最怕在心底留下懷疑的種子,最怕腦海里始終保持對未知事件留有想象空間……
沒有親眼所見,那他口中說的清白,在對方的想象中,也不可能清白……
所以今天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為了錦書和段鳳臣的未來,我得賭一把!
手突然從錦書身上撒開,我趁著馬婷還沒來得及關(guān)門,扭頭就往套房里沖去——
“嫂子!”錦書詫異驚呼。
我猛一掌推開門,站在門后的馬婷被我撞得一個踉蹌,整個人都貼在了冰冷的白瓷墻壁上……
“董事長夫人!”
我徑直沖進(jìn)套房客廳,往臥室方向闖。
按下門把手,推開臥室大門,放眼望進(jìn)去——
男人與女人的外套、貼身衣物胡亂扔了一地。
床頭柜上擺放著兩只空紅酒瓶,屋里彌漫著紅酒醇香的氣息,與幾絲羞人的異味。
大床上的床單被子被壓得滿是褶皺,男人臉色酡紅,皺著眉頭光肩膀躺在被窩里,看樣子像是喝醉了酒。
而男人的臉上、脖子上,還有女人那艷紅灼目的口紅印。
我愣在門口,停步不前。
段鳳臣,你是真的沒骨氣啊!
虧我還對你抱有一絲希望!
馬婷慌張沖過來拉住我,緊張得口不擇言:“董事長夫人,你竟然還有這樣的癖好,你怎么能這樣不尊重別人的隱私呢!”
錦書見我被馬婷拉扯,護(hù)內(nèi)的憤怒大喊:“馬婷!你放開我嫂子!”
說著還要追過來,我心下一緊,不敢讓錦書看見這一幕,立即甩開馬婷,轉(zhuǎn)頭迎向小跑過來的錦書,心虛地抓住錦書就往門外拽。
“我們走吧小書?!?/p>
拉著錦書退出總統(tǒng)套房,我步伐急促地往電梯口去。
錦書被我拽的太急,只能一路小跑著跟上我,忍不住問我:“嫂子……你剛才看見什么了?”
進(jìn)入電梯,我心浮氣躁地連按好幾下電梯關(guān)門鍵,放輕聲,盡量不刺激到她:“什么都沒看見,段鳳臣不在房間里?!?/p>
電梯關(guān)門,高速下行,錦書拉著我的手低頭懨懨一笑:“真的嗎?那嫂子干嘛怕我看見?”
我悶聲撒謊:“那是間情趣套房,你一個沒出嫁的小姑娘亂看不合適?!?/p>
錦書嗤笑出聲,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吸了吸鼻子委屈垂首低吟:“我知道,嫂子是想保護(hù)我,嫂子怕我承受不住打擊,才不肯告訴我真相?!?/p>
我攥緊她的手咬牙狡辯:“段鳳臣真不在房間里,嫂子……什么時候騙過你?!?/p>
錦書抬手抹了把眼淚:“我知道,善意的謊言,也是為了我好?!?/p>
“錦書……”
“嫂子,我在房間門口看見段鳳臣的領(lǐng)帶了,那條領(lǐng)帶是我?guī)退I的。”
“……”
電梯門打開,錦書把我手里原本她給段鳳臣買的兩套西服接過去,隨后快步拎著東西往酒店門口的垃圾桶去,毫不猶豫地把名貴西裝扔進(jìn)垃圾桶。
臨走,還給垃圾桶蓋上了蓋。
我追過去,不放心的抓住她,看著她紅彤彤的雙眼,心里也不好受:“小書……”
錦書抹著眼淚,強(qiáng)顏歡笑地勾起唇角,哽咽請求:
“嫂子,我知道京城有家比較正經(jīng)的酒吧……里面就單純喝酒蹦迪,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你陪我過去喝幾杯好不好?!?/p>
見我神情略有幾分猶豫,錦書控制不住地捂住臉哇哇哭起來:
“嫂子,我心里難受,我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嫂子,我想喝酒,不喝我會死,可我又害怕一個人去喝,我怕我死在外面,你和哥哥都不知道,我怕我死后回不了家……”
一字一句,聽得我剜心疼,我立即握緊小丫頭的手,果斷答應(yīng):“好,你想做什么嫂子都陪你!小書,別怕,哥哥嫂子一直都在。”
錦書委屈的撲進(jìn)我懷里嚎啕放聲哭了起來——
……
左右今天一早長燼就出門去公司辦事了,一個小時前還給我發(fā)信息報備,說晚上六點左右才能回家,讓我乖乖在家里等著他。
可看現(xiàn)在這情況,晚上留家里等他回去怕是不可能了,大概率還要他一下班就趕過來撈我……
喝酒可不是我的強(qiáng)項,雖說以往能和青陽師兄共飲上兩杯,可一旦超過某個量,我能倒地就睡!打雷都劈不醒我!
去酒吧的路上,我給長燼發(fā)了條消息詢問:段鳳臣要和馬婷訂婚了?
長燼這次秒回:什么?他的夢想,不是做我們妹夫?
我摟著哭成狗的錦書,騰出手給他回信息:他這個夢想怕是更難實現(xiàn)了。
長燼:
沒有聽說段鳳臣和馬婷有什么關(guān)系,馬婷倒是對段鳳臣很殷勤,但我覺得段鳳臣對她沒什么意思。
這段時間段鳳臣似乎在躲著馬婷,馬婷四天前被調(diào)出了總監(jiān)辦,現(xiàn)在是總監(jiān)辦的秘書處總秘書,她之前的助理位置被一個剛進(jìn)公司的實習(xí)男大學(xué)生頂替了。
段鳳臣說,他一個未婚男人身邊留個女助理不像話,但馬婷的工作能力是有的,把她調(diào)去秘書處,應(yīng)該更有利于她發(fā)揮自己的特長。
我:今天是不是段老爺子的大壽?
長燼:看了下,是。
緊接著又跟來一條信息: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艱難地單手給他發(fā)信息:你妹被欺負(fù)了,段鳳臣被馬婷睡了。
他:???
我: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場面十分香艷。馬婷說今天她來給段老爺子賀壽,兩家順便商量結(jié)親的事,她還故意刺激錦書,錦書現(xiàn)在很崩潰,我們等會要去酒吧,如果你晚上下班,我們還沒回去,你記得過來撈我們……
打完字,再發(fā)個可憐兮兮的小熊表情包。
長燼隔了十幾秒,回了信息:少喝點,我忙完就去接你們。
我乖乖回了個好。
沒多久,他又發(fā):錦書當(dāng)年被那群要債的人抓走后,被關(guān)了小半年的豬圈,加上后來為自保失手殺了人,心理出了問題。
她每次心里有事,只能靠喝酒發(fā)泄,不喝酒就會犯病,這幾年她雖然在刻意瞞著我這些事,但她是我的妹妹,我不可能對她放任不管,她不愿意自揭傷疤,我也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完信息,心底酸溜溜的,更加心疼躲在我懷里哭到抽搐的這個可憐女孩……
我:嗯,知道了。
他:段鳳臣那邊,我會去查清是什么情況。今晚辛苦夫人了,不過夫人且小心些,這丫頭犯病會打人。
我:……懂!
應(yīng)該是狂躁癥,不過我隨身攜的有鎮(zhèn)定符,以前是用來對付惡靈厲鬼的,不知道現(xiàn)在對人好不好使……
京城,云上酒吧。
彩燈在頭頂搖晃的迷人眼,年輕男女聚在一起,圍著圓形金蓮花狀舞臺飲酒唱歌,劃拳玩笑。
年輕舞姬身披彩紗光腳踩在蓮花臺上就著一支悠揚曼妙婉轉(zhuǎn)多情的古典笛曲拋出廣袖長綾,舞得翩翩,柔情綿綿……
調(diào)酒師哼著小曲調(diào)好兩杯色彩明艷的雞尾酒,將酒水優(yōu)雅的分別送給我與錦書。
“是我不該對他抱有希望,是我,沒有掂清自己的斤兩,沒有照照鏡子,問一問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和他在一起……
是啊,段家混跡黑道這么多年,段老爺子什么事不知道,我、早就已經(jīng)臟了,身子爛透了,我寄居在段家那幾年,叔叔和阿姨對我好,完全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在大街上隨便拉一個女孩,都比我干凈。
錯過就是錯過了,或許當(dāng)年他年少無知是對我有過感情,可現(xiàn)在我們都已經(jīng)成年、成熟了,我不該妄想、他還喜歡我,不該做與他可能會有結(jié)果的白日夢……
我這樣的人,就該死在那年的深山里!嫂子,你說我這輩子,還可以有美好的未來嗎?我怎么感覺,我的人生黑漆漆的,看不見盡頭呢……”
錦書兩口灌完一杯酒,趴在吧臺上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我輕抿一口涼酒嘆息道:
“人生哪能一眼望到盡頭啊,你不覺得,能一眼望到頭的人生才是最可怕的嗎?
余生的每一步都被命運安排好,沒有驚喜,沒有意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未來的路平平坦坦,直到老死……
小書,你還小,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也不存在你的過往略有些許不堪,就不配擁有幸福的余生。
當(dāng)年那些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犯錯的人是你父母,是那些討債鬼,你是受害者,你才是該被呵護(hù)、該被彌補(bǔ)的那個人,憑什么別人犯的錯,后果要你來承擔(dān)?
什么叫做臟了、爛透了,思想靈魂臟了爛了才是真正的骯臟,身上的泥濘是可以洗干凈的!唯有靈魂臟了,才是一輩子都無法洗掉的烙印。
小書,你以為他段鳳臣就是多么干凈的人嗎?混黑道的,哪個手上沒幾條人命。
照你這么說,他段鳳臣也該此生孤獨終老,打一輩子的光棍。畢竟殺人,可是害人者?!?/p>
“我就是覺得,我的命真爛?!?/p>
她提起分酒器給自己又續(xù)上一杯度數(shù)高的,抹著眼淚苦笑道:
“和前任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想過和他有未來,剛談那會子,我覺得前任對我的愛,彌補(bǔ)了我人生中缺失的親人之愛,我以為他是我的正緣良配,我以為我們倆,能白首偕老,恩愛一輩子。
可沒想到他對我,從頭到尾只有算計。好不容易,我說服自己接受段鳳臣,我想和他試試,可他卻……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p>
“今天的事或許不像我們表面看見的那樣簡單……”我試圖安撫錦書。
錦書搖頭,涼酒拌著眼淚入腹:
“嫂子,你不知道,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自以為我們倆之間,只隔著一層窗戶紙,只要我愿意捅破,他就會出現(xiàn)在我眼前。
可我忘記了,感情這種事從來不是解決其中的某一方就能成,我過了自己這一關(guān),還要等他過他心底的坎。
我以為他心里沒有芥蒂,可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終究是我把愛情想得太簡單了。嫂子,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和我說過,他喜歡我……”
“可他之前的行為舉止已經(jīng)在暗示自己的心意了,這些我和你哥都是看在眼里的,小書,再給他一個機(jī)會,他會來找你解釋的?!?/p>
“還有什么可以解釋的?”
錦書重重放下酒杯,小臉醉得粉紅,
“還有什么值得解釋的,都睡到一塊了,難道我就活該撿人家不要的嗎?難道我就應(yīng)該成為被迫妥協(xié)的那一方?再說,我們算什么關(guān)系啊,普通朋友而已!”
我一時不知該怎么安慰她才好,“小書……”
她一杯連著一杯往肚子里灌,眼神愈發(fā)渾濁不聚焦,
“他送我的首飾,是別人不要的,他昨天確實拍走了壓軸的鳳凰玉,他和我說,他有位長輩特別喜歡鳳凰玉……不喜歡我可以明說啊,干嘛吊著我,段鳳臣,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我抬手撩開她鬢角汗?jié)竦乃榘l(fā),她喝著酒,又哭又笑,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像只愛撒嬌的小寵一般,蹭著我的肩膀努力尋求一絲溫暖。
我心疼地輕輕問她:“馬婷,是你把她從長燼身邊調(diào)走的?”
小丫頭醉醺醺點頭,翁著聲說:
“嗯,算,也不算。其實大哥早就有這想法,只是因為我,讓大哥提前決定將她調(diào)離總裁辦了。
嫂子你知道嗎,馬婷這個女人非常沒有分寸,一點也不懂與上司保持距離,范助理和謝助理都那樣明說警告她了,她還是不當(dāng)回事,才在總裁辦上班幾天,就敢打大哥的主意。
那天,我聽她在衛(wèi)生間給人打電話,她說,以她的魅力,她有信心征服我哥,再說,她也不需要我哥給她什么名分,她只需要在必要時候,找機(jī)會和我哥來個一夜情,到時再懷上孩子……
嫂子,你說我會給她得逞的機(jī)會嗎?所以那天我就當(dāng)著大哥的面誣陷她用咖啡燙著我了,大哥他也心知肚明,于是借機(jī)把她調(diào)離總裁辦了。
她說得對,我的確算是他們倆的媒人,只是嫂子,這個媒人,我也不想當(dāng)啊……”
小丫頭說著哇一聲壓抑地哭出來。
我抱住她,拍拍她的肩膀:“后悔嗎?”
錦書傻兮兮地?fù)u頭,撲進(jìn)我懷里哭的直抽,磕磕巴巴說:
“才不呢,就算、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這么做。
嫂子,沒人比我更清楚你當(dāng)時在殷家、的處境,嫂子,你只有大哥了,要是大哥也被別人、搶走了,你怎么辦。
你這么好、我不想失去你,嫂子,小書會保護(hù)好你的,有小書在,小書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嫂子……”
“傻瓜。”我閉上熱淚盈眶的雙眼,無奈低聲責(zé)怪:“自己都千瘡百孔了,還想著保護(hù)別人?!?/p>
“嫂子不是別人……從見到嫂子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嫂子?!?/p>
小丫頭悶在我肩上哭著咕噥:
“小時候,我和大哥的感情并不好,我是大哥后媽的孩子,大哥討厭我,而我之所以堅持不懈的偏往大哥身邊湊,是因為我也有私心,我想尋求大哥的庇護(hù),在殷家,只有大哥才能給我尊嚴(yán),給我在殷家立足的資格。
可后來漸漸地我就發(fā)現(xiàn),大哥其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冷漠無情,我被人抓走那會子,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回不去殷家了,是大哥把我從賊窩里救出來的,大哥給了我一個家。
嫂子,你和大哥一樣,都是世上最好的人。嫂子,小書有點活不下去了,怎么辦……”
“呸,胡說什么?!蔽遗闹\書的后背軟聲安慰:“小書,你還這么年輕,不能想不開,男人算什么,段鳳臣不知好歹咱們就再換一個,天涯何處無芳草,在一棵樹上吊死的都是蠢貨?!?/p>
“他是不是把我的事告訴了馬婷……他嫌我,可沒必要讓別人也知道我的過去……嫂子,我沒臉見人了?!?/p>
“發(fā)生這種事沒臉見人的應(yīng)該是他!”
我張嘴還想再罵兩句的,誰知錦書的手機(jī)卻在這會子響了起來。
錦書醉的有些坐不穩(wěn),胡亂掏了半天手機(jī)也沒能把手機(jī)拿出來。
我?guī)退咽謾C(jī)從口袋里掏出來,翻開一看,意料之中是段鳳臣打來的。
我看了眼趴在我肩頭暈乎乎打瞌睡的錦書,替她做主,接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對面的男人就火急火燎的開口解釋:
“錦書,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馬婷沒有什么,今天中午是爺爺?shù)拇髩?,馬婷她爸帶著她來給爺爺賀壽,下午我本來是要喊你來見爺爺?shù)?,可不知道怎么了,我就睡著了,醒來就看見馬婷在我身邊,馬婷說你來過了……我發(fā)誓,我和她真的沒有發(fā)生什么!”
我冷冷開口:“你都昏迷不省人事了,怎么知道自己有沒有和她發(fā)生過什么?”
電話那頭的人不禁一頓,半晌,才尷尬問道:“鳳小姐?”
我繼續(xù)沒好氣譴責(zé)他:“該看到的,我們都看見了,段鳳臣,你不用解釋些什么。”
男人著急的哽了哽,緊張為自己辯解:
“從生理學(xué)的角度來解釋,男人只有在淺昏迷的狀態(tài)才會有那種能力,但這種狀態(tài)時男人自己都是有察覺的,他還有一點點清醒意識在。
所以有沒有發(fā)生那種事,他本身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他徹底大腦斷片,陷入重度昏迷狀態(tài),那他是沒有同房的能力的……
我能確定,自己沒有碰過馬婷,這些話夫人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問殷總?!?/p>
我深吸一口氣:“我沒時間聽你狡辯,你想來找錦書,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現(xiàn)在的地址,云上酒吧。段鳳臣,但愿你來了能給錦書一個合理的解釋?!?/p>
“好好好,我現(xiàn)在就去,等我。”電話那頭的那人喜極而泣,緊忙掛斷電話。
我晃了晃有點發(fā)暈的腦子,把手機(jī)重新塞回錦書口袋里。
錦書忽然醒神,捂住口袋里的手機(jī)說話顛三倒四地問:“嫂子,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我沒有說話,你聽錯了?!蔽夷托暮逅?,她卻不信,拿起自己的酒杯往我嘴里灌酒:“嫂子,你也喝啊,陪我喝……嫂子,我心里很難受,像是有只手,攥住了我的心臟,嫂子我好熱,我躁得慌!”
我知道她是有發(fā)病的傾向了,趕忙抬手化出鎮(zhèn)定符貼在她身上。
她剛剛亢奮起來的精神被符紙這么一壓,瞬間萎靡下去,趴在桌子上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我聽她哭得這樣厲害,也跟著她難受起來,摸摸她的腦袋,小聲哄著:“小書乖,我在這呢?!?/p>
“嫂子,喝酒?!?/p>
“好?!?/p>
為了哄她,我只能豁出去了,一杯連著一杯地陪她灌。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段鳳臣那個狗東西才風(fēng)塵仆仆地找來云上酒吧。
這渣男,哄老婆都這么不積極!一個小時,爬也能從盛宏大酒店爬過來了!
段鳳臣像只無頭蒼蠅般在酒吧里亂找亂撞,酒吧彩燈依舊晃眼,光影交錯間,那狗東西總算是看見了戰(zhàn)損的我和哭花妝的錦書了……
“小書!”段鳳臣快步趕到錦書身后,伸手要扶錦書,卻被錦書害怕拍開:“別碰我,嫂子,我又看見那些人了,我不要被關(guān)豬圈!嫂子救我,救我!”
“小書,是我,段鳳臣!”男人心疼哽咽,執(zhí)意要去抱錦書,錦書卻一個激靈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又哭又叫的往我身后躲:“嫂子,有人要抓我,嫂子打他啊!”
“打他……”
我揉了揉發(fā)燙的太陽穴,腦子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還沒看清眼前人影,手就控制不住的一巴掌揮在了面前人那張蒼白的俊臉上……
被打的段鳳臣:“夫人你……”
我忍住想吐出來的沖動,著急的一把推開段鳳臣就往外跑找地方吐……
“嫂子!”
錦書要追上來,卻被段鳳臣抓住機(jī)會按進(jìn)懷里:“小書,別走,我不是壞人?!?/p>
我沖出酒吧,在酒吧大門口扶墻吐得天昏地暗。
死段鳳臣,他但凡早來半個小時我就不用遭這么大的罪……
我扶墻吐得胃酸都要出來了,直到胃里徹底沒東西了,我才拍拍胸脯艱難直起腰身,緩上一口氣。
一個溫暖懷抱從背后貼上來,我一驚,剛要掙扎,男人耐心柔和的嗓音就從身后飄入了耳中:“夫人,是我。”
淡淡茶香縈繞鼻尖,我下意識安心,放松癱倒進(jìn)他懷里:“長燼……”
“嗯,我來接夫人回家?!?/p>
笨重的身子被人打橫抱起,帶去路邊,放進(jìn)車?yán)铩?/p>
我醉得本就厲害,聞見車?yán)锏臍馕陡鼤灹恕?/p>
還好先前把能吐的都吐出來了。
背靠著副駕駛,我閉上眼,睡得頭痛欲裂。
不知過了多久,再有朦朧意識時,他已經(jīng)停了車,把我從副駕位上抱了出去……
我渾渾噩噩地睜眼,模糊視線正好看見了頭頂那樹熟悉的金黃銀杏……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里強(qiáng)烈翻涌著。
“丫丫這孩子,雖然總是長不大,但蠻機(jī)靈的,還認(rèn)人!每次我們抱她都耷拉著臉,一進(jìn)君上懷里,連瞌睡都不打了,生龍活虎的!”
“只可惜,到現(xiàn)在都沒查出小丫丫究竟是哪位神君的孩子?!?/p>
“管他哪位神君的,小丫丫進(jìn)我們府,就是我們君上的人!”
“噯,君上,您這么喜歡小丫丫,不如直接收丫丫為義女,這樣省得其他上君總打丫丫的主意,前兩天諦聽上君還說想偷丫丫回去養(yǎng)幾天呢!那老東西哪里會養(yǎng)孩子。”
“嘖還說呢,更離譜的是前一陣天命神下來找閻君喝茶,見了我們君上和丫丫一眼,你猜他說什么了?
他非講咱們君上和丫丫有命定姻緣,開玩笑,我們君上剛跑了一個新娘,造化神一脈,大約是絕嗣了……
其實如果君上真能給自己養(yǎng)出一個童養(yǎng)媳,也還行哎!”
“胡言亂語,這孩子還這樣小,爾等不可亂了她的命數(shù)……丫丫,本王會讓她快樂長大,一生一世,自由無拘?!?/p>
恍惚間,好像又看見了望仙村的那顆大棗樹……
小小的我靠在星珩哥哥肩頭,他給我剝菱角,小黃趴在我腿邊慵懶瞇眼,小尾巴晃啊晃……
“阿珩哥哥,你走了以后,我們以后還會再見嗎?”
“都在一個村……長大了,我來找你?!?/p>
“好?!?/p>
然后又是嬸子的緊張催促聲:“他要不行了!托人來找你,說自己最后一個心愿就是再見你一面?!?/p>
“梔梔……你還是不肯原諒我?!?/p>
“阿珩哥哥……”我伸手想抓住那只消瘦慘白的大手,可那個人,還是絕望含淚閉上了雙眼,指尖擦著我的掌心,墜落下去。
我顫抖哭著大叫:“阿珩哥哥——”
身子被人放在床上,男人握住我伸出去的手,疼惜抓緊,低頭將臉貼在我的手背上,自責(zé)低吟:“梔梔,阿珩哥哥對不起你……”
門口啪的一聲,碎了只花瓶。
男人陡然一怔:“奶奶……”
老人家心酸苦笑,半晌,蒼老嗓音顫抖斥責(zé)道:
“真的是你,你來索命了,這么多年,終究還是沒逃過去啊……”